此時的大漢朝已經不是當年的大漢朝,就算董虎雙手送出,朝廷也是沒辦法采挖,更何況北地郡真正財富從來都不是照壁山銅礦,而是三水縣鹽池。


    北地郡有大量羌人,涼州又不是個安穩的地方,就算有穩定的財路也很難長久保持,就如照壁山銅礦,自秦朝時就有采挖,但卻因為西北常年動蕩,隻要被人劫掠一次,礦洞就要廢棄好幾年,等你清理了礦洞,還沒有大量采挖呢,覬覦財貨的賊人又揮舞馬刀殺了過來。


    銅礦山如此,三水鹽池也差不多,雖是條穩定財路,但卻沒辦法大規模產出,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時代的人不會大量曬鹽的方法,而是因為涼州持續動蕩環境。


    說一千道一萬,即便涼州有金娃娃擺在那裏,想要讓金娃娃吐出金銀卻很難。


    北地郡有三水縣的鹽池,河套三郡同樣也有鹽池,諸如朔方郡境內的青鹽澤,雲中郡強陰縣的鹽澤。


    董虎有大量曬鹽的法子,西北氣候幹燥,也更易於大量曬出鹽巴,但董虎的人丁不足,就算可以大量產出鹽巴也不能大肆開發,這會讓董部義從成為所有人眼中釘,會讓本來陷入三國爭霸的匈奴、鮮卑暫時聯手,會讓貪婪的匈奴、鮮卑人從四麵八方圍殺董部義從。


    占據河套三郡的時間太短,周邊的環境不好,在沒能徹底解決南麵的匈奴、東西北三個方向的鮮卑人時,想要大規模開發河套三郡就是老壽星上吊作死,而這還沒算上朝廷扯腿的事情。


    想要真正達到目的,就要在根基未穩固前克製自己的欲望。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細細揣測,如同州郡刺史與太守的關係,一郡太守是治理地方的官吏,而刺史往往是朝廷議郎或禦史清流下放到地方的大吏,目的就是為了糾察太守不法事情,刺史與太守是天然的敵人,是監督與被監督關係。


    大到一國治理,小到一個公司,甚至一個家庭夫妻,監督、相互製約的關係就從未斷絕過。


    皇甫嵩出任匈奴中郎將,丁原出任雁門郡校尉,目的也再明顯不過了,但兩人還不得不前來雲中郡詢問董虎的意見,看起來是挺扯淡的,但在官僚體係中是很正常的現象,與皇甫嵩是不是朝廷大吏無關,與上麵領導需要有關,與觸怒董虎造成的影響有關。


    入秋後,董虎的神經就是繃著的,越是臨近入冬,神經越是緊繃,而皇甫嵩、丁原卻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們再如何想要搗蛋、扯腿,手裏無兵無卒也是奈何不得董虎的,但鮮卑、匈奴人卻不同!


    草原部族南下掠奪中原,通常都是秋冬之時發動進攻,但在秋、冬兩個季節開戰是不同的,入秋時南下掠奪,往往都是各部族上一年商議好的,隻有提前商議好了,在外放牧的族人才能在入秋時提前跑迴族地,各部族才能聚集最大兵力,而入冬時南下掠奪,往往都是準備倉促,臨時決定的。


    自河套三郡丟失後,大漢朝就采取了龜縮被動防禦戰略,董虎領二三十萬人進入雁門郡時,鮮卑、匈奴人就都注意到了他們,但在三月時,二三十萬人轉而進行耕種,並未有進一步越境挑釁行為,所以鮮卑、匈奴人都並未真正將董部義從當一迴事,兩族沒有入秋作戰計劃也正常。


    董虎與羌胡打交道多一些,了解些羌胡人的性子,若去歲沒有作戰計劃,入秋時不是沒有危險,但這樣的危險是在羌胡擁有絕對實力情況下發生,即便聚集了一千人也能劫掠對方,若是這樣的實力對比,任何時候都是極為危險的。


    雙方實力相差不大,必須要全力一擊情況時,若去歲沒有作戰計劃,入秋時發生爭鬥廝殺的可能性很小,但入冬雪降後,危險等級就會驟然拔高,因為入秋時族人並未全部聚集在一起,而入冬後族人都聚集在了一起,盡管入冬時要麵臨冰天雪地的嚴寒,但戰爭往往不是冰雪嚴寒可以阻止的!


    董虎殺入河套三郡太過突然,若二三十萬在雁門郡屯田了數年,手中擁有足夠多的財富,任何一年的入秋,都可能爆發與匈奴、鮮卑人的戰爭。


    但董部義從在剛進入雁門郡時,尚未站穩腳跟時就對河套三郡突然發起戰爭,而且還是六七月時發起的戰爭,如同打了對手一個悶棍,正因這一悶棍,入秋時與匈奴、鮮卑爆發戰爭的可能性不大,但在入冬後就有了強行爆發衝突的可能,而且與鮮卑人爆發衝突的可能性很大。


    匈奴人在南下投靠大漢朝的那一刻時,在“匈奴中郎將”設立時,美稷匈奴就隻是個破落戶,是一個不得不考慮大漢朝態度的破落戶,這也是為何董虎能夠用“屁股”在誰一方鎮住羌渠不敢亂動的原因。


    董虎殺入河套三郡時,美稷單於庭在邊境聚集了萬騎卻沒敢越境廝殺,而是抓捕逃離河套三郡的匈奴人,實力、人丁雖增長了些,但也徹底激怒了本就不滿羌渠單於的匈奴各部族。


    背後有一群瞪著猩紅眼睛,又有大漢朝的屁股態度,羌渠單於暫時還不敢對董虎發起全力一擊,但彈汗山魁頭沒有羌渠這麽多顧忌,相反的,董虎主動攻打了強陰塞,已經挑釁了威望大不如檀石槐時的彈汗山,為了彈汗山大汗的威嚴,必須殺雞儆猴,與董虎爆發戰爭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強陰、武成、桐過、駱縣四塞城並入雲中郡後,雲中郡向南距離美稷單於庭僅有百裏,距離東北處彈汗山的直線距離僅三百裏。


    距離鮮卑彈汗山僅三百裏,距離美稷僅百裏,雲中郡成了河套三郡的橋頭堡,無論美稷單於庭有無敵意,有無可能出兵侵入河套三郡,董虎都要在入秋後親自坐鎮雲中郡,不僅把孫牛、董信、胡三、董小乙、董重、劉棄等親信重將調到身邊,更是在治所雲中塞屯重兵,一萬騎一萬精銳步卒,是二三十萬人中的最精銳兩萬兵卒,隨時應對南麵的美稷單於庭、東麵的彈汗山鮮卑侵入。


    不僅董虎在雲中郡屯重兵,華雄更是親領萬卒出長城,親身駐紮在董耀新建的涼城大營內,在河套草原東麵出口處駐紮三萬屯田步卒。


    董虎在邊界雲中郡屯駐重兵,原本還盛情邀請皇甫嵩、高望進入單於金帳飲酒,在一名將領急匆匆奔入,在左賢王於夫羅耳邊低語幾句後……


    於夫羅蹭得站起,一臉怒容抓著送信將領衣襟,陰狠著臉怒哼。


    “此事可真?”


    將領神色鄭重。


    “千真萬確!”


    得了肯定答案,於夫羅“當啷”拔出腰間彎刀,暴怒指著神色大變的高望。


    “狗賊——”


    “本王殺了你們——”


    眾人不明於夫羅得了什麽消息,但見他如此暴怒,所有人心下都是一個咯噔不安……


    “住手!”


    就在高望恐慌不知所措,皇甫嵩皺眉不語時,主座上的羌渠猛然冷喝。於夫羅大急,用著刀子指著高望、皇甫嵩兩人,一臉的憤怒。


    “父汗——”


    “這幫該死的漢人根本沒有信義,他們在雲中郡聚起了五萬兵馬!”


    “什麽——”


    一聲轟鳴聲,單於金帳較大,帳內四五十人轟然站起,大怒拔刀聲此起彼伏,雲中郡距離美稷單於庭太近了,河套草原幾若一馬平川,五萬漢兵若全部殺過來……


    “嗬嗬……”


    皇甫嵩突然低聲輕笑,好像沒有看到眼前數十彎刀,向羌渠抱了拳後,這才看向用著刀子指著自己的於夫羅,瞳目中閃過一絲冷芒,麵上卻無太大異樣。


    “本將軍還以為右賢王所說何事呢,原來是董都尉為了防備鮮卑人的五萬卒。”


    皇甫嵩開口後,高望心神安定了些,看向於夫羅時也多了些不屑。


    “董都尉前往河套三郡屯田耕種時,右賢王領萬騎時,敢問右賢王,董都尉可有讓人前來憤怒質問?”


    帳內數十人眉頭頓時一皺,羌渠擺了擺手,冷臉訓斥兒子。


    “退下!”


    於夫羅猶豫了片刻,將彎刀掛迴腰間後,這才冷臉怒哼坐下,帳內氣氛有了些莫名沉重。


    羌渠掃視了一遍,最後才將目光落在皇甫嵩、高望身上,舉杯與兩人示意後……


    “曾有些人與本單於說過董都尉的一些事情,每一個人的嘴裏都大同小異,都言董都尉猖狂、蠻橫、無禮,言董都尉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


    羌渠放下酒碗,抹了把嘴角酒漬……


    “本單於原本是不相信的,若董都尉真是如此品性之人,又如何被陛下看重?可今歲雁門、定襄、河套三郡發生的種種又不得不讓人憂慮。”


    高望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但又沒辦法辯解,若羌渠僅提及董虎硬搶河套三郡,他還能開口辯解,畢竟是匈奴人就近侵占了大漢朝的領土,可羌渠偏偏提及雁門郡、定襄郡。


    董虎硬搶雁門、定襄兩郡,蠻橫的驅逐兩郡官吏是瞞不住人的,如此作為又如何是安分守己的人?


    皇甫嵩卻挑了下眉頭,笑道:“世上人無完人,董都尉脾氣是差了些,然在黃巾賊人作亂之時,董都尉卻能為國征戰廝殺,陛下還是能看出小節與大義兩者區別的。”


    聽了這話語,一幹匈奴人全麵麵相覷,如同看著傻子一樣看向皇甫嵩。


    右賢王唿廚泉見他人不開口,猶豫起身抱拳。


    “本王前往雁門郡時,那小兒曾親口與本王說……說他是為了給韓遂等人造反機會,說是讓東羌與朝廷廝殺什麽的,他才能夠成為涼州羌王,怎麽到了將軍嘴裏,那小兒反而成了功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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