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婉容倒不怎麽怕,嘴角一直噙著冷笑,“或許她是惦記著晉王爺吧,反正舍了寇家,不是還有晉王嗎?王府的門第,可不是比寇家更高嗎?”


    “寇七郎是娶妻,晉王爺是納妾,這能比嗎?”楚氏嘟囔道。


    “一個村姑,她懂這個?”魏婉容皺起眉頭,看向楚氏的目光都帶了不滿,“阿娘是什麽意思?不想叫我嫁去寇家了?表哥我是絕不會嫁的!想也別想!”


    楚氏連忙安撫道,“別氣別氣,阿娘哪裏不明白?明日就請大夫來,唔……最好叫你爹也在一旁聽著,免得他不信……”


    魏婉容這才嬌笑著,依偎進楚氏懷中,“還是阿娘最疼我,日後我必定好好孝順阿娘。”


    魏京華把話說開了之後,人顯得很輕快,夜裏也睡的踏實安穩。


    倒是冬草偷偷跑到屋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暗暗發誓。小姐為了護她,連自己極好的婚約都舍棄了,她這輩子當牛做馬,也要不離不棄的追隨小姐。她要把自己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奉獻給小姐!


    魏京華不知道,在她看來理所應當的明智之舉,竟叫小丫頭感動成那樣。


    她隻曉得,次日清早起來,冬草的眼睛腫的跟桃核似的,眼底更是紅通通的,分明是一夜都沒睡好。


    而且在她鼓動之下,楚氏已經命人去請大夫來了。


    “大夫一定交代好,該怎麽說,讓他心裏有數。”楚氏吩咐著,自己也打扮好了,往魏老爺書房裏去。昨日老爺又沒迴她的院子,怕是魂兒都給白姨娘勾跑了!


    若是她的女兒高嫁,進了寇家,老爺還敢這麽不把她放在眼裏?


    楚氏打算的很遠,腳下步子也邁的穩健。


    隻是她還沒到書房,卻被一個急匆匆跑的滿頭大汗的小廝,給撞了一下。


    “出門不利!要死了你!”楚氏勃然大怒,她心裏正憧憬美好未來呢,竟被個小廝打斷,真恨不得當即打死這狗奴才。


    “小人有罪!但請夫人容小人去稟報了老爺之後,再罰奴才吧!十萬火急!”小廝忙賠罪,卻急的連跪都沒跪,作了個揖,就扭頭風一般的跑去書房。


    楚氏被弄愣了,“什麽十萬火急的事兒?竟叫他連我這主母都不放在眼裏?快去看看!”


    丫鬟忙扶了她,腳下生風,一路小跑的進了魏老爺書房。


    還沒喘口氣,就聽書房裏的魏老爺大驚之下,椅子都推倒了,“什麽?喜公公來了?人在哪兒?”


    聽說人已經到了門外,魏老爺大驚失色,鞋子都沒穿好,便火燒屁股一般,衝出書房。


    “老爺……”楚氏話剛出口,魏老爺就一陣旋風般,刮過她麵前,刮出了院子。


    楚氏目瞪口呆,這是……天塌了嗎?


    眼見小廝從書房裏跟出來,她這次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廝,“究竟出了什麽事?怎的老爺鞋子都跑掉了也不顧?喜公公是誰?”


    小廝喘了口氣,“迴稟夫人,喜公公乃是聖上身邊的內常侍。那是貼身伺候聖駕的人!這種人一般不會出宮,一旦出宮,那就沒有小事兒!”


    小廝的口氣把楚氏嚇傻了。


    聖駕呀……乖乖!她一個四品侍郎的家眷,連皇宮內門都沒見過,如今卻有個常伴天子身邊的公公來他們家了……


    “喜公公來咱們府上幹什麽?”楚氏抓著那小廝不撒手。


    小廝抹了把汗,無奈道,“這小人怎麽知道呢?隻曉得,必是與天子有關的事兒,不然豈會勞動聖上身邊專門伺候起居的公公走這一趟?您別看喜公公品階隻是正三品,那可是內侍省禦前太監,在聖上麵前說得上話的。就連朝中一品大員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的。”


    那可不是!這道理楚氏明白。


    “您快撒手,小人還趕著去前頭伺候呢!”小廝催促道。


    楚氏愣愣的放了手,待那小廝跑遠了,她才漸漸找迴自己的聲音,“今日怕是顧不上看病的事兒了,去打聽打聽喜公公來幹什麽的吧?”


    魏老爺雖是京官兒,可實際麵見聖上的機會微乎其微。


    朝會呀、宮宴呀,這種事情都輪不到他。也就是搬倒了薑家,才漸漸有了起色。後來提拔了工部侍郎,能參與朝會,每月才有幾次得見天子的機會。


    “聖上派了身邊親近內侍,來了我魏家,這可真是大事兒了……莫不是要提拔老爺嗎?再往上就是……”楚氏兀自咕噥著,忍不住臉上一喜,心頭都熱乎起來。


    她悄悄的摸到前院兒,藏在隔間裏偷聽正廳裏的說話聲。


    隻聽得自家老爺,堂堂四品大員,對喜公公說話時,也句句帶著恭敬,處處陪著小心。


    忽聽那尖又細雌雄莫辨的聲音,笑嗬嗬說道,“魏侍郎把魏小姐請出來吧。”


    偷聽的楚氏眼皮一跳,猛地掐住丫鬟的手。


    丫鬟疼的差點叫出聲來,卻隻得捂住嘴,把眼淚往肚子裏咽。


    “他說魏小姐,哪個魏小姐啊?”楚氏囁聲問。


    丫鬟連連搖頭,夫人您快放手,指頭要被您給掐斷了……


    隔間裏的兩人,也沒發出多大動靜,卻聽院子裏忽然有低吼咆哮之聲,衝著她們躲的這地方狂吠起來,“嗷嗚——汪!”


    “貢布!”喜公公喊了一聲。


    犬類示威低吼的聲音,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吼的更厲害了。


    聲音雖是在院子裏,距離不近,但這兇悍的吼叫,還是叫人脊背發寒。


    “是誰藏在隔間裏?”喜公公聲音泛冷。


    魏敬賢當即嚇壞了,“誰在那鬼鬼祟祟,出來!”


    楚氏聞言嚇了一跳,這才想起來要跑。


    可這會兒顯然已經來不及,她人還沒能出了小隔間的門,就被宮裏來的侍衛堵了個正著。


    “這邊請!”侍衛瞟了她一眼,麵無表情。


    楚氏猛然一顫,怎麽看這宮裏的侍衛都覺得兇悍,如羅刹一般。


    她哆哆嗦嗦的被“請進”正廳,慌忙福身行禮,“老……老爺!”


    魏敬賢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怎麽是你?你躲在隔間裏做什麽?你……”


    他還想多罵幾句,看見楚氏的臉,就覺昨日跌那一跤又疼起來。


    但見喜公公還挑著眉,似笑非笑的看著……畢竟是自己的夫人,楚氏不要臉,他還要顧惜臉麵呢!


    “還不快見過喜公公!”魏敬賢暗暗咬牙。


    楚氏蹲身行禮,“見過喜公公。”


    她緊張的聲音都變了調,這可是時時刻刻伺候在聖上身邊的人呢!天天都能往聖上耳朵裏吹風的人,若是能交好了他,讓他在聖上麵前美言幾句……


    楚氏這般想著,就不由心花怒放,臉上也帶出諂媚之色,“剛剛聽聞公公說,要見我家小姐,不知是要見我家哪位小姐?我家嫡出的婉容,在京都裏也是有才女之名的……”


    喜公公整日陪伴聖駕,有言說“伴君如伴虎”,能在聖上身邊伺候多年還步步高升的,那都是修煉成人精的。


    楚氏諂媚笑容背後藏的那點兒心思,喜公公一瞥,便看的清清楚楚。


    “魏家二小姐,是叫京華?”


    “二小姐?”


    喜公公話未說完,楚氏就怪叫起來。


    魏敬賢倒吸一口冷氣,恨不得上前掐死這無知婦人。他抬手在唇邊,重重的咳了一聲,“不得無禮!”


    “無妨,”喜公公笑的跟彌勒佛似得,“昨個兒午後,寇四爺就跑到宮裏求見聖上。聖上以為這位四爺總算知道上進了,要謀個官職,走一走仕途了?可誰知,寇四爺竟是跑去炫耀的!”


    楚氏豎起耳朵,魏敬賢也忙凝神細聽。


    喜公公笑眯眯的,一臉人畜無害,“寇四爺早半個月前得了一頭純種的獒犬,得意的跟什麽似得,寶貝的不行。可那獒犬野性大,難以馴服。聖上說,他定馴不了,不是把獒犬給熬死,最後燉了肉吃,就是把獒犬放迴草原上去。可昨日……”


    喜公公說道這兒,故意停了下來,使勁兒清了清嗓子。


    楚氏一拍腿,“昨日!昨日是我家二小姐馴服了那頭獒犬!”


    喜公公嗬嗬一笑,“正是呀!寇四爺也這麽說。他帶著獒犬向聖上顯擺去了,說今年秋獵,他定要拔得頭籌呢!”


    楚氏迎著喜公公含笑的目光,有些手足無措。這位內常侍,這麽看著她,是什麽意思?


    “聖上也有一頭成年的獒犬,已經養了三個月,卻還是沒人能近得身。既然魏家二小姐會馴獒犬,不如將這頭獒犬也給馴了。若能叫聖上今年秋獵,帶著去圍獵,必定能討得龍心大悅,聖上嘉獎呀!”喜公公笑了笑,看著楚氏道,“魏夫人說,是不是?”


    楚氏這才聽明白,原來是寇四爺惹來的事兒!


    聖上嘉獎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兒……可這好事兒落在魏京華的頭上,叫她如何能甘心?


    “這……可是……我家二小姐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子……”楚氏推脫。


    魏敬賢驚得臉色大變,正要開口挽迴。


    哪知剛剛還笑的像彌勒佛一般的喜公公,立時變臉,“嗬!你當我是跟你們商量的啊?這是皇命,懂不懂?你們敢抗命?!”


    魏敬賢膝蓋一軟,噗嗵就跪在了地上,抗命啊……這禍誰敢頂?


    喜公公冷笑一聲,“還不快請魏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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