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太子印璽的畫像被下發給衙門。


    衙門裏的專職畫師立即臨摹出數百張來,張貼在京都乃至附近幾個郡縣的各個城門口,菜市口。


    過往城門的人都要經過盤查。


    並且告訴百姓說,如有人舉報,重重有賞。


    “你不怕這樣明著找人,反而打草驚蛇?”寇子行與魏京華站在城牆頂上,看著城門口過往的行人。


    魏京華搖搖頭,“就是要打草,才能讓蛇出來。”


    寇子行笑了笑,“倘若他們真是二皇子的爪牙,二皇子看見這公告,還不先下手為強,直接……”


    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所以此舉其實也是在救那兩人,他們若是躲在暗處,就有可能被二皇子先找到。”魏京華眯眼緩聲,“二皇子性情太過陰毒,被他找到一定不得好死。”


    寇子行狐疑的看著她,不知為何她在提起二皇子的時候,神情竟然如此狠厲。


    好似二皇子害過她家人一般,有著深仇大恨似得。


    “這兩個人若是聰明,就不會在暗中躲著,向衙門自首,反而是他們的出路。總好過不明不白的冤死在二皇子手裏,到時候死也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


    魏京華神色很冷,說生死之時,她的表情冰冷的不像是個女孩子。


    寇子行張了張嘴,正欲說話。


    底下卻有個小吏,疾跑上城牆,“稟魏長使、寇衛率知道,那兩個通緝之人找到了!”


    “找到了?!”寇七郎大喜。


    身邊的女孩子卻隻是抿唇笑了笑。


    她沉穩的叫寇七郎都心生驚訝。


    “現在何處?”


    “在京兆府衙門!”


    魏京華與寇七郎立即下了城牆,策馬直奔京兆府衙門。


    京兆府府尹道,“人在大牢裏關著。他們不知怎麽摸索到菜市口去了,這些日子東躲西藏的,他們原來根本沒有離開京城,估摸也沒能吃上飯。”


    “到菜市口去偷人家的肉包子,偷兩個還不夠,他居然拿了五個!”


    府尹伸出一隻巴掌來,忍不住摸著胡子笑。


    “看來真是餓慘了!”


    魏京華垂眸輕笑,餓慘嘛,不一定,但躲怕了是一定的。


    人的心理都有一個承受極限,情況越是不明朗,往心頭上壓得擔子就越重。


    所以一個人在被壓垮之前,一定會做出一些行動來自救。


    “他們之所以選擇菜市口,應該是害怕被……想殺他們的人先發現吧?”寇七郎原想說二皇子,臨時又改了口。


    “審問了嗎?”魏京華問道。


    “等二位過來才敢開始審問。”府尹客氣說道。


    魏京華卻搖搖頭,“先不要提審。”


    “不提審?”府尹詫異。


    魏京華抬手在寇子行的耳邊,嘀嘀咕咕私語了幾句。


    明明她說的都是正經事兒。


    寇七郎也是很正經的在聽。


    但不知為什麽,她離開他耳朵的時候,他整個耳廓都變成了血紅色,紅的如被人煮了。


    他點點頭,神情很有些激動莫名。


    府尹看的莫名其妙,卻聽寇七郎吩咐說,“叫主簿悄悄跟著,執筆記錄,不要作聲。”


    府尹連忙領命。


    讓主簿記錄,這還是要審問呀?


    前頭說不要提審……又是什麽意思?


    府尹一頭霧水,卻也隻好聽命行事。


    寇七郎說他要準備一些東西,叫府尹等著他。


    且不說他是太子衛率,單看他是寇家嫡子,府尹也不想得罪他。


    賣他人情的這種小事兒,更是多多益善。


    府尹與魏京華到牢獄那邊兒去等,幾個人就站在牢房外頭。


    過了一陣子,聽見寇七郎的隨從說“來了。”


    府尹立即抬頭去看,卻是嚇了一跳,低聲道,“二皇子怎麽來了……”


    說完,卻又覺得不對,他再定睛仔細一看,“嗬!”


    魏京華也不由豎起了大拇指。


    像,真是太像了。


    寇七郎與二皇子的身高本就差不多。不過是二皇子略豐腴壯實一些。


    寇七郎卻是緊致精瘦。


    他不知在裏頭套了幾層的衣裳,整個人愣是臃腫了一圈兒。


    他的臉麵發型都處理過了。


    魏京華倒是不曉得,古人的化妝技術,竟然也如此神奇!


    看來人的創造力是無限的,化妝品不足,根本不能限製古人求索之心。


    “走吧。”寇七郎開口,故意壓低了聲音。


    府尹深吸了一口氣,已經略微明白了什麽。


    但這趟渾水他可不想趟,“卑職就在外頭等著,絕不離開,也不進去。”


    魏京華微微一笑,夾著他的胳膊就把他推進了牢房。


    府尹頭皮發麻,有心退出去,可魏京華就堵在他後頭的路上。


    這女孩子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但她可是連獒犬,連神獸都不怕的人。


    府尹又歇了心思,老老實實的跟著往前走。


    “就這兒!就是他們兩個。”獄卒敲了敲牢門。


    隔開的兩個牢房,分別關押著兩個人。


    兩人聽聞動靜緩緩抬頭。


    “好久不見。”寇七郎驟然開口。


    那兩個人卻禁不住尖叫一聲,“啊!”


    “二、二皇子……”兩個人緊張的聲音都在顫。


    寇七郎哼笑一聲。


    “二皇子快,快救我們出去吧,我們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說啊!”其中一個人急聲說道。


    寇七郎搖搖頭,“沒說嗎?那是你們還沒來得及說吧?若是給你們機會……”


    “我們不會說的,死也不會說!二皇子,求求你,救救我們,我們都是按你的吩咐……”


    “我的吩咐?我吩咐你們什麽了?休要攀誣我的名聲。”寇七郎對隨從抬了抬下巴,“喂他們吃下去。”


    隨從打開其中一個牢門,進得牢中,抓過一人的領口,抬手把一包藥粉倒進那人口中。


    那人想往外吐,隨從的手勁兒很大,且還使了巧勁兒,在他背上猛地一拍。


    他本能的就把東西給咽了下去。


    他立即摳著喉嚨想往外吐。


    “別吐了,當初你們跟我時,就該想到有這一天。”寇七郎語氣幽幽,陰冷的感覺像極了二皇子。


    加上牢獄裏的環境,更是叫人覺得不寒而栗。


    “二皇子,你不得好死!”那人摳著嗓子,吐不出來,不由破口大罵,“你叫我們獻那酒給太子,蠱惑太子喝那藥酒!又叫我們諂媚太子,獻各種風情的女子給太子,說是為太子打賞臣子所用!實際上先頭那些美姬,都不不知道被你調教多久了!她們早就是你的棋子,趁著太子飲酒之後,誘惑太子!”


    那人掐著自己的脖子,藥粉卻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


    嘴裏怪異的苦味兒,叫他似乎嚐到了死的味道。


    他都要死了,他還怕誰呢?


    “你又偷了晉王爺的玉佩,叫我們放在別院,故意嫁禍晉王爺,佯裝是太子嫁禍晉王,挑唆他們叔侄關係!”


    “若是能扳倒晉王,對你來說自然最好,若是扳不倒……起碼也是破壞了太子與晉王之間的關係,叫晉王不再忠於太子!怎麽看都是你獲利!”


    “嗬,機關算盡呀你!隻是我們太傻,竟被你所騙!到頭來不過是兔死狗烹!啊!悲哉!悲哉!”


    被喂了藥粉的人伏地哭嚎。


    另一個人已經看傻了,枯坐牢中,默默流淚。


    寇七郎冷哼一聲,問外頭的魏京華,“主簿都記下了?”


    魏京華點頭,“一清二楚。”


    寇七郎轉身向外走。


    “你不是……你不是二皇子?”牢中的人這會兒才反應過來。


    那個掐著脖子幹嘔的人,也不再嘔了,“你們給我吃的什麽?”


    “死不了。”寇七郎迴了一句。


    他看了看主簿記錄的供詞,點點頭,笑看魏京華一眼,“你這方法不錯,省時省力。你稍等我,我這就隨你一起入宮。”


    魏京華點點頭,帶著主簿記錄的供詞,信心滿滿的等著寇七。


    有這樣一份清晰的供詞,立時就能證明殷岩柏的無辜清白。


    並且太子也是深受其害的人,總比他自己故意為之,罪過要小。


    聖上那麽偏愛他,敲打一頓,叫他好好反思自己,酒癮戒了,這事兒也就過去了,絲毫不會動搖他儲君的位置。


    魏京華想的很容易很美好。


    寇七郎換上了他自己的衣裳,又是精瘦有力的年輕兒郎一個。


    他也滿臉榮光的,好似壓在心頭上很久的沉甸甸的大石頭終於挪走了。


    “一身痱子也不能影響我此時愉悅的心情。”寇七郎騎馬並行在魏京華身邊。


    魏京華微微一愣,忍不住笑,“一身痱子?”


    “他們竟然用新棉花塞進衣服裏……新棉太熱,還有棉氣……”寇七郎渾身瘙癢難受,無奈搖頭,一臉的一言難盡。


    魏京華忍不住大笑,“病有所值,七郎不冤枉!”


    她順嘴一個“七郎”。


    寇七郎立時心花怒放……頓時真的不冤枉了。


    兩人入得宮中,將供詞交給聖上之後,原以為等來的會是對晉王府的解禁,對二皇子的責問……


    可沒曾想,聖上竟轉身就把供詞,撕拉撕拉……給撕成了碎片。


    魏京華和寇七郎的喜悅之情,全然僵住,入墜冰窟。


    “朕的兩個兒子,一個陰險狡詐,設計害人。一個昏聵無能,偏聽偏信,被小人蒙蔽?”


    聖上冷笑一聲,“這就是你們想告訴朕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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