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見他到新疆去了,你不要以為人家就躲躲藏藏窮困潦倒,腰裏有貨,到哪裏還不是吃香喝辣,說不定比咱們過的瀟灑。”


    幾個人議論開了宋有理,宋有理是前任村主任,陳放不好插話,前任的是非讓被人評論好了,這是大忌。再者,窯廠裏的是是非非,一些謎團,某人的正色勸告,沒有確鑿證據麵前,陳放不敢說話,隻是冥冥之中陳放覺得這裏麵不光是宋有理一些作風問題,更不是克扣群眾一些糧食的事情那麽簡單。


    兩瓶酒很快下肚,帶迴來的幾個菜被風卷殘雲一般的一掃而光。外麵雨小了一些,綿綿的有了一些秋意。喧囂的糧所大院漸漸的冷清了下來,那棵大桐樹上麵的大電燈泡發出的橘黃光亮被雨絲無聲的刷洗,雨絲淋在臉上,涼涼的愜意,剩了不多的車輛還在排隊交糧。一天的忙碌,陳放覺得忙碌又充實,莫名的興奮,比原來的想象的順利,雖然交糧時候群眾和糧所職工有一些摩擦,但沒有出現大的事情,要知道以前交糧,經常有打架傷人的事情出現,不斷聽說有人因為交糧衝突而進了拘留所。


    莫名的興奮之後,又有一絲焦慮,一絲莫名的惶恐,看看大部分人都在收拾車子,準備迴家,陳放就走過去交代了幾句,就發動摩托車要走,他想迴家,不知道路上有沒有泥濘,能不能迴去。


    剛出了糧所大門,迎麵碰見了一輛三輪車,見到陳放停了下來,陳光從裏麵慌慌張張的跑下來,叫到:“哥,你趕緊到縣裏醫院,俺嫂子要生了。”


    陳放知道劉英快要生了,但是還不到時候。今天上午來的時候不是好好地?這麽快?就問道:“啥時候到縣裏的?”


    “剛才下雨的時候,俺嫂子怕收的土鱉蟲被雨淋了,就到庫房哪裏去看看,走到路上摔了一跤,就暈過去了,流了很多血,就找了一輛拖拉機把她送縣醫院了,聽醫生說情況很不好,你快點吧!”陳光緊張的說道。


    “走,快點,坐我的摩托車。”陳放對陳光說道。


    摩托車一聲怒吼,奔上了公路。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偶爾有一輛大貨車駛過,濺起路邊的泥水衝刷到兄弟二人身上,顧不了那麽多,從陳光的神色看,陳放又不祥的預感,因此就把油門加到最大。


    幾十公裏的路,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陳光直接把陳放領到了急救室,還沒有進屋,陳放就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哭聲,聲音熟悉又陌生,在充滿來蘇水味的房間裏,陳放見到了一群人,嚎啕大哭的是花嬸,花嬸伏在過道的連椅上,撕心裂肺的聲音就是從那裏發出的。


    “怎麽啦,到底怎麽啦?”陳放近前,大聲的問道。


    花嬸抬了一下頭,看見了陳放,就瘋了一樣的抱住了陳放,陳放更加惶恐。


    “放,我的兒呀,劉英,劉英不行了,劉英不行了。”花嬸由於剛才的嚎啕,看是累了,喃喃的說道。


    陳放腦袋‘嗡’的一下,好好的人怎麽就不行了,不,上午還好好的,怎麽就不行了。


    “劉英哩?劉英哩?”陳放扭頭向周圍的人問道,一張張熟悉的臉,憐憫的看著陳放。


    陳放掙脫花嬸的胳膊。“哥”陳光叫道,拉起陳放來到一間病房。


    病房裏,母親呆呆的立著。陳放看到床上一個臉色煞白的人,靜靜的躺著,各種管子插滿了身體,可是床頭的監護器顯示,心跳是一條直線。


    陳放衝上前,看清了那張臉,那張熟悉的臉,陳放有時不想直視的臉,一張年輕的臉,真是劉英,劉英安靜的躺在那裏,沒有痛苦,沒有掙紮,絲毫不顧及周圍的紛亂嘈雜痛苦。


    她真的就這樣走了嗎?陳放走上前,摸著那張臉,那張還有餘溫的臉,以前。這張臉蠟黃枯幹,或許是失血過多,這張臉忽然顯得白皙,從來沒有的白皙,甚至還有了少女的美麗。這就是那個叫做妻子的人嗎?就像一顆星星一樣,狠狠的撞了自己一下,他以為今生就是她了,就要同自己一同到老,一起走過漫長的一生,盡管潛意識裏他極不想承認這種事實,有時他常常的恨,恨那個早去的爹為他撮合了一段別扭的婚姻。


    她真的就這樣走了,她粗糙的小手在慢慢變涼,安詳的臉第一次沒有了見到陳放時討好的笑容,沒有了謙卑的柔順的目光。


    “你是患者家屬嗎?”不知何時,一個護士來到了陳放的身邊,輕聲的說道。


    陳放抬眼看來她一眼,沒有說話。


    “你來一下醫生辦公室,好嗎?”那名護士又說道。


    陳光拉了他一下,陳放木然的站起,隨護士來到了一個房間。房間裏有一個中年男人,男人穿白大褂。


    “是這樣,這名孕婦來的時候已經快不行了,我們緊急進行了手術,可是由於路上耽誤的時間太長,患者出血量太大.....我們已經盡力了,希望你節哀。不過,嬰兒的生命特征穩定。”


    陳放一下子沒有完全明白醫生的話,什麽嬰兒的生命體征?忽然明白了,自己當爹了,劉英去了,換來了一個小生命。


    “男孩還是女孩?”盡管以前已經做過b超,顯示是一個男孩,但陳放還是忍不住問了。


    “男孩。”醫生肯定的說。“不過由於沒有了母親、母乳,他還需要在保溫箱裏待一


    段時間。”


    一切都亂了套。陳放要迴去安排劉英的後事,花嬸一下子癱了,不得不住進了醫院,還有那個小嬰兒。好在有村民幫忙,定棺材、壽衣,通知親戚。


    就在劉英要入殮都是時候,陳放忽然想起一件事,命令裝殮的師傅停下,一圈人茫然,勸道“入殮是有時辰,誤了時辰不好,大家知道你的心情,黃泉路上無老少,你還是節哀吧!”


    “我不管,我出去一下,我迴來之前一定不要入殮。”陳放紅著眼睛說道。


    大夥麵麵相覷,不知道陳放葫蘆裏什麽藥,但主家說了,就隻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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