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像朔銘印象中的病房,格調還算是溫馨,也沒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房間很大,放著很多讓人眼花繚亂不知用途的設備。靠近房間一側的牆壁放著一張床,童老仰臉躺在那,還吸著氧氣,雖然病重,但眼神還是清澈的。見到朔銘,童老眼睛眯了一下,似乎想擠出一點笑意。


    朔銘不止一次想象過再次見到童老會是什麽樣子,真沒想到,這才多久,童老變了一個人一樣瘦了好多,原本就蒼老的臉龐如今已經看不出什麽血色。病來如山倒,一個在戰場上腥風血雨沒倒下的人如今站不起來了。


    朔銘趕緊上前,靠近床頭蹲下,情深叫了句童老。


    童老側著臉,看了眼朔銘,勉強的擠出一絲表情,朔銘看不出這是要笑還是要表達其他意思。童老抬起眼看向朔銘身後的邢家家主。這時候朔銘才不會管什麽規矩。邢家家主不過是來看望老朋友的 ,而朔銘卻還有更重要的事。這時候講什麽禮儀尊卑什麽事都耽誤了。


    邢家家主也沒介意,略一躬身小聲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大意就是好好養著,幾天就好了,什麽場麵沒見過,就他們這些老骨頭閻王爺都不想要。


    童老嘴皮抽動一下,看向朔銘。朔銘迴頭看了眼邢家家主,小聲說:“我跟幹爺爺單獨聊會?”


    “嗯?”邢家家主沒想到朔銘還把他當成外人,之前不說那是朔銘嘴巴緊,這時候當著童老的麵朔銘還藏著掖著,這還是那個即將做邢家女婿的人嗎?就算不當著童老的麵,邢家家主問朔銘什麽也應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才對。


    朔銘顧不得許多了,站起身俯身到童老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然後直起身小聲問:“爺爺,你覺得呢?”


    童老渾濁的老眼有了輕微的閃爍,看向邢家家主點點頭,艱難的說:“一會咱們下一盤。”


    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忘下棋,要是平日裏估計能把人逗笑了。但此時,無論是誰都麵色凝重,因為童老這個樣子實在是不怎麽好。邢家家主縱然有千般不願也沒辦法,臉色陰沉,重重的看了眼朔銘轉身出去。


    門外的童衛國正等著呢,每天安排幾個人見童老也是沒辦法的事,童老的身份在這,不見又不行,所以隻能商量著每個人幾分鍾,盡人事罷了。


    童衛國左右踱著步,恨恨的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還在記恨這一次又讓朔銘占了便宜。再次抬頭的時候童衛國看到邢家家主出來,一抬手腕,這才過去兩分鍾不到,邢家家主怎麽就出來了。心裏還在竊喜,真不愧是老朋友,知道體諒人,這時候童老就應該多靜養,即便是靜養也隻能保守治療,說不準什麽時間就沒了。


    童衛國上前,一想不對,這才發現原本跟在邢家家主身後的朔銘竟然沒出來:“哎,朔銘他……”


    邢家家主抬抬手:“他跟童老有點話要說,童老的意思是單獨聊。”


    邢家家主肯定不會說是朔銘的意思,童老就這麽同意了,那自己是不是太丟麵子了,讓朔銘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趕出來了?邢家家主很憋屈,進去還沒來得及與童老說兩句話就出來了。


    邢家家主隻是隨口一說,很自然的讓自己保留足夠的麵子。但這話聽在童衛國耳朵裏就是另外一迴事了。童老彌留之際,既然讓朔銘留在床邊私聊,這說明什麽?大有要留下臨終遺言的意思啊。為什麽會是朔銘,怎麽朔銘就突然冒出來了,難道說是童老示意讓他來的?童衛國可絕不會通知朔銘來京城與童老見麵。


    越想越多,越想越複雜,這一刻同外國有些不太理智,甚至想到朔銘會不會真是像外麵傳言說的那樣。是童老年輕那會在豐城留下的根。這麽多年了,認不認親沒關係,童老為了照顧童衛國的臉麵所以才沒真正認親,認個幹孫子還不是一樣叫爺爺。


    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這麽想,很自然的心裏。就像古代那些帝王,將死之時身邊一定會有人的,說不好什麽時候皇帝就能迴光返照留下一點遺言。


    童衛國眼睛一瞪,抬腿就要走進房間。他要看看朔銘到底要幹什麽,童老到底要交代什麽,自己作為養子難道還不如一個不知哪冒出來的野小子?


    剛走一步,邢家家主伸手攔住:“衛國,同來有話要說,讓他說完嘛。”


    邢家家主不攔著也不行,雖然是朔銘這小崽子讓童老示意他先出來,但朔銘即將對童老說的話肯定會對邢家有好處,利弊得失根本不用想,邢家家主肯定不會讓童衛國進去。朔銘做事謹慎,雖然不受人待見但這也算一個優點。朔銘不能讓邢家家主知道的事,怎麽能讓童衛國知道。所以,邢家家主一定要攔著才行。


    “邢叔,我進去看看爸有沒有什麽需要的。”童衛國真急眼了,邢家家主不攔著還好,他越是攔著就越是證明童老要對朔銘說的話很重要,一定非常重要,肯定會對童衛國產生非常大的影響。


    童衛國腦子有些亂了,他就沒想過就朔銘一個豐城的小包工頭,就算現在有點錢不過是個暴發戶,就算童老給一把尚方寶劍也幹不了他這個養子,朔銘還能掀起什麽風浪?就童老這一心為公的人,嫉惡如仇的心態,一輩子還能攢下多少家當,朔銘就是拿了還能上天?也可能是童衛國與朔銘的兩次交鋒都沒占到上風,很自然的有種對朔銘的敵視。這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朔銘淘了便宜,一個不知從那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小癟三。


    邢家家主覺得有些管不住麵子。在裏麵朔銘能說動同來讓他先出來,剛出來想攔住童衛國,童衛國同樣不給麵子。臉色有些難看:“我說了,這是童老的意思,你進去是想幹什麽?惹童老生氣?”


    邢家家主的話比較嚴厲,童衛國一下警醒。說的沒錯,這時候進去能改變什麽呢?童老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就算進去了童老來一句你出去,童衛國還不是要灰溜溜的往外走?


    童衛國臉色鐵青,看著房門胸口起伏,他真是氣壞了。怎麽就冒出這個臭小子的,他到底是誰?


    邢家家主也不想朔銘與童衛國的關係搞得很僵,如果朔銘真成了邢家的女婿,這對邢家也沒什麽好處。口氣淡然的說:“是朔銘有些情況想對童老說,難道你還想管童老的事?童老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聽點高興的事不好嗎?”


    這是在為朔銘圓場呢,童衛國可不這麽想,你個糟老頭子壞滴很,帶著朔銘來就是給我拆台的吧,以前我尊你一聲邢叔,看來這麽多年的叔叔都是白叫的。童老也是,怎麽就給朔銘提親讓他娶邢家的人。


    童衛國又想多了,又把問題想到朔銘是童老留在豐城的血脈這條線上。如果不是這樣,童老怎麽會剛認幹親就保媒,這可不是童老的一貫作風啊。如果朔銘真是童老的血脈也能理解,誰不希望自己的子孫後代好呢。童老與邢老可是多少年的交情,讓兩人的感情延續下去也是沒錯的。但童老能不能睜大眼睛,確認一下這個朔銘到底與童老有沒有關係,至少做個親子鑒定嘛。如果真有血脈關係,童衛國也不是小氣的人,該照顧的還是會多少照顧一些的。


    童衛國怎麽想邢家家主可不會去猜測,他倒是對朔銘有了看法。朔銘這小子太毒,什麽事都藏在自己心裏,這種人不好,在任何事麵前眼裏都隻有自己,朔銘得到滿足了才有別人的一點稀飯喝,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很鬼頭的人。這種人就是再有本事邢家也是把控不住的,就算能拿捏住朔銘的命脈,這小子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從中撈好處搞私利。


    如果朔銘知道門外這兩個人的小心思也冤枉的很。很多事不能說。朔銘不能提前向童衛國解釋,即便是知道他會誤會也不會解釋。更何況這時候朔銘考慮不了那麽多,管不了太多後果,孤注一擲了。


    童衛國臉色一陣集聚的變換,最後看向邢家家主:“邢叔,朔銘沒說要跟我爸說什麽?”


    “好像是說一些明山市的事吧,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邢家家主搖搖頭,迴頭看了眼:“若是我啊,躺在床上最想的是什麽?迴老家看看,但看童老現在的情況恐怕是看不到了。”


    人之將死,最希望看到的是自己出生的地方,豐城,有童老太多的記憶,有童老割舍不下的人,有童老一輩子都沒達成的心願。


    這些童衛國也都知道,自從認了朔銘這個幹親之後,童衛國通過很多途徑了解到童老年輕時的事,張奶奶的存在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點。童衛國不止一次的懷疑,朔銘到底是不是張奶奶的孫子,如果是,那與童老說不好真有什麽血脈關係。但這個可能太小,童衛國調出戶籍檔案看過,與朔銘是在一個村,卻沒有什麽理由能把兩人聯係到一起。


    邢家家主老神在在的閉目養神,童衛國則心潮起伏,腦子過電影一樣在想著一個又一個問題。


    門響了,朔銘把頭伸出來,咧嘴一笑:“幹爹,爺爺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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