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


    苦娃敲了兩下房門後,端著盆熱水走入,後麵還跟著個魁梧漢子,不是別人,正是苦娃尋來的華雄,而董虎像是正在低頭書寫著什麽……


    “虎。”


    苦娃拿著濕熱巾再次喊了句,董虎這才放下手中毛筆,拿過苦娃送到麵前的濕巾,看向叉手抱拳的華雄,而苦娃則蹲在地上幫他褪去鞋襪……


    “這麽晚叫你前來,是有些緊急信件要讓你送去河東郡,是必須親手交給叔父的信件,人在信在,人亡信毀。”


    董虎手指輕擊桌麵,像是在猶豫著什麽……


    “雖然現在還沒法子百分百確定,但本將軍卻有九成肯定,天下就要亂了,此次你送信後,可以繼續留在叔父身邊,也可以立即折返。”


    “天下要亂了,中原之地可能會有百萬人反叛,若是何皇後和宦官使力,叔父很可能會在五個月後領兵討賊,而你統領數千或一萬董部義從的幾率高達八成。”


    “所以……你要做出些選擇,是留在叔父身邊,還是立即折返。”


    董虎沒有去看一臉震驚,甚至有些微顫的華雄,而是低頭看向正向他燦爛的苦娃,彎腰輕捏了下她臉頰……


    “嗬嗬……”


    “無論留在叔父身邊,還是立即折返,你都是數千或是萬人董部義從的直接統兵大將,若咱無法前往叔父身邊,你則受大公子督理,隻需向大公子一人負責即可。”


    “但你應當知道這裏麵的區別,留在叔父身邊,戰後,令董部義從自行歸返即可,有董部義從精銳相助,你隻要不是太過疏忽大意,獲取足夠的軍功自是不難,日後在大漢朝軍方體係中,必然隨著叔父而水漲船高,不難成為一郡太守或一軍主將。”


    “若立即折返,快馬日夜往返,你會有三至四個月與董部義從一起的時間,身為將領,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好處什麽的,自不用咱多說,壞處就是……你會與咱一樣,頂多是西涼軍一員,而不是大漢帝國一員,兩者的區別,你自知。”


    低頭看著苦娃為他仔細穿上幹淨布襪,又抬頭看向華雄,將寫好的信件拿起,華雄忙上前雙手接過……


    “記著了。”


    “人在信在,人亡信毀,不可讓他人看到信件,必須親自交給叔父。”


    華雄雙手捧著信件,單膝跪地。


    “華雄以性命擔保,絕不讓第二人見到信件!”


    ……


    “去吧。”


    “諾!”


    華雄向董虎、苦娃抱了拳後,這才走出書房……


    “唉……”


    董虎獨坐書房許久,最後還是歎息一聲,他不知道如此幫董卓究竟對是不對,苦娃再次走入書房時他也沒有注意到,直至她拉著他手臂……


    “娃……娃……”


    聽她說“娃”時,董虎不由笑了,攔腰將她抱起。


    “行!”


    “咱去生娃!”


    ……


    大雪簌簌,還是黑夜十分,無人注意虎口堡奔出十餘騎,皆是一人雙騎,十餘騎直至奔出裏許地,為首將領停了下來,默默看向黝黑看不見的虎口堡,過了數十息後,再次折轉向東,不片刻,十數騎消失不見蹤影。


    大雪下了一夜,蔡邕起床打開房門時,房門竟被風雪凍住,連連踢了數腳後才將房門打開,而這一幕正巧被董瑁看到。


    董瑁正與閨女董白指揮下人打掃院中積雪,在蔡邕“砰砰”踢門時就走了過來,見蔡邕散亂發髻未經梳理,臉上也多了些笑意。


    “先生昨夜睡的可還安好?”


    兩人一路未有停頓,風餐露宿的著實消耗了蔡邕太多精力,來了虎口堡,見了每每不遵號令的董虎後,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夜裏睡的也很香甜。


    蔡邕掃視了一圈,沒發現董虎蹤影,這才與董瑁開口。


    “虎娃的被褥也不知用何製成,很是暖和,竟一覺睡到此時,虎娃去了哪裏,怎麽沒見到他啊?”


    聽著蔡邕開口閉口虎娃,董瑁也不由笑了,不過還沒等他開口,穿的跟個小粽子似的董白卻小手高高。


    “白兒知道!”


    “虎娃叔叔與阿娘一起迴家了!”


    “……”


    蔡邕一陣無語,董瑁卻無多大異樣,伸手邀請老人走向閣廊盡頭的廚房。


    “虎娃迴城尋些長輩,商議下為阿娘送行的事情,夫人也有些事情要尋嶽父,有虎娃護著,夫人也能安全些。”


    蔡邕微笑點頭,說道:“在雒陽時,老夫就聽聞虎娃在臨洮的威名,有那小子在旁護著,想來是沒人敢招惹的。”


    “嗬嗬……”


    董瑁笑道:“私下裏,虎娃一直言先生是真正的敦厚仁德君子,先生話裏有話,可是有損先生的君子之名。”


    蔡邕一陣錯愕,又輕笑搖頭道:“虎娃若真是個實誠娃娃,那也不至於讓這麽多人頭疼了。”


    “嗬嗬……”


    董瑁嘴裏嗬嗬輕笑,頭卻輕輕搖動。


    “許多人頭疼……不過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量罷了。”


    蔡邕一愣,董瑁卻不願意解釋,笑道:“虎娃的獨家秘製羊雜湯是臨洮一絕,來了臨洮若不嚐一嚐,絕對是一大遺憾。”


    見他不願多說,蔡邕也不多言,他在雒陽時就一直聽人言,說董虎是賣羊雜湯起家的,對那羊雜湯竟也有了些期待。


    蔡邕吃了一碗羊雜湯又來一碗,吃的額頭冒汗,但這老頭見多識廣,竟吃出羊雜湯裏有花椒、生薑、肉桂……一些香料,對一碗有滋有味的湯水才兩文錢很是詫異,別說湯水裏的香料了,就是如此滋味的鹽水,那也不是兩文錢的湯水有的,更何況裏麵還有羊雜肉塊。


    詢問了,董瑁也隻是笑笑,並不願意透露董虎的商業機密,但老人顯然也不在意這些,他更在意董虎的軍中事情,比如……傭兵。


    這邊,蔡邕吃的滿頭大汗,那邊李府廳堂內十餘人卻無一人開口,李氏把董瑁的話語說了一遍,昨日李胖子還麵色蒼白、冷汗直冒,這才過了一夜,就又變了樣。


    李寬的兒子,李氏的兄長,隴西郡南部校尉李全此時正一臉陰沉看著李氏。


    “這種哄騙小兒的把戲,也就能哄騙了你!”


    “哼!”


    李全心下惱怒李氏,重重冷哼後,又轉身向李寬抱拳。


    “爹,那虎娃來了臨洮後就一直不消停,每日都有人前往虎口堡詢問傭兵的事情,那虎娃不是貪圖傭兵便宜又是什麽?”


    李全話語說罷,廳堂內十餘人紛紛點頭,他們是知道不少人前往虎口堡,想要讓董虎重建傭兵營,但董虎一直沒有答應。


    在董虎記憶力裏的世界中,一些國家不是沒有傭兵,但沒有一個國家是將傭兵當主力軍的,就是因為傭兵不是榮譽兵團,是純粹的以利益為主的軍隊,而這是極為危險的。


    董虎在獲得河湟穀地後,就沒有再打算重立傭兵營的打算,除非天下真正大亂後,能讓他奪取能夠安置兵卒的田地,否則他不會繼續招募傭兵,所以他才一直躲在鄔堡內,情願為嬸娘糊紙馬紙牛,也不願意見一些人,隻讓手下人去招待。


    可是,無數人前往虎口堡,這在李家一幹老人看來,他董虎就是想與李家爭奪臨洮的民望。


    看著十餘個老人點頭,李寬猶豫了,他是親眼見識過傭兵是如何膽大包天的,就在猶豫不決時,縣令孫營抱拳一禮。


    “老大人,孫某覺得虎娃話語是有些道理的,不若……不若謹慎些,先取消那些人丁稅、更賦稅……”


    “老東西,你說什麽呢?你知不知道去歲我李家損失了多少錢糧?”


    李全大怒,大步上前,指著孫營鼻子就是大罵……


    “人丁戶稅、更賦稅是朝廷定下的,難道是我李家定下的?不交稅,哪個為國征戰討賊?不交稅,朝廷怪罪,是砍你孫家頭顱,還是砍我李家?”


    縣令孫營沒由來的生出一股惱怒,向李寬抱拳冷哼。


    “孫某無能,明日就向太守大人請離,你們誰願意做縣令誰做好了!”


    孫營抱拳後,猛然一甩衣袖,大步就要離去,李寬心下一慌,“咚咚”上前抓住孫營手臂。


    “孫縣令這是何意?有什麽事情商議商議就是了……”


    說著又猛然向李全瞪眼。


    “混賬,趕緊與縣令大人道歉!”


    李全心下惱怒,但麵對李寬的怒目,還是隨意抱了下拳頭。


    “李某魯莽,還請孫縣令諒解。”


    李寬又是一通勸解後,這才將孫營按坐下,又瞥了眼頗為不滿的女兒李氏,深深一歎。


    “孫縣令,也不是我李家太過貪婪,你也知咱涼州素來不平靜,若朝廷罷去了我李家太守一職,一些事情自然不用擔心了,可……可若涼州再有動亂呢?錢糧、兵卒又從何而來?”


    見孫營還是一副不願,李寬猛然拍了下胸口。


    “孫縣令,這麽著,我李家保證,隻征一年,以後還與仲穎在時一般無二!”


    李全大急。


    “爹……”


    “你閉嘴!”


    李寬瞪眼,李全恨恨別頭。李寬想了下……


    “孫縣令,你看這樣可好,傭兵每日兩斤糧食有些少了,我……我李家給三斤……”


    “爹,一人多一斤,一日就要多給五千斤,一日就是多出四十石,一年就要多給一萬五千石!”


    李全再次忍不住開口,李寬老臉一陣肉疼,自己兒子算術很好,越是如此,心髒越跟滴血似的。


    李寬重重拍了大腿。


    “一萬五千石就一萬五千石!”


    “孫縣令,我李家隻征一年朝廷賦稅,一年後,該如何還如何,如此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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