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給咱們家小姐送的騎裝,寇家聽聞咱們家小姐也要隨駕去圍獵,怕小姐沒有幾套合身的騎裝,”小丫鬟激動的聲音都帶著顫,“說西北草原上這會兒比咱們這兒冬天還冷,又給準備了幾套冬季的棉衣。”


    白姨娘騰的笑了出來,“如此體貼周到,二小姐這還沒過門的,他們家就當自家兒媳對待了!恭喜二小姐!”


    魏京華表情淡然,沒有激動,也並無拒絕排斥,“白姨娘看著如果合適收,就收下。如果欠妥當,就想辦法迴絕了。”


    “無妨無妨,眼看著寒衣節也快到了,兩家早有指腹為婚的婚書在,相互贈送衣物,不算亂了規矩!”


    白姨娘連連點頭,讓人把禮物收下,“婢妾迴頭就把這事兒告訴老爺知曉,也送迴禮到寇家去。這一來一往的,兩家的關係就越走越近了,老爺必會高興的!”


    白姨娘高興的跟過年似的,叫自己身邊的老嬤嬤去答謝了寇家前來送禮的家仆。


    她吩咐人抬來了箱籠,衣服一套套的拿出來細看,“呀這是蜀錦!真漂亮,據說蜀錦產量太低,隻有宮裏的娘娘才能得著蜀錦做衣裳,世麵上都沒賣的,便是有錢也買不到!寇家人真是精心!”


    白姨娘接連讚歎,冬草這小丫鬟都聽得麵紅耳赤。


    在看魏京華卻像沒事人一樣,素淡如常,一點兒受寵若驚的意思都沒有。


    白姨娘誇了半天,迴眸一看,卻是嚇了一跳。


    她趕緊放下衣裳,坐到魏京華身邊,如今兩人乃是盟友,說話間她不自覺的多了幾分親昵,“二小姐這是想什麽呢?看您的態度……有些冷淡啊?難不成是不喜歡……”


    她沒說不喜歡寇家七郎,這話太輕佻了。


    白姨娘是個有分寸的人,她話音頓了一頓,緩緩又說,“是不喜歡這些衣裳?”


    魏京華笑著搖頭,“沒有不喜歡,是我的,我就喜歡,不是我的,我也不強求。”


    白姨娘歪了歪頭,仔細的琢磨這話的意思,“婚約就在那兒,白紙黑字的寫著呢,可不就是二小姐的嗎?”


    魏京華抿嘴笑了笑,也不言語。


    就連白姨娘這樣通透的人,都覺得看不懂這小姑娘……她自然不知道,那婚約上寫的魏京華,可對於魏京華來說,婚約是原主的,並不是她的。


    她從來都沒想過要嫁人,不管是前世,還是如今。


    對她來說,還能活著,還能每天看到太陽東升西落,就已經是上蒼莫大的恩賜了。


    如今最叫她不能放下的,不過是劉氏一家的養育之情,親眼看到劉氏一家被害死的憤怒。


    她立下誓言,一定要為劉氏一家報仇。


    除此以外,她到別無所求。


    “二小姐這隨遇而安的心態倒是挺好,隻是小姑娘家家的……”白姨娘正想勸她兩句,說女孩子也不能太矜持,該熱情的時候也得熱情一點兒啊!


    要不然寇七郎那樣難得的好兒郎,被她冷冰冰的態度給嚇跑了豈不可惜?


    誰知她話沒說完,又被外院的丫鬟給打斷。


    丫鬟急匆匆跑的一頭細汗,“稟、稟姨娘知道……寇、寇家送了禮物來,好幾套的騎裝,還有數套棉服,說……”


    “什麽?”白姨娘不等丫鬟說完,已經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又送衣服來?”


    她掀簾而出,倒是把外頭蹲身稟報的丫鬟給嚇了一跳,“是……是啊。”


    “送給誰的?”白姨娘遲疑的問道。


    丫鬟往屋裏看了一眼,隻見魏家二小姐安安靜靜的在茶幾旁坐著,不緊不慢的抿著茶……


    丫鬟琢磨著,白姨娘這問題問的多奇怪……寇家送衣裳,還能送給誰呢?可不就是裏頭那位二小姐嗎?


    “寇家家仆說,秋獵的烏蘭布統草原這會兒已經冷了,過些日子就要下雪,所以除了騎裝還給備了幾套厚棉服……”丫鬟越說,白姨娘的眼睛瞪的越大,說道後頭,丫鬟自己就說不下去了。


    可是她哪句話說錯了?平日裏挺溫和的白姨娘,這會兒怎麽像是要吃人呐?


    “果真是寇家?人呢?”白姨娘尖聲問道。


    “放下禮物的箱籠就走了……”又來這丫鬟不知前頭,已經有寇家人送了禮的事兒,被白姨娘問的快哭了。


    白姨娘深吸了幾口氣,擺擺手,“去,叫人把箱籠抬過來!”


    吩咐完,白姨娘迴頭深深看了眼魏京華,隻見這姑娘竟然還在穩穩當當的喝茶……兩個寇家來送禮!她竟然不慌不忙?竟然比自己這年長好些歲的人還沉穩?


    白姨娘不由深吸一口氣,暗暗提醒自己,日後得罪誰,都不要得罪自家這位二小姐!


    單看她這沉穩的氣勢,就不難知道,這位將來,絕非池中之物啊!


    “來看看!這就奇怪了!”


    白姨娘把寇家兩次送的衣裳,都攤開來。


    頭迴送了四套騎裝,六套棉衣。做工用料十分講究,料子都是市麵上見不到的上乘錦緞。


    二迴又送了六套騎裝,八套棉服。做工精致就不說了,料子已經是白姨娘隻聽聞過,隻在老爺官服的補子上見過的貢品用料了……


    白姨娘噗通跌坐在椅子裏,虛脫一般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難道是寇七郎跟寇家夫人沒商量?各自送了這麽些來?”


    說完,也不等人迴答,她就兀自搖頭。


    “不對不對,這不可能,像他們那樣的人家,府上就有針線房,有專用的繡娘……各自做了衣裳,怎麽會母子間不通氣?且庫房出了多少布料,寇夫人豈能不知道?”


    說完,白姨娘就一臉擔憂的看著魏京華,原本得了禮物是好事兒,可這前後兩趟如此貴重的禮物……就叫人犯愁了不是?


    “二小姐也說句話呀?這可怎麽辦?”白姨娘心很累。


    “可曾留了前來送禮之人,在前廳吃茶?”魏京華緩緩問道。


    白姨娘頓時更急了,“丫鬟說,人擱下東西就走了,說是府上還有別的事務。”


    “哦,那就是退不迴去了?”魏京華點了點頭,“既然退不迴去,也隻好留下。”


    白姨娘眼皮子猛地一跳,“都留下?”


    魏京華笑著抬眼望她,“姨娘覺得哪一個方便退迴去呢?”


    “人都走了,這叫我往哪兒退去?哪一個也不方便呀!”


    白姨娘愁了一陣子,忽然拍腿道,“你說的是,倒是姨娘糊塗了,我們隻管照常往寇家送迴禮就是,管他是不是母子送重複了,或許……”


    她偏過頭,多看了魏京華一眼,隻見小姑娘臉上平靜,無喜無憂。


    “或許是寇七郎覺得母親送的代表不了他自己的意思,所以又多送了一遭,咱們把迴禮也備的厚厚的就是了!”


    魏京華微微點頭。


    白姨娘這才長籲了一口氣,越看這二小姐,她越覺得這才是大家閨秀當有的樣子,以往覺得魏婉容孤高冷傲,不可一世,將來定能高嫁。如今反倒覺得,這鄉下來的二小姐,生生把大小姐的氣勢都壓了下去。


    可偏偏與二小姐說話的的時候,並不覺得她傲慢,她總是溫和輕緩,卻越發叫人不敢怠慢。


    白姨娘又坐了一會兒,便說要去庫房看看,告辭離開。


    魏京華看著前後兩撥人送來的衣裳,挑了幾件顏色款式她都喜歡的,叫冬草給她收起來。


    “小姐不試試大小麽?若有不合適的地方,趁早能改。”冬草問道。


    魏京華語氣隨意,“我看都差不多,不用改了。”


    “怎麽能差不多呢?”冬草不解,“以往大小姐和夫人要出門之前,那衣服都是要反複試上好幾遍,若有一點兒不合適,寬了肥了,哪怕長了半指一寸呢,都要重新改過。”


    魏京華不由笑了,“改過之後,果真好了許多嗎?煥然一新嗎?”


    冬草歪著頭想了想,“那倒沒有,婢子是覺得差不多。”


    “既然都是差不多,又何必多此一舉,浪費時間在那沒用的事情上?”魏京華笑問。


    冬草被問住了,抓耳撓腮的半天,也沒找出合適的理由,隻好借用白姨娘的話,“這可是要隨駕秋獵穿得呀,自然是應該慎而又慎的,多改幾遍也是應該的。”


    “對聖上的尊崇敬畏,乃是要掛在心頭,用敬虔的態度來尊敬的,”魏京華挑了挑眉梢,“多改衣服,乃是對自己衣著的不自信,跟尊崇聖上有什麽關係?”


    冬草怔怔看著自家小姐,這次她徹底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了。


    其實小姐說的也對,她家小姐這端莊大方的氣度,根本不需要衣服來襯托!衣服不過是個陪襯而已。


    鳳仙閣裏忙忙碌碌的為秋獵前做最後的準備。


    魏家也忙碌著。


    魏敬賢幾番叮囑白姨娘,“一定要考慮周全,她一個人出門,代表的卻是整個魏家,她的榮辱,也關係著魏家的榮辱!”


    更重要的是,關係著他的官途命運。


    白姨娘捏著魏敬賢的肩,幫他放鬆,“二小姐是有分寸的人,婢妾也不是那眼皮子淺薄的,給二小姐準備的東西,都是頂好的,不會叫二小姐出門在外,丟了臉麵的。”


    “對!你不像楚氏,鼠目寸光!京華若是處處寒酸丟人,丟的難道不是我的臉嗎?”魏敬賢怒道,提起楚氏,他如今就是一肚子的火。


    白姨娘連忙幫他撫背順氣,柔柔的小手把魏敬賢的火氣給趕走了不少。


    她這才柔聲說,“婢妾琢磨著,二小姐是在巨鹿長大的,跟這個家裏的人接觸少,彼此都不夠了解,所以以前才……”


    她輕咳一聲,沒有繼續說那些不愉快,轉而笑道。


    “所以婢妾準備了一場家宴,想著把各房的人都聚齊過來,也算是給二小姐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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