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嶧聞言緊皺著眉頭,他死死的盯著魏京華。


    一開始他聞言並沒有按她說的位置去看。


    卻見這女孩子也不著急,隻是笑眯眯的看他,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


    他遲疑之下,緩緩抬手,輕輕按了下臍下一寸……


    耶律嶧的手照著她說的次序,一個個穴位按下去……越按他神色越慌,一連把她說的七個穴位按完。


    他猛然抬眼,惡狠狠目露兇光的看著她,像是恨不得撲上來把她撕吃了,“你……你究竟給我吃了什麽?”


    “腹中絞痛吧?且胸口悶悶的,有點喘不上氣?氣血翻騰,眼前一陣陣發黑?”魏京華緩緩說道,聲音清越。


    耶律嶧的身形卻是晃了晃。


    “拿下她!”他身邊的副將揮手道。


    “想叫他死,就拿下我,殺了我也行。反正殷岩柏會為我報仇的,我死,還能拉上一個世子,想想也不太虧。”魏京華輕嗤一聲,“而且不但如此,我若死了,你們便永遠找不到那隻戒指。戒指是翠色的,清透至極,上頭還書刻了契丹文。我不認得,但大致知道是怎麽寫。”


    她抬手在空中畫了畫。


    耶律嶧錯愕看她,又盯著地上的耶律泰,“你給她看過?”


    耶律泰閉著眼,不搭理他。


    耶律嶧轉開視線之後,耶律泰卻又睜開眼,緊緊盯著魏京華的背影。


    明明是如此危急的時刻,她一個女孩子,卻能不驚不怒,反倒這麽平靜的應對?


    這女孩子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


    “你讓他們往後退,我告訴你解藥的藥方。這毒不可能一次就除淨,就像你給我吃的解藥一樣。”魏京華衝耶律嶧說道,“一共服用十二副,一個月兩幅,半年毒就淨了,你必不會死在毒下。”


    耶律嶧遲疑的看著她。


    “至於戒指嘛,”魏京華笑了笑,抬手指著耶律泰的大帳,“就在那大帳裏頭的某處,你派人進去搜就是。”


    耶律嶧皺眉沉思,揮手指了幾個人,叫人進去找。


    “不過他們找到了,卻藏起來,不告訴你,還說沒找到……那就不怪我了,我可沒騙你。”


    魏京華話音一落,耶律嶧指派的幾個人立時頓步在營帳外頭,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肯邁步往裏進了。


    耶律嶧臉色微變,迴頭狠狠說,“我相信你們,別被一個丫頭片子挑唆!隻管進去找!”


    “是啊,反正被你利用過的人,不過是死的下場。就像那個大夫,他會有好下場嗎?”魏京華笑著抬眸問道。


    耶律嶧聞言大怒。


    他猛地上前,一把扼住魏京華的脖子。


    她的脖子那麽細,在他大手之下,就顯得更為纖細了……似乎他再稍微使點勁兒,哢嚓,就能把她纖細的脖子給捏斷了!


    “你……”耶律嶧一驚,眼睛瞬間瞪大。


    他的手仍然停在魏京華的脖子上,隻是這會兒卻使不上勁兒。


    他微微低頭,看見自己胸口、肩頭,不知何時,竟又被她紮上了三針,針入皮肉很深,以至於他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胳膊了……


    “世子不會以為我身上就這麽幾根針吧?”魏京華笑著指了指耶律泰的身上,又指了指剛才被他弄彎扔掉的。


    “來人……”


    “你們一旦上來,我就把他的胳膊廢了!你們所輔佐的世子就會變成個廢人!”魏京華立即說道,“廢人做不了郡王,鬆漠郡王也不會放過你們!”


    “你好狠,魏京華你是個女人嗎?”耶律嶧臉色難看。


    耶律泰耳朵一動,不知道聽到了什麽,他忽然撅起嘴,“啾啾啾”的叫個不停。


    天空中忽然飛來一隻大鷹,緊接著是一群鷹。


    耶律嶧以及他的部下赫然嚇了一跳。


    在鷹後頭,更是一陣陣的馬蹄聲。


    “不好了——”原處給耶律嶧望風的人,策馬疾馳,闖入營地,“郡王殺迴來了——”


    耶律嶧的手下一慌,當即就有人要逃。


    “迴來!我!”耶律嶧大叫一聲,猛地用肩膀撞了下魏京華。


    魏京華踉蹌一步,他不死心,又用另一隻還能動彈的手去抓她。


    魏京華順勢在他肩頭又紮上兩根細針。


    “嗷……”他低吼一聲,


    終於他被他的手下人給搶奪過去。


    “抓住她!”他大喊一聲。


    “快逃吧世子!”


    一行人架著他,跑得飛快。


    耶律鬆石的大軍殺迴來之時,他們衝出了營地,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囂張的來,狼狽的走,形容他們再貼切不過。


    魏京華舉頭看了眼空中盤旋的鷹,她從沒同一時間見過這麽多的鷹,打眼一看,似乎有幾十隻,鷹很大,一隻隻張開翅膀,聚在一起,像是一片碩大的黑雲。


    她沒有仔細研究那鷹,卻是疾步上前到烏拉麗麗的身邊。


    她伸手摸了下她的脖頸。


    “她怎麽樣?”耶律泰急聲問道。


    魏京華輕歎一聲,沒說話。


    “你能救她的,對吧?”耶律泰聲音嘶啞。


    魏京華卻是起身來到他身邊蹲下,她伸手開始為他依次取針。


    耶律泰的眼睛紅紅的,死死盯著她。


    “你能救她?你能救她!”耶律泰用力說。


    魏京華麵色不變,平靜的把所有的針都取出。


    耶律泰胸膛裏的哮音也沒有了,他身體剛剛能自如活動,他便翻身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往烏拉麗麗身邊去。


    “你……你醒醒啊?你怎麽這麽傻?”耶律泰把婢女從地上抱了起來。


    女孩子背上的箭紮入太深,幾乎要穿胸而出……


    她此時的表情很平靜,沒有驚慌,也沒有痛苦。


    魏京華走上前,拽過耶律泰的衣袖,伸手往他掌心裏遞上東西。


    耶律泰還沒接過東西,卻是順勢握住她的手,“你別走,陪陪我……陪著我……”


    魏京華鬆開手指,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在了他的掌心。


    耶律泰微微一愣,那東西似乎已經在她掌心攥了好一陣子了,可竟然沒沒有沾染上她的體溫,依舊是那麽涼。


    他已經知道是什麽了……


    但魏京華撤開手,他垂眸去看時,還是微微怔住。


    “你……沒有扔?”


    他掌心躺著那隻戒指,翠玉剔透,在陽光下,更是水頭極足的把他掌心都映照成一片青翠之色。


    “說了要還給你。”魏京華點點頭,起身離開。


    疾馳而來的馬蹄聲,像是天邊滾來的巨雷。


    一片煙塵之下,殷岩柏一馬當先的衝進營地。


    他臉色繃的很緊,整個人都緊繃繃的,快似一道閃電。


    一直到看見那個挺身玉立在營帳中間的纖細身影,他緊繃的身體,才倏而那麽一鬆。


    他流暢的翻身下馬,一言不發的疾走上前,一把攬住她的肩頭把她抱進懷裏。


    他抱得很緊。


    魏京華感覺到他砰砰的心跳,又快又急。


    不過是一兩個時辰不見……卻像是隔了一輩子。也確實,若不是天上的鷹來的及時,若不是他們大軍趕迴來的及時,他們說不定真的要陰陽兩隔了。


    “他怎麽了?”殷岩柏忽而在她耳畔低聲問道。


    魏京華轉過身去,看了一眼。


    耶律泰橫抱著烏拉麗麗起身,他僵硬著一張臉,麵無表情,踉踉蹌蹌的走著。


    他彎身進了自己的營帳,一股花香飄了出來。


    “怎麽那麽多花?”殷岩柏眼尖,一下子就看見了。


    魏京華表情呆了呆,“可能是……表白吧?”


    殷岩柏皺眉,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他似乎有些懷疑,“表白?跟那個婢女?”


    “耶律嶧身邊的人放箭,把她射殺了。”魏京華答非所問。


    關乎生命。殷岩柏總算沒有繼續追問。


    “二公子不能在裏頭久呆,雖然已經紮過針了,但裏頭花粉太濃。”魏京華朝大帳裏說了一聲,就拽著殷岩柏的手,一起走開了。


    後來聽說耶律泰很快出來,卻是把大帳內的所有鮮花花瓣,和烏拉麗麗一起裝進了棺木中。


    殷岩柏的關注點卻一直都在魏京華身上,“他挾持你的時候,你紮傷了他?”


    “是啊,他此時要麽不敢拔針,要麽胡亂拔針。”魏京華眯了眯眼,“總之有他受的苦。”


    “若不是依照你的次序拔針,會怎麽樣?”殷岩柏沉聲問。


    魏京華抿了下唇,“他左臂脫力,沒有知覺,大概會維持三五天。他若靜心等待,倒是還好,過了三五日,直覺也就慢慢恢複了。若是心急之下,用了什麽別的手段,那結果也未可知。”


    “你上次給他吃的藥,果然還有效至今?”殷岩柏聽了她描述的整個過程,不由心驚肉跳。


    她一個女孩子,再加一個病秧子,一個婢女……對上耶律泰一千多的鐵騎!


    滿營的老弱婦孺,都被嚇得不敢出來,她卻還能那麽冷靜的與耶律嶧迂迴……


    他如今想起來,還不由後怕,一身冷汗……他若是反應過來的再慢一點,迴來的再晚一點……


    “上次給他吃的不過是加了止咳的糖丸,哪有什麽毒?”魏京華輕嗤一聲,“就那幾個穴位,依次按下去,你按你也疼。”


    魏京華說著往他身上按過來。


    殷岩柏向後躲避,順勢把她帶進懷裏。


    他仰麵躺下,她被迫壓在他身上,垂眸俯視著他……


    “經此一事,我再也不想跟你分開了,一刻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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