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來了?”薑翰第一時間看見了魏京華。


    火光映照之下,他眸子裏跳動的是驚喜,是激動,還有許多的緊張。


    “別過來別過來……你快走!”薑翰壓低了聲音,顯得驚慌。


    魏京華卻從身上前,拔出刀來,砍斷他身上的繩索。


    薑翰身子一軟,往地上栽去。


    魏京華上前一步,拉著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


    她帶著人往迴廊裏走。


    院子裏卻霎時間燈火通明。


    院子四周的迴廊裏出現了許多弓箭手,各個拉弓搭箭,箭尖直指中間兩人。


    有慢吞吞的腳步聲響在迴廊當中,不過是走路那人的身影在迴廊的暗處,又被前頭的弓箭手擋著,一時沒有露出真麵目。


    “是寇七,他故意引你來的……我沒想到你竟真的會來救我。”薑翰被架在魏京華的肩頭,低聲與她說話十分方便。


    縱然他現在渾身疼的狠,都是被寇七親手鞭打出來的傷痛……


    但出了邪的,他竟然隱約有點兒高興,有點兒感謝寇七。


    若不是寇七,他絕無機會能離她這麽近,近的能聽見她急促的唿吸,能看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看見她微不可見的毛孔……


    看到她一張臉,在熹微晨光之下,簡直皎潔生光。


    薑翰看的太投入,投入的幾乎要忘了自己身上的疼。


    “你果然來了。”人從迴廊裏走出來。


    不是寇七還會有誰。


    不過是此時站在他們麵前的寇七,叫魏京華覺得陌生。


    他一身黑色的騎裝,身後的風氅也是黑色的。


    晨光與火把之下,他渾身如同籠罩著一層黑氣。


    “你引我來做什麽?要殺了我?還是抓住我交給薑玉平,叫他殺了我?”魏京華問道。


    寇七低頭哼笑一聲,“我怎麽會把你交給別人?隻是,你竟隻帶走薑翰一個嗎?其他人,你都不要了嗎?”


    魏京華微微一愣。


    迴廊裏有推搡踉蹌之聲。


    她舉目看去,見被推出來的竟是海桐,以及被她留在魏府的那些契丹人。


    最後頭還跟著魏軒和魏忠,她的兩個弟弟。


    “原來海桐在你手裏?”魏京華低頭琢磨了一下,“海桐的那封信,是你逼著她寫的?”


    “她不肯寫,我叫人搜了她的住處,親自模仿來的,騙過你了?”寇七郎笑了笑,笑意很冷。


    魏京華低頭看了看星辰。


    星辰動了動耳朵,一副茫然無辜的樣子。


    魏京華哭笑不得……這也不能怪星辰,人尚且看不清人心,尚且不能分辨好人與壞人。


    更可況好與壞,真的有明顯的界限嗎?


    那寇七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她自己也不能算是好人吧?


    人心太狹隘,哪有那麽多舍身取義。她如今求的也不過是救自己人,算不得高尚情操。


    “那倒是要多謝你,我也不用四處跑了,僅此一處,就可以把所有的親眷都帶走了。”魏京華說著,低吼了一聲,“出來吧!”


    寇七聞言微微驚詫。


    那些埋伏四周的弓箭手卻不防備,自己身後,忽然跳出許多契丹人來。


    契丹人出其不意的迅速出手。


    原本占據主動的弓箭手,一下子陷入被動。


    迴廊裏也亂了。


    星辰低吼著在前頭開路。


    魏京華架著薑翰衝進迴廊,她把薑翰交到人高馬大的契丹人手中……薑翰太重了,壓得她都透不過氣來。


    迴廊內外打成一片。


    魏京華沒有內力,殺傷力也不夠強,但她的長處在於敏捷。


    她迅速的晃過幾人,來到海桐等人身邊。


    契丹人逼開押著他們的侍衛,魏京華上前劃斷綁著他們的繩子。


    “跟著他們跑!”魏京華推海桐道。


    寇七郎卻身形一晃,繞開契丹人,徑直到魏京華身邊。


    他抬手鉗住她的肩頭。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不會以為,我就這麽點兒人馬吧?”寇七低頭問她。


    明明是熟悉的聲音,為什麽說出話的語氣卻是這麽陌生呢?


    魏京華遲疑的看著寇七郎,“你真的是我認識的寇七郎嗎?”


    這一時,她甚至連怕都忘了,隻是那麽怔怔的凝望著寇七。


    寇七立時別過視線,躲開她的目光。


    “你知道這是哪裏嗎?這是太子別館。”寇七郎並不看她,他眺望著他們來時的那個院子,那裏的假山正是他們潛入來的通道。


    “當初修建這些暗道的時候,我也參與了規劃。那個時候我與晉王誰也想不到,我們倆竟也能走到今日地步。”寇七咧嘴笑了笑,笑容慘淡無比,“他大約是忘了,忘了這條暗道,這個出口,我是知道的。”


    魏京華皺了皺眉,殷岩柏忘了沒有,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殷岩柏不是讓他們從這裏入京,而是從另外一處,這地方乃是星辰帶他們來的!


    “叫他們站住吧,那暗道這會兒已經封了,假山周圍也有許多兵吏。”寇七沉聲說。


    “等一等!”魏京華高喊一聲。


    扶著薑翰走在最前頭的契丹人頓住腳步。


    “你想怎麽樣?”魏京華看著寇七郎,商量的語氣問他,“以你寇家的勢力,何至於要幫著薑玉平?他若賢名,倒也罷了,可你看看他做了什麽事?他放火燒了驛館,他挑起契丹的憤怒,他才登基,是覺得要打幾場打仗,立下戰功,方能把皇位坐的更穩嗎?”


    “那不是他的主意,是坤莎的挑唆。”寇七郎嗬的笑了一聲。


    “有什麽區別呢?坤莎的計謀那麽淺顯明了,他卻還是會上當!足以證明他是個昏聵之君了!不值得寇七郎你效忠!”魏京華耿直說道。


    寇七郎終於轉過臉來,認真看著她,“真的?你是這麽想的?”


    魏京華點了下頭,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她不應該這麽想嗎?


    “坤莎死了,薑玉平傷心的連飯都吃不下。他不是不明白坤莎的計謀,他隻是願意以身犯險……”


    寇七的話,叫魏京華不懂……什麽叫以身犯險,這明明就是昏庸。


    “若我說,我也能為你如此呢?”寇七忽然低頭靠近她。


    魏京華一驚,“什麽?”


    “我也願意為你,做在旁人看來愚蠢透頂,昏聵無能的事兒呢?你會不會明白我對你的情誼?”寇七又靠近她幾分。


    他說話間唿出的氣息,都撲在她臉頰上,帶著一股決絕的味道。


    魏京華歪了歪頭。


    “你留下,我就放了他們走。”寇七郎說道,“太子別館的書房裏,還有一個密道,可以直接連通整個密道,這隻玉佩,就是開啟那密道的鑰匙。”


    寇七郎從腰間拽下一枚玉佩。


    難怪他會選擇在太子別院關押著薑翰,他是把一切都算計好了。


    “我放了他們走,莫說薑玉平饒不過我,隻怕我四叔都要和我拚了。”寇七郎嗤嗤笑起來,他眸中閃著光,緊緊看著魏京華,“這算不算為你做蠢事?”


    魏京華腦子裏很亂,心裏也很亂。


    她總算明白寇四爺為什麽那麽恨她了。


    寇七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如果把寇七的病,歸因到她身上……那她確實夠可惡的。


    “你最好快點決定,天一亮,四叔就會把這裏包圍了,來接替我看著他。”寇七指著遠處的薑翰。


    “放開我!”薑翰去推那契丹人,“寇七,你威脅一個女子,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有種你就衝我來!”


    “答應嗎?”寇七充耳不聞,他低頭看著魏京華。


    “答應。”魏京華點了點頭,“你叫他們住手,叫我的人都走,我留下來,任殺任剮。”


    寇七笑著吹了聲唿哨。


    迴廊及院中的人,果然漸漸收了手,兩方不再爭鬥。


    “玉佩?”魏京華攤手在寇七麵前。


    寇七看了看她細白的手掌,他勾起嘴角輕笑。


    他一隻手拿著玉佩,另一隻手牢牢的握住她的手。


    “給,接住!”寇七抬手把玉佩扔給契丹人。


    契丹人橫刀一麵防備,一麵快退。


    退到寇七郎說的那處院子,那處房屋。


    “放開我!”薑翰急的青筋暴起,“你們都是什麽孬種?叫一個女子犧牲自己,來救咱們?日後還有何臉麵活在這世上?滾開!”


    薑翰掙紮,不肯逃命。


    可惜契丹人不聽他的,他們隻看魏京華的吩咐。


    “他再囉嗦,就把他敲暈扛迴去!”魏京華沉聲說。


    寇七笑容燦爛,聽聞此言,他笑的更是開懷,“我果然沒猜錯你,你瞧,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怕就是我了。”


    魏京華側臉看他一眼,“多謝。”


    她忽然道謝,寇七愣了愣,臉上的笑容略減。


    “開了!果然有暗道!”進屋裏的幾個契丹人出來,驚喜說道。


    薑翰還要掙紮,不肯離開。


    契丹人當真伸手在他後腦勺劈了一下。


    薑翰兩眼一翻,軟倒在契丹人懷中。


    海桐幾個原本塞著嘴,塞了太久,舌頭都麻木了,一路都說不出話來,這會兒舌頭終於能動了……


    “小爺……鍋不久……”海桐哭喊,要往魏京華身邊衝。


    契丹人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拽迴來,“說什麽混話呢?”


    “小爺……小爺……”


    海桐哇哇的哭。


    魏京華也是愣了愣才明白,她說的是,小姐,我不走吧?


    “若再胡鬧,就和薑小四一樣,打暈了帶走!”魏京華果斷說道,說完,她還笑了笑。


    海桐視線模糊,小姐你還不明白嗎?寇七已經不是以前的寇七了!他叫你留下來是要和你同歸於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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