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荷尼西的排貞

    貞國曆一月初一,在南半球與北半球之間的赤道國家荷尼西中爪省的首府三寶市,太陽直射的位置還在這個城市的南麵,不過太陽正在做著向赤道方向的移動,這裏被陽光直射的時間也正在一步步的逼近,不過這裏的人都已經習慣了,不管太陽是在頭頂的南方還是北方,反正炎熱的熱帶雨林氣候一直都是這個城市的主題。

    這裏一年所有的時間都是如此,並沒有溫帶區域裏的春夏秋冬四季的交替,所能說的出來的季節隻能是旱季和雨季,但就連這樣的季節也不是很明顯,相比起來無非就是雨水多一點還是少一點的問題而已。

    每一年貞國陰曆的一月初一是這個城市裏貞族人最重大的節日,同時也是這一個城市的節日,隻不過今天對於貞族人來說有些例外,原因就是這個節過的特別的揪心,遙遠的一個貞國發生了舉世震驚的恐怖襲擊的大事件,很多的狀況都顯示出了一個跡象,這會關係到他們以後的各方各麵,所有人都感覺到一場連他們也包括在內的苦日子要來了。

    迴春節的節日味對於一個從祖輩開始已經傳承到了第四代的張賀拉來說,那是一種早已經淡的不能再淡的感覺了,他已經記不住辭冬夜和迎春日的具體日期了,但是他知道,這個城市裏有很多人和貞國人一樣的過這個稱為“迎新春”的節日,當然,還有很多人稱為迴春節,但是在這個一年之中所有時間裏都處於夏季一樣的地方,春天迴歸的感覺上並不存在。

    以往的辭冬夜和迎春的初一大早上,這裏都會有兩三天的舞龍舞獅的表演,沿街的很多商家也都會做一些促銷的活動,然而今天似乎都停止了下來,今天有很大一部分的貞族人的商鋪都拆除掉了節日紅的裝飾,甚至很多都關門歇業了,這讓他覺得很是奇怪,但是也僅僅隻是奇怪而已。

    張賀拉去上班的地方需要經過三寶公廟,他想了想今天的日子,可能又到了貞國陰曆的初一,其實他也沒有怎麽算,因為昨天大半夜的他下班的時候,在大晴天的天上卻沒有看見月亮的影子,再加上越來越熱鬧的貞國節日,讓他記起貞國陰曆上的月亮的陰晴圓缺,也許他對於貞國陰曆的了解,僅僅隻限於對月亮的觀察,月亮一個輪次的陰晴圓缺,正好代表著貞國一個陰曆月的起始和結束,這讓他有時候在夜晚抬一下頭就能大概猜出是貞曆的幾號,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貞族人和貞族僑胞基金會的人還承認他是一個貞族人貞僑,可以讓他每個月都能領取一些貞族人貞僑基金會的福利,雖然不多,但也能夠支持他的家庭幾天的生活開銷了。

    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三寶大公廟都會組織一次廟會,每天前來參拜的人主要都是貞族人或貞僑,當然還有一部分人是從大貞族區和小貞族區過來的遊客,貞族人貞僑基金會的人主要就是掙這些外部貞族人遊客的錢,然後用於支持本地貞族人貞僑的生活和事業。

    今天是奇怪的一天,至少他是這樣覺得的,往日隨著靠近三寶大公廟,一種喜慶的喧鬧聲就會遠遠的傳入耳中,三寶大公廟的周圍都是穿著花花綠綠衣服的人,遠不是真神教化的本地人他們的穿著所能比擬的,但是今天,他沒有看見別人穿的花花綠綠的衣服,反而很多人都穿起了純白色的衣服。

    這種純白色的衣服他看起來很熟悉,好像曾經見過幾次,但是現在這樣的衣服有什麽用處?他在腦海裏想了一分多鍾,最終還是撓了撓頭,表示他自己實在是沒有想出來。

    他看著穿著白色衣服的人在三寶大公廟裏進進出出的,確定今天早上就是一個廟會,要不然這個時間點裏是不會有這麽多的人的,隻是今天他們的衣服和往常不一樣,這讓不明所以的他更加奇怪了。

    三寶大公廟周圍都是貞族人貞僑開設的店鋪,從吃的用的到最先進最時尚的東西都應有盡有。

    他平時也會來這裏吃一些特別口味的小吃,買一些便宜的東西,在這裏,他是以貞族人貞僑的身份自居的,雖然在那些真正的貞族人貞僑眼中他已經不算是貞族人貞僑了,但是至少他還能看懂一些貞文,說一些祖輩家鄉的語詞,甚至還能唱一些貞語的歌,至少還沒有被本地真神教徹底同化,所以這樣的人也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至少這讓那些思鄉的貞族人能得到一絲絲的安慰。

    張賀拉之所以還被稱為貞族人貞僑,僅僅是因為他自己家族裏一步步的被周圍的荷尼西人同化了的結果,他的爺爺輩和母親輩還能完整無缺的會全部貞族語的詞和意,而現在,由於他的母親為了愛情嫁給了一個真神教的教徒,導致他的家庭以真神教信仰傳統為主導的生活著,現在他僅存的貞語還是他小時候聽他爺爺和母親之間的對話而學習的,而現在他在家裏已經用不到貞族語的對話了,在工作上更是完全用不到貞族語,慢慢的他已經差不多給忘記了大部分的貞語的記憶,現在還會說的一部分都是一些最常用的用語,這裏是貞族人貞僑最聚集的地方,就憑他認識的那一些三瓜兩棗的貞語知識,並不影響他在這個圈子裏的簡單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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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夜裏,他和家人都早早的休息下了,因為他明天還有工作要做,雖然當地政府規定這兩天都是節假日,但是他的工作類別並不在此列,他要一整個月都要不間斷的工作,因為隻有這樣,他和他的家庭才能維持著略高於荷尼西國平均水平以上的生活。

    有時候他也很矛盾,因為他現在的家庭也是一個真神教信仰化的家庭,家裏除了他都已經真神教信仰化了,在真神教裏,女人是不能拋頭露麵的,雖然這裏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真神教基礎教義盛行的地方,但是女人還是很少有出去工作的,當然,除了那些異教徒不這樣,而大部分的貞族人貞僑都是他們眼中的異教徒。

    在他的家庭裏,女人在家裏做一些最基本的活兒,從來都不出去找一下工作,甚至連一個考慮都沒有過,在某些方麵簡直比貞國曆史上的封建時代的女人還要保守,這讓他又愛又恨,因為家裏的收入全靠他一個人來支撐,當他看見那些個貞族人貞僑們夫妻同心協力拋頭露麵的經營自己的小店時,他想到了自己家就他一個在支撐著絕對的收入來源,累是一種必然,他也想讓他的女人為家庭上的收入增加一些,不過這是不可能的,真神教信仰者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他雖然羨慕那些貞族人家庭,但是卻又無能為力。

    今天早晨的一大早,在他上班的路上,他突然想去買一些麵皮包餡吃,似乎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傳承,好像還有一個典故,至於是什麽典故他已經記不得了,但是在這裏吃一頓麵皮包餡是一種奢侈品,其花費相當於他們家平時三天的基本生活開銷,雖然一時之間舍不得,但是今天他覺得自己就是想吃了。

    於是他就拐向平時很熟悉的一個貞族人開的飯館,可惜這裏今天沒有開門,這可是很少見的情況,因為在他的記憶中,這一天是他們餐館最火爆的一天,一整個上午都是座無虛席的,今天這是怎麽了?他心裏覺得很奇怪。

    他又沿著這條街道向前走了百十米,結果遇到的情況都是一樣的,那些熟悉的店鋪都已經關閉了,在不得已中,他隻好選擇了另外一家早點檔,匆匆買了一些吃的東西就準備繼續往前趕路。

    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距離他上班的時間還有不到半個小時了,從時間上來看,他隻要再步行十分鍾就可以到達他所在的工廠了。

    時間應該還來得及,隨著臨近三寶大公廟的區域,路上穿著白色衣服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這讓穿著桔色衣服的他格外的顯眼,周圍的人不時的看向他,更讓他顯得格外惹眼。

    不遠處三寶大公廟裏傳出來了一陣爭吵,很快就吸引了周圍一大片的人圍觀,也包括他,裏麵的爭吵聲很快就變成了打鬥聲,兩分鍾不到,幾個穿著真神教傳統服裝的男人被抬了出來,而警察也正好趕到,在把幾個真神教教徒帶走之後,周圍圍觀的大部分人也就一同散開了,三寶大公廟重新恢複了正常的秩序。

    這個事情如果擱在以前,也隻是一個很平常的事情,但是現在情況卻發生了改變,憤怒的真神教教徒以這個事情為借口,聚集了超過3000人的教眾向三寶大公廟衝去,貞族人貞僑基金會的人也許是組織了力量要保護這個他們的搖錢樹,於是雙方發生了大規模的械鬥。

    雙方的參與的人越聚越多,不過總體來說還是本地的真神教教徒人口占大多數,最後貞族人貞僑守護的三寶大公廟變成了一片火海,雙方的人群也被市政機構調過來了警察和軍隊驅散,當地市政部門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決雙方的衝突,但是結果卻並不如他們所想的一樣,短短一個小時後,事情的發展就急轉直下,變成了一個大衝突,市政部門也控製不住的動亂就發生了。

    在這場動亂中,貞族人貞僑遭到了嚴重的打壓,他們的財富被真神教信仰者們一洗而空,甚至還造成了近百人的死亡,但是這一切並沒有結束,隻是一個剛剛開始的前秦。

    張賀拉從進廠上班到中午結束吃飯時才聽說了這件事,最開始的時候他並不在意,但是當有一個熟悉他的同事指著他的鼻子,大聲的叫:他就是貞族人貞僑的後代。

    然後就有一群人圍了過來,對他進行了一頓拳打腳踢,最後工廠裏的管事過來了,在了解到情況後當場宣布辭退了他,並把他驅逐出了工廠。

    他拖著渾身疼痛的身軀,一步步的來到了自己的家門口,但是他的嶽父已經先他一步堵在了他家的門口,他的嶽父一開始還好言相勸,讓他自己自覺的離開這個家,不要給家裏人帶來麻煩,不過他說了好幾句話後見張賀拉一直都不同意離開,於是他的這個嶽父就聯合他的幾個親戚開始對他拳打腳踢,甚至他那個十二歲的兒子也參與了進來,而他的妻子隻是在旁邊冷冷的看著,家庭的成員對他的排斥讓他從心涼慢慢的變成了絕望,終於他實在抗不住被打時的疼痛而妥協了。

    這一刻的他簡直失望到了極點,終於,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離開了這裏,離開了這個讓他曾經準備奮鬥一生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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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街上,所有帶貞文標示的店鋪都被不同程度的破壞了,甚至有部分店鋪裏還冒著滾滾黑煙,他清楚的記得那些都是貞族人及貞僑的店鋪,現在在被暴徒們付之一炬,還有為數眾多的人躺在各自店鋪的門口,看上去都已經奄奄一息了,他不知道他們的生死,也沒有人去救助他們,他們就那麽可憐兮兮的躺在店鋪的門口,有的會輕輕地蠕動一下,而有的好半天都不會動彈一下,他害怕極了,更不敢去看他們死了沒有。

    張賀拉越是行走在這樣的街道上,看著一些曾經熟悉的貞族人貞僑的遭遇,他心裏就越來越害怕,終於,強大的恐懼讓他變得冷靜了一些,他必須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甚至這一次,他因為讓自己獲得貞族人貞僑的身份而感覺到害怕。

    他在貞族人貞僑的圈子裏是屬於最低層的那一部分人,相比於周圍大部分人都是很富裕的貞族人貞僑來說,他是屬於最赤貧的那一種,遠遠趕不上其他貞族人貞僑的那種富裕程度和身份,長期以來,他都不敢在真正的貞族人貞僑麵前以貞族人貞僑的身份自居,這樣尷尬處境讓他身為貞族人貞僑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自豪感,有的隻是一種無盡的屈辱感。

    相反,他大部分時間都是以荷尼西人自稱的,因為可以比周圍大部分的荷尼西人富裕,這讓他的心裏可以自我安慰一下,但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隻是因為今天有一個熟悉他的人,在別人麵前揭露了他祖輩是貞族人貞僑的信息,從現在開始,他所擁有的一切都化為了烏有。

    他躲在一個周圍所有人都不認識他的角落裏,還好他的家族經過三代的繁衍後已經和本地人相差無幾了,如果不是別人特意的去說明,誰也不會把他當貞族人貞僑看待的,為此,他不敢再說出任何一個與貞族人貞僑有關的信息,更不敢冒出任何一個貞文的詞語或者是語音,他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看見任何人看著他,他都會感覺到由心底裏散發出來的害怕。

    他躲難的地方有一家人正在看電視,電視的畫麵他是看不到的,但是能聽到裏麵所傳出來的聲音。

    那是一條早上的新聞信息,剛開始播報到現在已經十多分鍾了,但是,電視上的播音員仍然在講著這件事情,不是關於這裏的,而是荷尼西那遙遠的東北方海域的一個衝突,也許那個事情就是今天這裏事情的起因。

    他仔細的聽著這一個長長的新聞,越聽越覺得可怕,一個不好的念頭開始在他心中浮現了出來:荷尼西可能又要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排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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