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順著金螟蟲的叫聲,傲月在宮內一間小屋前找到了花晏郎,“你沒事吧?”

    花晏郎笑著搖了搖頭,傲月也放下了心。

    “果真還是月兒想得周到。”

    原來玄暝找花晏郎比武,花晏郎假意武功略輸他一籌,步步隻化不攻,讓人看來倒是那皇上的武藝更佳。花晏郎依著傲月的計,本想這樣皇上便會因為自己武藝疏淺而放了自己,沒想到玄暝卻比他想象中無道的多。

    “想不到天下第一也不過如此。”玄暝語出鄙婗,看輕了花晏郎。

    “草民武藝不精,願迴山中繼續修煉!”花晏郎忙跪下身來。

    玄暝抹了抹手中的劍,劍鋒極快,竟在隻見劃出了一道口子,血沿著劍槽流了下來,“既然花莊主是浪得虛名,倒不如今日讓朕一劍解決了你,也省得日後在江湖中遭人笑話……”話說著,人已向花晏郎走近,劍身泛著燭火。

    “還好月兒想得周到。”花晏郎看著傲月舒心的一笑,“我見那皇上走來,便把月兒先前準備的忘憂散撒了出去,這皇上果真就倒下了。”

    聞言,傲月也是一笑,“那就好,這忘憂散足可以讓那皇上忘了這幾日的事,爹爹也不用再擔心了。”說著話,腦中卻出現了那男娃的臉貌輪廓,心中竟擔心起了他的遭遇,她輕笑搖了搖頭,唉,算了,連名字都不知,也不會再相見,想了也是空的。

    “爹,我們趕緊迴去吧!免得娘又整日擔心!”她轉了音調,抹去了腦中的身影。

    花晏郎點頭,剛想到走,手卻不經意地碰上了身旁的青石板,小屋的門應著有了年歲的吱呀聲竟然開了——

    裏麵傳出了濃濃的屍臭,傲月與花晏郎皆捂住了口鼻,向內探去,月光也跟著灑了進來,隻見裏麵是森森的白骨相疊。

    兩人皆是驚得大氣也不敢出,忙退身出門,頭也不迴地奔出宮外。

    這皇上定是個魔鬼——

    …………x…………

    皇宮離著大青山頗有一段距離,兩人走了幾日便雇了輛馬車。

    趕了半日路,兩人皆是累得很,見路邊有個茶館便停了車,隨意坐著點了壺茶水,算是休息了。

    茶館內已坐了兩桌人,像都是趕路的,身上粘著灰。見著兩人進來都抬眼望了望,又低下了頭,靠窗的那桌神色有些奇怪。

    茶水上來了,是普通的茶,配著一些茶點,趕路吃來倒也可口。

    “爹爹,沒想到這皇上比傳言中更要可怕……”四下無人在身旁,傲月壓低了聲音說道,“月兒到現在仍有些後怕……”想起那慘白的骨架,夜半仿佛還在眼前搖擺。

    花晏郎喝了一口茶,輕搖了頭,“是啊,沒想到皇上竟是如此一個暴戾的君王,這蒼生活著可艱難呐……”自己十幾年未出江湖,哪想到這世道已是如此變化,這樣下去,民總有反的一天啊。

    “哎,你聽說沒,當今皇上召見上任武林盟主花晏郎了!”出聲的不是那桌靠窗的人,語氣掩不住興奮。

    “是啊,是啊,你說這花晏郎都退隱江湖十多年了,怎麽還讓當今皇帝找了出來?”

    那人冷哼一聲,“怕是那狗皇帝也知道現在各地民眾造反,自己的江山皇位保個不住,想找個武藝高強之人保護自己吧。”

    “噓——”另一人忙舉起手指放在嘴前,示意那人噤聲,眼色慌亂地四下看著,“你這話家中關了門窗說說可以,到外麵哪能這樣口無遮攔,小心被人聽到是要殺頭的!”語氣甚急。

    此話出,兩人都沒了聲響動作,隻有茶水入喉聲。

    “爹爹,沒想到你這次入宮竟有如此大的反響,連這山野之中都有人談論。”傲月臉帶著笑意,似乎在笑這流言如飛。

    花晏郎也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是這皇上動作太大,過於伸張了,怕就怕這莊內太平日子不多了……”

    話落,他抓起了桌上的劍,“月兒。”傲月會意,也起了身,將杯中的茶水一引而盡,抓起佩劍也轉身向門外走去。

    見著兩人起身,靠窗的那桌人忽然也跳了起來,四人手中均握著劍。

    “花晏郎,還我弟弟命來!”話未落,劍鋒已至了花晏郎左肩,離他的臉隻有分毫,劍氣起,吹起了他鬢角散落的發。

    花晏郎和傲月也馬上抽出了手中的劍,伸手一欄,四人均齊刷刷地向後退了幾步。

    茶館中其餘人見狀早就軟了腳,連那茶館小廝一起躲在了桌下,瑟瑟地抖著。

    “各位好漢,有話好說,我花某何時害了你的弟弟!”花晏郎握著手中的劍,朗聲問道,一時間那四人不敢動作。

    聞言,當頭那人皺起了濃黑的眉,嘴角挑起一抹冷笑,“花盟主真是好記性,十六年前你帶著你的一幫徒弟夜襲我陰風山,殺了我三百弟兄,我弟弟仇二也慘死在你和你家婆娘的劍下,到如今你卻忘得一幹二淨!”言罷,臉上已是滿滿地恨意。

    “呦,原來是陰風山的弟兄——”開口的卻是傲月,她笑得一臉鄙婗,“你們早已是臭名昭著,奸殺淫掠,燒殺搶奪,你們何事不幹!山下民眾對你們早已是恨之入骨,我爹爹那是替天行道。”她眼光掃過了四人,像是無可奈何地搖頭。“可惜留下了你們幾隻臭蟲,到現在不找個地方好好躲著,反來怪我爹爹,倒也真是丟人……”說完,又是搖頭。

    “好!好!”四人皆是氣得鼓起了胸膛,“既然你這丫頭口無遮攔,如此不知死活,今日我就讓你和你爹都死在你仇大爺爺的劍下!”

    “兄弟們!上!”仇大一聲令下,另三人均是揚劍像他們父女兩人衝了過來。

    兩人默契的對看一眼,向門外一退,到了道路空地,畢竟不能砸了他人茶館。

    “花晏郎,你納命來!”仇大舉劍,直接向花晏郎命門刺去,卻被傲月攔劍擋了下來,掌風擊向仇大腹部,傲月年歲不大,內力卻已十分深厚,那一掌便打斷了仇大一根肋骨,他的鮮血一口噴出,染紅了地上一圈。

    另三人見仇大倒地,齊齊衝了上來,花晏郎攔腰舉起傲月,父女二人合力使了一招月上中天,傲月的劍在一人眼前虛晃,足已踹中了另一黑衣男子的胸口,力道之大,足讓他飛了幾丈遠。

    花晏郎出拳打中了綠布麻衫男子的麻穴,男子一聲痛唿,手中的劍也應聲而落,傲月趁勢舉劍刺入了他的胸口,再一拔劍,血噴,男子轟然倒地。

    如今立身站著的隻有那仇大和另一禿頭男子,幾招相過,他們已知自己不是花晏郎和傲月的對手,他們兩人靠頭低語了幾句,傲月他們也沒有動作。

    “仇大,莫不是怕了?”傲月輕笑問著。

    仇大抬起頭,還是冷冷的笑,“哼哼,我仇大今天就算死也要給你花盟主留下個遺憾——”話未說完,他將劍鋒對著花晏郎飛去,那禿頭男子卻向傲月跑去。

    “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也想傷了我!”她迴身舞起了一陣風,忽地抽出了腰間的金絲鞭一甩便沒入了禿頭男子腰側,一抽鞭,男子便被帶到了樹上,重重地一擊。

    傲月背身對著花晏郎,沒瞧見仇大衝向她爹時那抹陰森的笑。

    “花晏郎——”仇大急急靠近,劍氣突然大了幾分,逼得花晏郎向後退了幾步。

    “我要你的女兒償命!”花晏郎腳步不穩,聽到仇大的叫喚卻已經來不及了,隻見仇大扔出了手中暗器,正好中了傲月的背心,她未出一聲已經倒了地。

    “月兒——”花晏郎推掌向仇大胸口狠狠拍去,仇大當場斃了命。

    “月兒!”花晏郎立刻跑到傲月近身,發現她的唿吸已經弱了很多,是什麽毒藥如此惡毒!花晏郎不敢多想,忙封住了傲月的周身穴道,以防毒氣流竄。

    他抱起傲月向馬車奔去,將她在車內安置好,忙飛身入座駕起了馬車,還好自己的生死之交水一雄就在附近,憑著他的醫術一定能救起月兒。

    月兒——你一定要撐住啊——

    …………x…………

    兩年後

    在一間酒館的客房中擠滿了一屋子的人,外麵的天已經黑了,屋內卻沒有點燈,隻有月光偷偷跑了一些進來,在屋內反射著亮光,那是半出鞘的劍身。

    隱約可見三人在桌邊坐著,身後圍了一圈的人。

    “容親王,此事真的要這麽做?”一陣沉默之後,一人有些擔心地問著。

    被喚作容親王的男子麵色沉重,“當今皇上淫亂殘暴,不司朝政,如今北方動亂,百姓遭殃,他卻不管不問,如此下去,亡國之日指日可待。”此話一出,又替黑暗添了幾分凝重的氣氛。

    “小王也知道這篡位造反之事並不光彩,許會在後世留一個亂臣賊子之名,但天下蒼生真是必要遭此劫難,活於水深火熱之中無人拯救?”說到動情之處,容親王的聲音不免有些激昂,“想想各位的親人家眷,若有一日也會受到這荒淫無度的對待,各位還想再忍氣吞聲嗎?”

    話落,四周忽然變得死靜,就像是有什麽在蓄勢待發,房內的唿吸聲越來越沉重,清晰可聞。

    坐在榮親王身邊的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突然對著他跪了下來,“臣李度願聽榮親王調遣,擁立榮親王為帝,生死相隨。”

    榮親王臉上的表情總算有了鬆動,“大將軍請起。”他雙手扶著李度站起,眼睛卻看著四周眾人的反應。

    果真一屋子的人接連著一一跪下,“臣願追隨榮親王,生死相隨。”一室的熱血激情。

    榮親王拱手福身還禮,“小王在此謝過各位,小王若能登上帝王寶座,定不忘各位護國的忠心,我們福難同受!”

    榮親王萬歲的聲音在一人那裏脫口,接二連三的唿喊聲便傳了出來,如此叫著,像是已經成就了容親王的千秋帝王業,他壓住心中的激動,隻淺淺笑了笑,臉色又沉了下來,“若是有人舍不下今日的榮華富貴,想要去皇上那裏告密,小王定不相攔。”

    屋內人深知玄瞑的殘暴荒淫,日日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伴君如伴虎,當今皇上卻已經化成了魔,人們心有餘悸。

    “我們生死追隨榮親王,若有異心,定當死無葬身之地!”每人皆下了重誓,榮親王總算朗朗笑出聲來,這天下就要易主了。

    商討完叛亂要事,屋內的人散盡,隻剩下榮親王和他的隨從幾人,屋內的燭火重燃,映出了榮親王的麵容,竟與玄瞑有五六分相似。他,榮親王殷容,總算能取玄瞑而代之了,他如何不喜。…………*…………

    月色如水,蟬鳴聲聲,風吹來幾分涼意,也吹來不安定的氣息。

    “木公公,宮中何事這麽亂。”玄暝橫臥在寢宮龍床,身側站著的女子雙手正順著他的肌理揉捏,他抬眼問起了剛入門的木公公。

    “這……”木公公的神色有些慌亂,“這……”支吾著,仍是不敢開口。

    玄暝輕笑,翻了個身側臥,精壯的腰身露出了錦被,“你有話便說,朕替你擔待著……”女子按捏未停,他喉間發出了舒坦的低吟。

    “皇上!榮親王兵變了!和朝堂大臣一起領著三萬精兵已聚在城門外了!”木公公抖著聲,汗不爭氣地濕了內衫。

    聞言,玄暝的臉上卻找不到一絲驚訝神色,“朕說是什麽,原來是宮變啊……怪不得這嘈雜火光好不熱鬧……”他擺手遣開了女子,隨意披了件衣服起身,眼睛卻越過木公公望向了他的身後。

    “今日宮中倒還真是惹惱,姨母竟也來看孩兒了,朕這心中可真是高興啊。”木公公聽了心中驚訝,要知道平日這殷太後對著玄瞑是能躲多遠便躲多遠,他忙迴頭去看,果真門口站著的是殷太後。

    “木公公,你就不用陪著孤王了,帶著厝兒能逃向哪便逃向哪吧,好歹要把這血脈保了下來。”既然是天要亡他,他也要留下這個禁忌與天作對,想著月厝,他又笑了笑,誰知道到時候是鹿死誰手。

    得了如此恩賜,木公公自然從命,也顧不得禮節道法,連滾帶爬地忙出了玄暝寢宮,向著月厝的住處跑去。

    玄瞑走向殷若男,牽起了她的手,領著她走向自己的床榻邊,“姨母今晚前來是為了何事?”

    “我……”殷若男麵色猶豫,雙手冰涼,還沒等她開口說話,門口又走進了一人,就是榮親王殷容。

    看著殷若男目光閃爍,玄瞑心中早已是了然,“沒想到舅舅也來了,真是好久不見啊,聽奴才們說您要奪朕的河山,不知是否為真啊?”

    玄瞑問著,殷容卻是不打算迴答,他一身戎裝,在燭火中閃著暗沉的光,他麵帶厲色,手握重劍,看著的卻是玄瞑手中握著的殷若男,“二表姐,他如此待你,你難道不想殺了他?”

    玄瞑自看見殷若男,就知道她另一手袖中藏著的東西,他目光灼灼看著對方,“姨母,你果真也想取朕的性命?”殷若男沉默不語,掌心的汗已表明了一切,“是嗎……姨母,若真是你想殺朕,孩兒定毫無怨言。”玄瞑敞開了衣襟,抓著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來,你隻要在這兒刺上一刀,所有的一切都了結了。”殷若男卻是遲遲不敢動作,她的心中雖恨,卻也是忘不了這十幾年來的感情,她的心思混亂,慌的有些發涼。

    “二表姐,你若不殺了他,如何對得起大表姐的在天之靈,你以後該以怎樣的顏麵去待她?”殷容看見殷若男猶豫,忙出聲催促。

    “舅舅,朕與姨母說話,你作何插嘴。”玄瞑像是受了旁人打擾,一臉不快,斜眼看了看殷容,他掏出了殷若男袖中的短刀,將刀柄放在對方手中,刀尖抵著自己胸口,“姨母,隻要這一刀,你就能如願擺脫孩兒了。”

    容不得殷若男心中抗拒,玄瞑已將刀一點點地刺入了血肉中,他自知今日必死無疑,但若是能夠死在殷若男手中,倒也真覺得是死而無憾,刀身已全沒入了玄瞑胸口,殷若男這才驚覺反應,忙要甩開手,玄瞑卻是握得死緊。

    “姨母,孩兒……是真的放不開你……”他的臉上慘笑,身子也慢慢滑落,連帶著殷若男一起跌倒了冰冷地上,痛已不覺,她的手上滿是玄瞑的血,她不敢相信對方就這樣死在自己的手上,十幾年來的情愛糾纏一股腦的湧了上來,讓她心中揪痛,竟也暈死過去,在這寢宮之中,唯一笑著的便隻有殷容一人了。

    …………*…………

    “二皇子!二皇子!”宮中忌諱,怕人言,木公公也一直將月厝當作皇子相稱,免得露了他的真實身份。

    月厝早已睡下,在恍惚中聽到了木公公的叫喚,越來越急,也是越來越大聲,他猛地驚醒,卻發現木公公已經站在門口了。

    “木公公,何事?”對方是皇兄身邊的人,這麽晚來找自己,莫不是皇兄有事,他心中一驚,剛想推脫,木公公已經出聲。

    “二皇子,趕快收拾東西逃命吧!”

    “逃什麽命?”月厝被木公公的聲音嚇得有些暈,一臉的不解。

    木公公見狀,聲音更大了,人已經衝進了屋,“榮親王兵變了!現在正在城門口守著呐!皇上讓我帶著二皇子逃命!”

    聞言,月厝也嚇住了,他何時遇到過這種情況,腦中已是懵了。

    “二皇子,我們快些走吧!”

    “那我皇兄怎麽辦?”

    木公公的雙手緊緊地抓住月厝,“現在已是能走一個算一個了!”更何況皇上像是去意已決了。

    月厝猶豫地站著,最後還是一點頭,就這樣,兩人慌亂地收拾了東西,帶著細軟,由隱秘小道逃出了宮外。

    站在宮外荒郊,望著宮城大殿已是火光衝天,這就是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皇宮啊,如今自己該是何去何從,淚水濕了眼眶,他的心中頓感蒼涼,一旁的木公公早已是涕淚縱橫。

    東離王朝真的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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