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華沒叫常武送,她在晉王府二門,翻身上馬,連一句話也沒說,就夾緊馬腹伏低身子往魏家而去了。


    若是她離開的再晚些,說不定還會叫宵禁後巡城的金吾衛給遇上,那倒是麻煩了。


    魏府正門已經關了,她策馬到角門,卻見角門竟開著。


    魏京華翻身下馬,正欲進門,卻從角門旁的陰影裏忽的躥出一個人來。


    魏京華心頭一緊,手上握住馬鞭,隨時都要抽出去,“什麽人?!”


    “長使,是屬下!”陰影中的人又上前幾步,抬起頭來。


    月光灑在他臉上,也勾勒出他的身形,卻是她的隨從方淼。


    “方淼,可是有什麽收獲?”魏京華立即肅容問道。


    方淼撓頭一笑,“沒,還沒有。我跟孫進輪班盯著,今夜是他去盯,我迴來休息。”


    魏京華點點頭,狐疑看他,“既是你休息,怎的你還沒有去睡,夜已經深了,你怎麽守在角門?”


    “屬下聽聞冬草姑娘說,魏長使還沒有迴來……擔憂魏長使會在醉鄉樓發生什麽事,所以就多等一會兒。”方淼說著忽而上前一步,從她手中接過韁繩,又往她手裏塞了個東西。


    魏京華策馬迴來,手被風吹的又冷又僵硬。


    方淼塞進她手裏的東西卻是熱乎乎的,分外舒適。一股熱流通過她的手,似乎熨帖進了她的心裏。


    兩人進了角門,方淼將門鎖好。


    魏京華則借著府院裏的燈籠,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東西,竟然是一隻精巧漂亮的黃銅手爐。這手爐不似男人用的手爐那般古拙粗獷,卻是有鏤空的纏枝花卉雕琢在四角。精致小巧的樣子,分明是女孩子用的。


    方淼鎖好了門迴頭見她扔在盯著手爐,一動不動。


    他不由撓頭,略帶幾分局促,“魏長使不喜歡嗎?”


    魏京華皺了皺眉,遲緩搖頭,“沒有,手爐很好。”說完,她便抬手把黃銅小手爐遞還給方淼。


    方淼生生一愣,錯愕看她,卻沒有伸手去接。


    “拿著。”魏京華把手爐塞進他懷裏。


    “魏長使不愛用嗎?”方淼的聲音隱約帶著幾分緊張顫抖。


    魏京華眯了眯眼,沒做聲的朝前走去。她知道方淼就跟在她身後,但兩人之間卻是好一陣子的沉默。


    一直到臨近內院,方淼牽馬停住腳步。


    魏京華才轉過身來,“你叫孫進去盯著沈仕揚,你卻在角門這裏等我,就是為了給我這個?”


    她指了指方淼懷裏的小手爐。


    方淼僵立了一陣子,顫顫的“啊”了一聲。


    魏京華輕笑,“我是你們的上峰,是要帶你們效忠朝廷,效忠自己的職分,有所作為,建功立業的。”


    “可不是叫你們想法設法討好我的。這樣微末的事情,你不必關注。我原以為你等著我,乃是有什麽重要的消息要向我匯報。”


    月色清淡,方淼的臉上的紅暈也飛快的冷淡下去,變得同月光差不多的顏色。


    “這樣的小事隻會浪費你的精力在不該浪費的事情上。”魏京華抬眸認真看他,“我希望你們更多的精力,都用在忠於職守上,明白了麽?”


    方淼垂下頭,緩緩的深唿吸了幾次,低沉開口,“明白了。”


    “手爐不錯,留著送給心儀的姑娘吧,不用討好上峰。”魏京華笑著說。


    方淼猛地抬起頭來,卻見她纖細的身影已經快速又敏捷的進了內院,在迴廊裏一拐彎就看不見了。


    他懊惱的撓了撓頭,牽著韁繩往馬廄去。


    魏京華迴到鳳仙閣,卻見鳳仙閣裏還亮著燈,冬草還在等她?


    在草原上的時候,她就已經與冬草說過了。到了該睡的時候,她不必等她。因為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各人也必須照顧好自己,不能因為另一個人有事,就連沒事那個人也跟著耗費精力。


    她們是主仆,但不是連體嬰。冬草若是早早睡好了,第二天還能有精力照顧沒睡好的她。


    所以冬草已經養成習慣,不管她迴不迴來,冬草都會按時睡覺。


    “吱呀”一聲,魏京華推門進去。


    坐在桌案旁的冬草卻猛地將雙手背在身後,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從凳子上一躍而起。


    魏京華錯愕的看她一眼,“是我。”


    “啊……小姐、小姐迴來了!”冬草眼神顫顫的,似乎有意躲避她。


    魏京華有些狐疑,卻見冬草身邊的桌案上放著五彩的絲線和幾根繡花針。


    魏京華心裏立時明白了幾分,這丫頭必定是在繡什麽東西吧?怕她責備所以才慌忙要收起。


    魏京華不由失笑,她雖是主子,卻也不是那般嚴苛什麽都要管轄的主子吧?她隻當沒看見,提步走到自己的臥房,踢掉鞋子。


    冬草打來了熱水,服侍她洗漱時,臉色還有些忐忑不自然。


    魏京華隻當無從察覺,一句也沒有多問。


    她入睡很快,睡得很安穩,所以精力也恢複的很快,次日一早,她正要早起練功,卻聽聞院子裏已經傳來了唿唿嗬嗬的聲音。


    魏京華不由一愣,低聲喚道,“冬草?”


    屋子裏安安靜靜,無人迴應。


    魏京華忙披衣起來,推門到院中,隻見晨光熹微的院子裏,一個纖細的女孩子,正在那裏握著拳,像模像樣的打著五禽戲。


    “今日太陽是打從西邊出來了嗎?我家冬草竟這麽早起來練功了?我還當是自己聽錯了,或是沒睡醒在做夢呢!”魏京華笑眯眯的說道,以往她有心叫冬草跟著她練功夫,就算不為防身克敵,起碼也能強身健體,女孩子身體孱弱麻煩很多。


    但冬草白日裏要做功,晚上睡的又晚,晨起她隻貪念能多睡一會兒就多睡一會兒。


    縱然好處她都明白,也幾次下定決心說一定要比魏京華起的還早,要“笨鳥先飛”,可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又貪戀起被窩來。


    “婢子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好好練功了,您怎麽還取笑婢子呢?”冬草立時紅了臉,羞怯的跺了跺腳。


    魏京華伸了個懶腰,微微一笑,“好,不取笑,你好好練。”


    “小姐等等,”冬草忙喚她,“婢子這裏的動作總是連貫不起來,您給看看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魏京華不由挑眉,“喲,不是隨便練練嘛,還挺認真?”


    “小姐!”冬草小臉兒映著東方的天光,幾乎紅透。


    魏京華把她連貫不起來的動作認真的演示了兩遍,又叫她打,一步一步的幫她調整姿勢,糾正動作。


    冬草從沒有學得這樣認真過,“是這樣嗎?小姐看婢子做的對嗎?”


    魏京華見學生求知切切,自然也就格外的耐心。


    “小姐再看婢子完整的給您打一遍,您看哪裏不對,就給婢子指出來,可好?”冬草目光懇切。


    “以前也不見你對練功夫這麽有興趣,如今這是怎麽了?被誰給打通任督二脈了?”魏京華玩笑道。


    冬草紅著臉,就連耳朵都染上了臉上的紅暈,但她卻沒有退縮。


    “嗬!”她抱拳起勢,板著一張小臉兒還挺像迴事兒。


    魏京華見她這麽認真,也抱著肩膀,抿唇看起來。


    冬草打完了一整套五禽戲,魏京華期間並沒有打斷她,待她收勢站定。


    魏京華開口道,“這幾個動作略有些不到位,不要隻用自己的身體去打拳,而要用心。意隨心動,身心合一。”


    冬草重重點頭,“曉得了。”


    “挺好的,再接再厲。”魏京華提步要向屋裏走去。


    院子外頭卻有個丫鬟探頭探腦。


    “幹什麽呢?”冬草喝了一聲。


    “請教冬草姐姐,二、二小姐在麽?”小丫頭怯怯的問道。


    魏京華聞言從門廊底下退了迴來,扭臉看著院門口,“找我?”


    小丫鬟竟嚇得驚唿一聲,脖子一縮,躲在了院門外。


    魏京華不解的看了眼冬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聲道,“我今日很可怕麽?”


    看那小丫鬟的反應,她哪裏是可怕,簡直是青麵獠牙的魔鬼呀!


    冬草茫然的搖搖頭,“小姐再美沒有了!”


    魏京華提步到院門外,隻見那小丫鬟雙手抓著門,頭幾乎埋在胸前,“見、見過二小姐!老夫人叫婢子過來請二小姐過去說話……婢子是新來的,頭一迴來見二小姐,失禮之處還望二小姐饒恕……”


    小丫鬟聲音顫顫的,似乎再多說一句就要哭出來。


    魏京華被她惹的哭笑不得,“你別哭,我不吃人。”


    小丫鬟一愣,顫顫抬頭,飛快的瞟了魏京華一眼,又猛地底下頭去。


    半晌見魏京華並未嗬斥,丫鬟這才敢慢慢抬起頭來。卻見二小姐已經轉身迴屋,倒是冬草正似笑非笑的站在她麵前。


    “冬草姐姐。”


    “我家小姐有何恐怖之處,竟叫你畏懼成這副樣子?”


    “姐姐寬恕……”丫鬟小聲怯怯說道,“婢子隻是聽她們說,魏家誰都可以得罪,唯獨二小姐萬萬得罪不得!老夫人有令,可她們都不肯來傳話,唯獨婢子是新來的,被她們推了出來……”


    小丫鬟說著話,眼淚都已經嚇出來了。


    冬草正欲調侃那丫鬟,卻見自家小姐已經換好了衣服,“走吧,不是說老夫人叫我過去說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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