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侍立的女侍衛進得帳內,聽見她的嘀咕微微一愣,“女帝?女帝已經走了啊,昨日就走了。”


    寇悅心聞言詫異,昨日就走了?她竟沒來的及送上一送?


    “我這是睡了多久?”她有點兒懵。


    女侍衛抿嘴一笑,“您也就睡了一天一夜而已,女帝臨走的時候,特別交代了,說不用叫醒您,免得您起來又為難。”


    寇悅心心頭猛地一跳……


    女侍衛與她熟得很,便大膽湊近她,小聲問道:“您為難什麽呀?送女帝而已,有多為難?”


    “今日很閑是不是?”寇悅心抬眸問。


    女侍衛笑嘻嘻的,“是啊,女帝走了,晉王爺也走了,契丹單於也不在,隻剩下咱們自己人不多,可不是很閑嗎?”


    寇悅心也跟著笑了一聲,“帶著你底下軍兵,繞著營地跑步,不到晌午飯時間不準停!”


    女侍衛猛地瞪大眼,慢了半拍才發現她是認真的。


    “不,末將不閑,一點兒都不!”女侍衛扭頭想溜。


    寇悅心的話音如影隨形,“二十圈,不跑完不準吃午飯!”


    女侍衛嗷的叫了一聲。


    寇悅心抿嘴,“這是軍令!”


    女侍衛隻好認命的帶著自己的人去跑圈兒。


    她底下的人朝她打聽,他們究竟為什麽要跑圈?為什麽別人的隊伍不用跑的時候……她才體會到了寇悅心當時被她打聽,因何事為難的心情。


    “問什麽問?再問加跑十圈!”女侍衛一本正經。


    這一圈下來就得差不多一刻多,二十圈……她撫了撫額,日後一定要謹言慎行!謹言!


    魏京華一行離了邊境過了關卡,徑直往京都進發。


    她所帶的兵馬,是從其他府兵處,屯兵處調集而來的,這迴京的一路上,隻有各軍的主將隨她一起去往京都領賞,底下的兵馬已經先行打道迴府了。


    等她們臨到京城的時候,所帶的兵馬不過幾千人。


    還未入京之時,就已經有京中的心腹先出來迎接,並把京中的消息帶出來給他們。


    這天夜裏,魏京華最先見到的是被派迴來的常武。


    “卑職有兩件事情上報。”常武單膝跪地說道。


    魏京華點點頭。


    “一件是關於先太子殷嵊的,還有一件是關於二皇子。”常武說。


    魏京華聞言猛地抬頭看著他,“太子什麽事?”


    在邊疆的時候,寇悅心險些替她死在馬背上,這事就牽涉了殷嵊……是寇悅心命大,也是薑翰舍命救了她。


    魏京華臨走,在薑翰睡著以後,與殷岩柏一起瞧瞧去看了他。


    魏京華也向軍醫仔細詢問了薑翰的傷勢。


    她沒等薑翰醒就離開了,卻是留了三張她師父獨門秘傳給她的膏藥貼。


    她把膏藥貼放在薑翰的床頭,膏藥貼在身上雖然很不舒服,但治病卻是比口服的藥藥效更持久。


    她對薑翰的心情很複雜,有親情,有記掛,有感激……但唯獨沒有男女之情,所以注定了她無法迴應薑翰,她隻盼著他能遇見真正喜歡他,關心他,也被他珍視的女孩子。


    所以她亦是沒有等寇悅心,就急急忙忙的啟程走了,不得不說,她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如今常武提及太子,這些事兒一下子在她腦海裏浮現出來。


    “難不成當初的瘋馬一事,真的跟太子有關?”魏京華暗自嘀咕。


    常務沒聽清,“什麽太子?陛下也知道太子重病的事兒?其實太子這邊是一件喜事,一件憂事。”


    魏京華與殷岩柏交換了視線。


    魏京華尚且有好脾氣,有耐心聽常武慢慢道來。


    殷岩柏則一腳踢在常武的屁股上,“能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


    常武嘿嘿一笑,忙說道:“這不是看到王爺與陛下終於迴來了,心裏太激動,所以不知該怎麽說話了嗎?”


    他清了清嗓子端正了臉色。


    “太子重病不起,但幾個月前太子俸儀突然臨盆,產下一個男嬰。”


    魏京華與殷岩柏皆是一愣,這兩個消息……他們著實想不到會一起到來。


    “太子重病了,還能產下男嬰?”殷岩柏眉頭皺成了疙瘩,神色有點兒複雜,他眼中似乎還有些羨慕嫉妒……但他眸色深深的,誰也不敢說就猜定了他的心思。


    魏京華掰著指頭算了算,“幾個月前臨盆的?”


    常武說,“就卑職剛迴來沒幾天,算起來也有三四個月了。”


    魏京華問:“是足月生產的嗎?”


    常武想了想重重點頭,“穩婆說,孩子很健康,看起來月份很足。”


    魏京華頓了頓,“十月懷胎,那就是說,一年多以前,她就有了身子。那會兒太子的身體還十分康健呢?”


    常武嘖了一聲,“那會兒雖然康健,但是陛下知道呀,太子自從飲了嶺南送來的酒之後,身體就不大好了。若非女帝親自出手救他,他那時候就是廢人一個了。後來他被薑玉平關了起來,不知是薑玉平故意,還是經人引逗,他竟又複喝那酒,人就不行了。”


    殷岩柏轉過臉看著魏京華,輕聲問,“你是覺得,這孩子不是殷嵊的?”


    魏京華皺眉沒有說話。


    “你若有疑慮,不如我們入京以後,親自去看看?”殷岩柏建議道。


    魏京華若有所思,“還有一個消息是什麽?”


    常武拍了下頭,“差點忘了說,二皇子病好之後,開始養鳥了,各種各樣的鳥。住在湯山行宮裏,一開始他病的厲害,但他養的鳥還跟了過來,後來他身體略好了些,養的鳥就更多了。”


    魏京華立時想到,他們所截獲的信,向月氏的泥靡透露他們所帶兵馬數量,糧草情況的那封密信,正是由遊隼所送。


    “湯山行宮裏的條件不是很差嗎?薑玉平巴不得他們自生自滅,還會給他們派大夫去照顧?”魏京華問道。莫說薑玉平不會那麽幹,就是她上台之後,她也沒有格外關照湯山行宮——何必那麽虛偽,給自己找麻煩呢?


    她不是會為了搏一個美名,就做違心的善舉之人。


    常武點點頭,“是沒派大夫,不過他們身邊伺候之人,也有略同岐黃之術的。”


    魏京華嗬的笑了笑,“先前二皇子還在外頭的時候,醫藥充沛,尚且治不好他的病,到了湯山行宮,那缺醫少藥的地方,一兩個略通岐黃的人,反倒把他治好了?”


    常武皺眉沉默了一陣子。


    殷岩柏麵色微微沉凝,“你的意思是,二皇子先前是裝病,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有機會反撲?”


    魏京華道,“他的野心早在殷嵊還好好的時候,太子之位也穩穩當當的時候,就已經遮掩不住了。我還曾經在查沈仕揚的時候查到過他不幹不淨。不過也不能說,他先前就一定是裝病,極有可能乃是心病。他因何而病?乃是因為你……”


    殷岩柏微微一愣,立時想了起來,乃是在他和魏京華被二皇子押送迴京城的路上……一場大火,他“葬身火海”,屍骨都燒成了灰,而後二皇子就病倒了。


    後來證明他沒死,乃是遁逃了。二皇子心裏的重擔輕鬆了,人也漸漸好起來,這不是說不通。


    “湯山行宮離這裏近,何必先進京,再轉到去湯山行宮呢?”魏京華說,“我也不用百官相迎,不必告訴他們我的歸期,我們先去湯山行宮。”


    常武嘶的吸了口氣,“湯山行宮雖說是帝王行宮,可是當初大興土木,國庫耗空,行宮還沒修建好,就沒銀子了,所以那行宮還未建成,條件很差。”


    魏京華哼笑一聲,“有多差?比邊關的條件還差嗎?比西北打仗的條件更差?”


    常武一時啞口無言,怎可能比打仗的條件差?


    女帝連打仗的困苦艱辛都受了,湯山行宮如何會受不了?


    他們當夜帶了不多的人,就啟程去往湯山行宮。


    隨行不過千把人。疾行一夜,天還未亮就到了行宮外頭。


    殷岩柏囑咐了四個人,帶兵分守四方。


    他的將領才能也許是與生俱來,這裏的地形他打眼一看,就知道該怎麽排兵,怎麽布陣。


    不多時,他安排好了人,東方天際也才剛剛露出熹微的晨光。


    行宮的人聽見外頭的動靜,打開門出來觀看,抬頭看見一身戎裝的女帝,身邊是通身黑金色甲胄的晉王爺……


    他們恍惚以為自己還在夢裏沒睡醒,揉了揉眼,再揉揉……


    “陛下?晉王爺?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王爺千歲……”


    “行了。”魏京華擺了擺手,“不必聲張,朕是悄悄過來的,你們帶路,朕去看看殷嵊。”


    這裏守衛的宮人領著路往裏走的時候,還有些魂不守舍,不知是夢是真。


    先前一點兒消息都沒得到,怎麽這麽兩尊大佛,就從天而降了呢?


    他們一路倒是安安靜靜,恪守本分。


    魏京華則是一路都在看,看這裏的景致,宮宇牆垣。


    沒有修建好的牆垣上還未刷漆粉飾,但當初是為聖上出行預備的行宮,所以整個地基,宮宇的規劃是足夠大氣的。


    這裏糅合了磅礴大氣,與凋敝頹唐兩種極其相反的格調。


    “住在這裏的人,心裏會滋生許多的憤憤不平,許多的不甘心吧?”魏京華忽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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