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靈兒心下的好奇,壓過了恐懼,伸長脖子朝前張望。


    可惜她們乘坐的這鐵籠車,已經在隊伍的末尾處,前頭還有老遠,她什麽都瞧不見。


    在原本不該停留的道路上,整個隊伍停了大約有一兩刻的功夫。


    忽見一錦衣的禦前侍衛,策馬而來,他後頭還跟了一輛重新裝飾過的馬車。


    魏靈兒瞪大了眼睛,好奇的張望,隻見那禦前侍衛領著馬車,停在了鐵籠子外頭,笑盈盈的看著籠子裏的她們。


    “二、二小姐!”魏靈兒推了一下魏京華,小聲喊道。


    魏京華已經看到那禦前侍衛了,隻是還沒猜到他的來意。


    “可是魏家小姐?”侍衛問。


    魏京華不由好笑,“這裏還有別人關在鐵籠子裏嗎?”


    侍衛一僵,尷尬的清咳一聲,“聖上特赦,叫魏小姐主仆不必乘坐籠子了,這不,專門叫人勻出了一輛馬車,叫魏小姐上車。”


    魏靈兒與冬草幾乎同時攥住了魏京華的胳膊,不敢相信似得。


    魏京華臉上也有些詫異,“謝聖上隆恩,隻是不知……為何呀?”


    那侍衛坐在馬背上,笑聲格外響亮,“剛剛聖上的愛犬自己迴來了!不但迴來了,還獵獲了一頭成年的麂子,獻給聖上!隨駕的眾臣都大為驚異,說這獒犬簡直太聰明了!說我君主乃是得上蒼天啟的明君,連獸類都向聖上朝貢!”


    侍衛說著,深深看了魏京華一眼。


    “龍心大悅,所以就免了魏小姐的責罰了。”


    他說完便催促車夫打開籠門,叫裏頭的三個小姑娘趕緊下來,還要重新上路。


    聽聞侍衛之言,前後的車夫、飼養使都驚異好奇至極,卻不敢在禦前侍衛麵前多嘴多舌,更不敢隨便亂打聽。


    等這三個女孩子上了馬車,侍衛又領著馬車朝前而去,把她們送到了前頭的隊伍當中,這些好奇的人才終於禁不住議論起來。


    “我沒聽錯吧?獒犬自己迴來了?”


    “獒犬向聖上獻獵物?成精了吧?”


    ……


    與眾人的驚詫不同,魏京華似乎對此雖歡喜,卻並不算太意外。


    “恍恍惚惚的跟做夢一樣!”魏靈兒拍著自己的臉,喃喃說道。


    冬草隻剩下高興,什麽時候都不忘讚美她家小姐,“還是我家小姐說的對,擔心那些沒發生的,什麽用都沒有!我家小姐什麽都不用擔心,就把咱們都給救了。”


    魏京華哭笑不得,“不是我救的,是貢布。”


    “可貢布是小姐馴養出來的呀!”冬草望著小姐,幾乎眼冒精光。


    “這是真的嗎?貢布真的自己迴來了?二姐姐說犬類不會丟,它能尋著自己的味道找迴來時,我還以為姐姐是開玩笑……”魏靈兒又不敢信,抱緊了車廂裏柔軟溫暖,帶著馨香之氣的大枕囊,她還猶如做夢,“它還懂得不能空手迴來?還帶了麂子做禮物?”


    魏靈兒兀自搖頭,不是她親眼所見,她怎麽都覺得難以置信。


    “如若不是這樣,咱們如今能出了籠子?能坐在這大馬車裏頭?”冬草輕哼一聲,不由揶揄道,“也不知是誰,心智不堅定,還想去向葉家小姐低頭,求爺爺告奶奶的讓人家說情,人家真會幫咱們說情,也就不會幾次三番的故意嘲弄了!”


    “你……”魏靈兒衝她瞪眼,但念起自己現在也不過是個“丫鬟”,且剛才確實是她理虧。


    她又悻悻的閉上了嘴。


    貢布這出其不意的迴來,且向聖上獻禮,聖上高興了好幾日。


    甚至把貢布的籠子都往前提了好多。


    夜裏安營紮寨的時候,貢布的籠子甚至就在聖上碩大的營帳近旁,成了“禦前侍衛”中的一員悍將。


    據說它獻上那頭成年的麂子,聖上賞賜了幾位王公大臣,皆是聖上麵前的紅人。


    沒分到麂子肉的大臣,眼紅的不行。


    葉林芳被葉貴妃命人看了起來,叮囑她不要在聖上興致正高的時候,再去招惹魏京華。


    魏京華難得的安生了好幾日。


    這麽幾日,寇七郎一直沒在她麵前晃,倒是晉王爺,每日都來“報道”。


    告訴她貢布的最新情況,“聖上封了它尊號了,哮天犬!”


    “噗……咳咳咳!”魏京華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確定聖上不是現代穿越來的吧?


    哮天犬?他還二郎神呢!


    “這有什麽可笑的?多好的名字!”殷岩柏不輕不重的拍了下她的頭。


    她的頭發烏黑發亮,觸手的感覺,又細又軟。


    他摩挲著拍過她頭的指尖,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來。


    “好,真好。”魏京華連忙收斂笑意,膽敢嘲笑聖上取的名字,她怕不是活夠了?


    她趕緊整理表情,一臉肅容,“這幾日都沒見過寇家郎君,他……”


    “才幾日不見,”殷岩柏不悅的輕哼一聲,“你想他了?”


    魏京華微微怔了一下,一時不想理會他這無禮的問題。


    “你若是想他,我就帶你去見他,你若不想……”殷岩柏嗬嗬一笑,“那就別打聽。”


    魏京華皺了皺眉,“自打那日他守在籠子旁邊,與我們三個一起行了半日,被聖上叫去以後,就沒再見過了。他可是因為自作主張,被聖上責罰了?”


    殷岩柏抿著嘴,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王爺不說,等營帳紮好,我自己去尋他。”魏京華舉目遠眺。


    他們現在已經越來越靠近西北。


    這裏沒有行宮,連聖上都是紮營而居。


    一大片營帳在廣袤的草原上,看起來也頗為壯觀。


    天高地闊,人的性情似乎都比在京都的時候,奔放多了。


    她去找自己未婚夫,應該也沒什麽好詬病的吧?


    “你別去了。”殷岩柏卻皺眉,不滿的哼了一聲,“他想見你的時候,自然會來找你了。”


    魏京華挑了挑眉,說的好像是寇七郎不想見她一般?


    “若他是因我受罰,理當我去探望他呀。”魏京華看殷岩柏閃爍其詞,索性步子一晃,直接繞過他,朝遠處的營帳走去。


    一麵走,一麵打聽寇七郎的營帳在何處。


    寇七郎陪著魏家的小姑娘坐鐵籠子的事兒,在隨駕隊伍裏,早已經傳開了。


    古代人民對八卦的熱情,絲毫不必現代人差。人家一看小姑娘打聽未婚夫住哪兒,皆熱情的給她指路。


    殷岩柏攔都不好攔……


    臨近寇七郎的營帳,他終於忍無可忍的把她截住,“他不方便見你!”


    “嗯?”魏京華抬眸,審視般看著他,“不方便,是什麽意思?”


    “他這會兒在營帳裏,說不定正光著腚抹藥呢!”殷岩柏剛毅的麵龐不由紅了紅,“你冒冒失失過去算怎麽迴事兒?”


    “光著腚……”魏京華茫然的重複了一遍。


    殷岩柏卻比她還尷尬,好似已經叫她看見了寇七光屁股的樣子。


    他恨不得捂上她的眼,堵住她的嘴!這小姑娘,怎麽什麽話都敢說啊?他是男人,他說,她也能說嗎?


    “他為什麽光著腚?”魏京華皺眉,絲毫沒覺得哪裏不妥,“他挨板子了?因為私自坐在鐵籠子旁?”


    “你……”殷岩柏後悔不跌,他就不該提!


    他原本是想叫這女孩子“抱羞而退”,誰知他一個大老爺們兒都臊眉耷眼了,她竟還嚴肅認真,一臉正經的往下問!


    “王爺不說,我進去了。”魏京華的步子靈活得很。


    殷岩柏不得不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又把她拽了迴來,“你真想知道?”


    “王爺看我像是在開玩笑?”魏京華仰著臉反問。


    殷岩柏長籲了一口氣,這些話,原本是他最最不想叫她知道的。


    可現在,竟然要他親口告訴她,這真是太折磨人了。


    “聖上問寇七,為何要坐在鐵籠子旁,陪你一起丟人現眼,可是對聖上的裁決不滿?”殷岩柏看著女孩子認真而恬靜的臉,心都揪在了一處,她若知道寇七對她的付出,必然會感激涕零的吧?


    “寇七說不敢不滿,但他身為未婚夫,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免受羞辱,理當同甘共苦。”


    魏京華默默擰住眉頭。


    “聖上說,你訓狗不利,釀成大錯,要麽叫寇家退婚。要麽叫他代你受過,重打三十大板。”


    殷岩柏的話音落下,寇七郎的帳前,這兩人之間隻剩一片清冷寂靜。


    敢在聖上麵前毅然決然的說,絕不退婚,咬牙抗下三十大板,一聲不吭……殷岩柏心裏是佩服寇七郎的。


    他甚至暗暗告誡自己,日後要離魏京華遠一點……因為他看得出,寇七郎是認真的。


    雖然他自己也是認真的,可畢竟人家寇七有正經的婚書在身。


    殷岩柏煩悶的抬手撓了撓頭,“算了,他若知道你來看他,必定會高興,說不定傷還能好的更快呢!你……你進去吧!”


    殷岩柏讓開路,語氣別扭至極,兩隻手也在袖中攥成了拳。


    一股子憤懣之情在他胸腔裏左突右撞,卻尋不到發泄的出口。


    寇七郎錯了嗎?沒有……魏家這小姑娘錯了嗎?似乎也沒有……


    殷岩柏氣哼哼的拂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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