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敬賢心裏咯噔一下,連忙躬身行禮。


    “魏家為著訓犬的事兒,沒有為難魏二小姐吧?”喜公公問。


    “那不能……全家支持,舉家之力支持!”魏敬賢趕緊說道。


    魏京華暗自發笑,冬草卻已經不厚道的嗤笑出聲了。


    魏敬賢額頭上的汗,蹭的一下就冒了出來。


    “魏侍郎若想早日休假結束,官複原職,最好是盡心盡力的為聖上辦事兒。”喜公公上前幾步,語重心長,“別光盯著眼前的一點兒蠅頭小利,為官的,出門在外呢,目光要放的長遠。你說咱們是幹什麽的?還不是為聖上分憂的嗎?”


    “是是是……公公說的極是。”魏敬賢腰都彎成了九十度。


    “陽奉陰違的事兒,聖上可不喜歡,”喜公公壓低了聲音,“聖上最討厭臣子們不忠。”


    魏敬賢腦袋裏嗡的一聲,渾身的汗都被驚了出來,裏衣都被打濕了……不知怎的,喜公公說的明明是養犬的事兒。可他竟想起多年前,薑家的事情來……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兒啊!”喜公公忽然轉過臉來,看著院子裏的魏京華。


    “請公公吩咐。”魏京華從容行禮。


    喜公公細細打量著她,上上下下把她從頭到腳看了個遍,不由對她十分滿意,“魏小姐規矩好,氣質好,相貌更是出挑兒……”


    “公公過譽了。”魏敬賢臉麵點頭哈腰。


    “咱家又不是誇你!”喜公公笑道,“哈哈,玩笑話!聖上有令,今年秋獵,魏二小姐也一起來。貢布是您訓出來的,您若不來,怕它不乖。”


    魏敬賢瞪大了眼睛,一時錯愕的難以附加。


    秋獵看似是放鬆,是帝王出遊,出去玩兒呢。


    但實際上,能跟著去秋獵的都是聖上的心腹之人,在玩樂之中,君臣之間感情才更容易加深。


    聖上的嫡係臣子,有一半都是在出遊的時候挑選出來的……擔任要職的,哪個沒有隨同聖上出遊的經曆?


    “那微臣……”魏敬賢心中熱切至極,沒道理他的閨女能跟著聖上秋獵,卻不叫他去吧?


    “魏侍郎是文臣出身吧?”喜公公問道,“秋獵這種馬背上的遊戲,想來您也不喜歡。”


    喜公公說玩,嗬嗬一笑,又看了魏京華一眼,帶著人揚長而去。


    魏敬賢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子冷水,心裏的失望難以言說。


    “你……”他迴過頭,看著院中亭亭玉立的女兒。


    女兒這會兒看起來乖巧嫻靜,笑意盈盈,他一時也找不出責罵的話來。


    難道他能說,自己嫉妒她嗎?嫉妒這個運氣好的不得了的女兒?


    原以為這次惹了楚家,她肯定要栽個大跟頭了!


    沒想到……她連門兒都沒出過,愣是天天跟一隻狗玩兒秋千,不知不覺就把這禍事給躲了!


    “你好好訓犬!別叫聖上失望!”憋了半天,魏敬賢隻憋出這麽一句話來。


    魏京華笑而不語。


    魏父訕訕離去。


    楚家的藥鋪被查封,楚公公被解職調查,楚夫人還在病榻上躺著養傷。


    楚家眨眼之間就不服昔日輝煌……


    這會兒他們自家的事兒已經是焦頭爛額,楚公公在禦藥房掌事多年,自然有收授好處的事兒。


    可刑部說的欺行霸市,哄抬藥價……楚家是真沒幹過,什麽事兒能幹什麽事不能幹,他們心裏能沒點兒數嗎?


    也不知道這次是得罪了誰了?


    竟然給捅到了聖上麵前……竟然還一桶一個準兒!對日理萬機的聖上來說,這多大點兒事兒啊,竟然禦筆親自提醒刑部徹查……小事兒也捅出大簍子了!


    ……


    “你倒是人在家中坐,一點兒不煩憂啊?”


    魏京華剛進了屋,乍然響起的男聲,嚇了她一跳。


    她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跳,並迅速關門,迴頭有些暗惱,“王爺真是熟門熟路了,入女子閨房,跟迴自己家似得?”


    “不,我迴家不走窗戶。”殷岩柏大大咧咧的斜躺在她的軟榻上。


    軟榻上的薄被雖然沒有他府上的柔軟舒適,卻有女孩子身上淡雅的馨香,他喜歡這味道。


    “那麻煩下迴王爺來,也走門進來。”魏京華斥道。


    “我走門,你還讓我進來麽?”他輕嗤一聲,“就知道好心也沒好報,我幫你擺平了楚家,多半討不來你一個謝字……”


    魏京華張了張嘴,還沒出聲。


    他就又道,“還會說我多管閑事……”


    咦,還真叫他猜對了。


    魏京華抿了抿嘴,沒說話。


    “不過寇七郎也出了力了,參奏楚公公的折子,也有他叫人寫的。”殷岩柏輕哼一聲,“不用他多此一舉楚家這次也完蛋,他偏要管。”


    魏京華一時苦笑不得……到底是誰偏要管啊?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謝我了……”


    “多謝王爺。”魏京華搶斷他的話。


    殷岩柏一噎,枕著自己兩手,無奈的扭頭看她,“都說了不用道謝。”


    “王爺還有什麽指教?”魏京華緩聲問道。


    “你這女人,真是沒心沒肺!”殷岩柏氣哼一聲,“我幫了你,你卻見了麵就要趕我走?我……”


    他憤憤的喘了口粗氣。


    “我沒事就、就不能來看看……”他猛咳一聲,“就不能來看看貢布嗎?”


    魏京華看他這別扭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


    “王爺若是沒事,我有事要說。”


    殷岩柏忽的來了精神,她主動找他說事兒?隻要不是趕他走,無論什麽事兒,他都有興趣聽。


    “你說。”


    “秋獵王爺去嗎?”她問。


    殷岩柏哈的大笑一聲,“怕了吧?沒去過秋獵,怕沒有熟悉的人,會被人欺負吧?”


    魏京華垂著頭沒說話。


    “你放心,到那兒有本王罩著你!沒人敢欺負你!秋獵這麽好玩兒的事兒,本王怎麽能不去呢?”殷岩柏頓時高興起來,“你多帶些厚衣服,圍場那地方夜裏很冷。”


    說完,他似乎又想起什麽,兀自氣哼一聲。


    “你不用帶了,你家長輩太摳門兒了。本王會替你準備好,騎裝棉服都備齊,到時候提前給你送過來!”


    魏京華張了張嘴,見他繃著臉,攥著拳頭,瞪眼看著自己。


    估摸她說一句不要,這位爺立時就會發飆吧?


    她輕歎一聲,“多謝王爺,其實小女想說的是另一件事。王爺不是一直想叫小女為某人看病嗎?”


    “嗯?你……”晉王爺微微一愣。


    是有這麽迴事兒,可不知怎的,近來一段時間,他卻似乎忘了自己這個初衷。


    忘了自己當初究竟為什麽不依不饒的糾纏她了……


    “小女是想說,等秋獵迴來,王爺就尋個機會,讓小女見見那位病患吧。”魏京華緩緩說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真不是大夫,更不是什麽神醫,不過是學過幾套針法,略懂一些醫理。倘若禦醫都棘手的病,我也……”


    她輕緩的搖了搖頭,並不想給晉王爺多大的希望。


    可殷岩柏的麵色卻還是鄭重起來,“本王明白,隻要你肯醫治,本王就謝謝你了。”


    “王爺客氣。”她福了福身。


    殷岩柏的心裏卻一時間空落落的。


    她對他冷言冷語,或是兇巴巴的趕他走的時候,他到是想留下,不由自主的想逗弄她。


    可這會兒,她真的客客氣氣,且答應他的要求了,也不趕他走,還溫柔的朝他行禮……他卻一時間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覺得在她的閨房裏,好似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哪兒了。


    這感覺真是叫人如坐針氈。


    “那、那就以後再說,我……先走了!”


    這次不用魏京華攆他,殷岩柏自己竟落荒而逃。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魏京華搖了搖頭,她這次被解禁足倒是順順當當,甚至她自己沒有費半分的力氣。


    不過她也懶得出門了,就在荷花池畔帶著貢布慢悠悠散步。


    貢布一會兒去啃草,一會兒又疾奔去抓鳥,把地上吃草籽的鳥雀驚得撲棱棱亂飛,它則興奮的汪汪直叫。


    一人一犬,玩兒的不亦樂乎。


    魏家主院的人,卻是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魏婉容手裏的帕子都撕爛了兩三個。


    “你跟帕子生氣有什麽用?”楚氏拍著她的手,可說話間卻是有氣無力,“你舅舅正麻煩纏身,是顧不上咱們了。”


    “哼,沒用……”魏婉容氣哼一聲。


    楚氏有些生氣,“你怎麽能這麽說你舅舅?”


    “我這麽說有錯嗎?舅母不是喜歡耍橫嗎?她在那丫頭麵前,怎麽橫不起來呢?怎麽叫狗咬了腳呢?”魏婉容冷冷哼道,“隻會罵人,真的動了手,卻不是一個小姑娘的對手,母子兩個鬥不過人家一個,不是沒用是什麽?”


    “你……你怎麽能這麽薄情?那是你舅母,是你表兄啊!他們為了咱們才落到這樣的地步,你舅舅家現在還官司纏身呢,藥鋪都被查封了,你還在這裏說風涼話?”楚氏氣得要打她。


    魏婉容冷笑,“為咱們?嗬,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都胖成一頭豬了!還想娶我?我說叫他先納了那死丫頭做妾,你沒看見他眼裏的光嗎?他若不是惦記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會來替你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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