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失職,但是可情她……”


    謝影塵剛要解釋,便被謝舜名打斷,“我現在跟你說的是小墨,別跟我提可情。”謝影塵微微一怔,這才明白過來,謝舜名並沒有發現鍾可情附身到季子墨身上的事。想來也對,謝舜名從小就在充滿溫暖的家庭裏長大,又怎麽可能相信鬼神的存在……而


    他,自打被唐穎放棄之後,每日每夜都在祈禱著死神不要輕易將他帶走。他相信鬼神的存在,相信人擁有靈魂,甚至相信奈何橋和輪迴之說。“好,這次是我錯了,我認了,絕對不會再有下次。這次的事情我也會查清楚,究竟是誰要害她,我若是拎出那個人,絕對不會讓他好受!但,你現在還不是迴來的時候。”謝影塵眸光一沉,極其認真地望向謝舜名,“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就不適合再留在她身邊。你就算迴來了,在謝雲麵前你也會穿幫,到時候你非但守護不了她,指


    不定謝雲會對她做出什麽事呢?”


    謝舜名的背脊明顯一顫,發烏的唇角不覺哆嗦了一下,麵色也變得愈加慘白,連唿吸也跟著急促起來。不等他開口,謝影塵又道:“別忘了,你可是謝雲的寶貝兒子。你因為季子墨受傷,甚至於差點兒沒命,謝雲非但不會再幫季家半分,指不定會甩一張支票扔到她臉上,讓


    她從此從你的生活裏消失。所以,我的好弟弟,你就安生一點,等你養好了身子,再想著見光吧!”“我一直等著那一天。”謝舜名眉宇清朗,目光淡然地看了自己的親哥哥一眼,他仿佛早料到他會這麽說,而他來這裏似乎並不是為了趕走自己的親哥哥,隻不過是一時貪


    心,想要悄悄地看她一眼而已。張小蝶將司機勸走之後,這才發現一直站在手術間門口守著的謝少爺不見了蹤影。她環顧四周,都沒有見著人,以為他去了茶水間,便去找人。張小蝶走過茶水間附近的


    時候,隱約聽到隔壁樓道裏有男人低聲爭執的聲音。“除了留意陸屹楠,你還要多留意賀遲這個人。”謝舜名記得他出車禍之前,易闌珊所查到的那些消息。如果易闌珊查到的消息不假,那麽賀遲至今為止所有的身份都是虛


    構,他處心積慮地接近季子墨,不可能僅僅是為了談一場戀愛這麽簡單。


    樓道的隔音效果並不好,張小蝶隔得很遠,也能聽到隻言片語,雖然那些詞語連不成句,但她隱約覺得“謝醫生”的背後似乎藏著什麽秘密。


    樓道大門為了方便醫護人員進出,從來都是不關的,而此刻大門卻關得緊緊的。張小蝶隱約覺得奇怪,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大門撐開了一道縫。她又見著了那個穿著風衣將自己裹得很嚴實的男子,男子將鴨舌帽和口罩都拿了下來,一頭


    剝削利落的短發背對著她,偶爾轉一轉身子,可以瞧見他英挺的鼻翼,但張小蝶所處的位置是個死角,以至於她努力地扭動著眼眸也無法看清他的正麵。


    “你可以走了。”


    清透而略顯沙啞的男子聲音傳來,張小蝶這才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她方才到處在找的“謝醫生”,就站在那男子對麵,麵色陰沉,仿佛在與那男子談判。


    張小蝶原本不想過問“謝大少爺”的私生活,但他下一句話便深深將她吸引住。“現在若是不走,等到小墨醒了,你就更舍不得走了——”


    張小蝶猛然怔住。


    這個背對著她的男人究竟是誰?他居然跟她家小姐也有關係。“謝少爺”的話又是什麽意思,“舍不得”是“喜歡”的意思麽?


    張小蝶越來越好奇,以至於忘了自己是在偷聽,一個不甚輕推了一下大門,發出“嘎吱”的聲響。


    謝影塵率先反應過來,輕推了謝舜名一把,便攔在了張小蝶身前。


    謝舜名猛得扣上鴨舌帽,戴上口罩,順著樓梯,一路快步走了下去。


    “方才……方才,那個人是……”


    張小蝶推開門的刹那分明看清了那人的模樣,她有些被嚇到了,怔怔地站在謝影塵麵前,薄唇蠕動了半天,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是一個許久不見的朋友。”謝影塵冷沉出聲。張小蝶被他那一抹孤傲的眼神震懾住,原想追問些什麽,一時間話竟卡在了喉嚨裏。從來沒聽說過謝醫生有兄弟姐妹,怎麽會有人與他長得一模一樣。張小蝶百思不得其


    解,默默不語,隻當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鍾可情一邊忍受著痛苦,目光一邊死死盯著陸屹楠的側臉。陸屹楠下手真得很輕,手術刀所到之處可以感受到陣陣清涼。紮在她胸口上的那把刀被拔出的刹那,鍾可情分明看到陸屹楠身子一僵,盯著她的傷口,目光中流露出怪異


    的色彩。


    “怎麽了?”鍾可情低低出聲問道。陸屹楠薄唇緊抿,很快便恢複了自然:“沒什麽。”這丫頭的心髒構造異於常人,不知道能不能歸結到心髒畸形那一類。先天性心髒畸形的小孩兒一般都活不過兩三個月,


    而她卻奇跡般地活了十六年。


    鍾可情微微詫異,看他的表情分明是應該有什麽的。


    因為沒有傷到要害,整個手術隻持續了二十多分鍾,陸屹楠便進行了縫合。


    “手術已經結束了,沒有生命危險,用點止痛藥,早些休息吧。”


    鍾可情吃力地點點頭,很快便被轉入了普通病房。


    張小蝶在鍾可情的病房外頭反複踱著步子,直到屋子裏的燈亮了,她才迫不及待地衝了進去:“子墨小姐,你沒事吧,你嚇死我了!”


    鍾可情虛弱一笑,“沒事,隻是小傷。”


    “小姐,我們到底為什麽要這麽騙陸醫生?他做過對不起你的事麽?我聽說陸醫生為人正直,應該不是那種偽君子。”張小蝶喃喃自語。“是不是偽君子,人家可不會擺在臉上。”鍾可情低低咳嗽了一聲,歎道,“小蝶,知人知麵不知心,將來就算你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也要多留一份心思,免得被騙得體無


    完膚。”


    “哦……”張小蝶若有所思地點頭。


    “對了小姐,我方才在樓道裏看到了一個人——”張小蝶有些興奮地說。


    “什麽人?”鍾可情淡然自若地望著她。


    張小蝶有那麽一瞬間被鍾可情那清冷淡然的眼神觸動到,心裏頭想著她大概不應該這麽急躁。這世上怎麽可能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或許真的是她看錯了。


    “沒,沒什麽,大概是我看花了眼。”


    謝影塵“砰”得一聲推開病房大門,一雙黑曜石般深沉的眼眸之中滿是憤怒:“給我一個理由,你對陸屹楠這麽上心的理由!”


    張小蝶嚇得不輕,從沒見過謝醫生發這麽大的火。


    鍾可情蹙眉咳嗽了兩聲,隻是淡然的轉過頭,對張小蝶吩咐道:“小蝶,你出去,我和謝醫生有話要談。”


    “哦。”張小蝶見姓謝的氣勢洶洶,臨走前還不忘提醒他,“謝醫生,小姐身上還有傷,你注意一些……”


    等到病房大門死死關上,謝影塵的臉變得愈發陰沉,帶著危險的氣息一步步逼近鍾可情,斥責道:“你究竟是舊愛難忘,還是有什麽我不知道的過往,鍾可情小姐?”聽他喊她“鍾可情小姐”,鍾可情突然覺得好可笑。不管她如何努力、如何坦白,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謝舜名就是不願意相信她是鍾可情,而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居然就信


    了……聽他的語氣,好像還知道鍾可情與陸屹楠的那段感情。“你就當做我是舊愛難忘吧。”冥冥之中,鍾可情覺得眼前的男人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人,或許是因為他長了一張與謝舜名一模一樣的麵孔吧,她總覺得像謝舜名那種相


    貌和善的人,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如果是舊愛難忘,那這些又是怎麽迴事?”謝影塵打開手機,將一段視頻在鍾可情麵前打開,畫麵上正是在溫泉度假村時鍾可情在院長的包廂外麵鬼鬼祟祟的模樣,“當天


    你故意支開院長,為的不就是讓陸屹楠求救無門麽?你若真是舊愛難忘,你會舍得這樣對他?”


    “你究竟想要知道些什麽?”鍾可情試圖伸手去奪那手機,卻因為牽動到傷口,痛得眉頭擰成一團。“你有多少秘密瞞著我,最好全都跟我說清楚。否則,我就拿著這段視頻去質問陸屹楠,問問他,當初鍾可情是怎麽死的!”謝影塵發了狠,指了指門外道,“心外科就在隔


    壁,我相信陸屹楠就算不願意說實話,也會願意編一個理由來騙我。言多必失,隻要他騙了我,我就有查下去的方向……隻是,到那時他必定會對你起疑。”


    “你是打算親口告訴我,還是打算由陸屹楠來告訴我……我隻給你三秒鍾的時間考慮。”


    謝影塵的眼眸之中閃爍著零星的火焰,“三、二、一……”


    “我自己說!”“我有過一個孩子。”那段過往已經跟她的屍體一起化為灰燼,鍾可情以為她可以平靜地講完整個故事,但當提到那個孩子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嗚咽出聲,“既然一早就想


    好了要用我的心髒做交換,為什麽還要殺死我那無辜孩子的……”謝影塵幾乎不敢相信,逝去的年華裏,老天爺究竟對她做了多麽殘忍的事情,讓當年那個清純若水的女子也學會了耍心機,學會了在暗黑無邊的深深宅院裏,一步步往上


    爬。


    謝影塵悄然擁她入懷,鍾可情卻因為本能地排斥,將他推開,靜靜蜷縮在病床一角,隻道是碰到了傷口。


    她身上有傷,謝影塵自然不敢再用強。


    季子姍因為被鍾可情威脅,受了不小的驚嚇,卻又不敢將她開車撞人的事情告訴江美琴,隻得一個勁兒地打著鍾可欣的電話。“大表姐,你不是已經找人刪掉了那段視頻麽?為什麽季子墨那個賤人手上還有我開車撞人的視頻。眼下謝少沒事,故意傷人也算不上什麽大事,但倘若那段視頻傳到謝叔


    叔那裏,我必然是吃不了兜著走的!”季子姍心中焦慮難安。


    鍾可欣今日也剛剛受了季子墨的氣,她聽出季子姍的怨憤,試探著問道:“眼下隻有一個法子能守住秘密了,就看你願不願意去做?”


    “什麽法子?”


    “殺、人、滅、口。”鍾可欣的眼眸之中帶著宿命的恨,一字一頓地說道。季子墨一驚,抱怨道:“大表姐,你不會又是忽悠我為你賣命吧?每次這種勾當你都不會親自動手,到時候查起來做錯事的永遠是我。大表姐,我這次可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


    豬腦袋!


    鍾可欣在心底冷笑一聲,我想要讓你上當,你還跑得掉麽?


    “你不動手也沒關係,到時候謝伯伯找上門,可別怪我不救你!”鍾可情語氣輕佻。


    “你……”季子姍當即亂了方寸,歎道:“你說吧,要我怎麽做?隻要別再拿我當槍使,我都願意配合你。”“好妹妹,表姐也是為了你好,怎麽會拿你當槍使呢。”鍾可欣聲音頓了頓,道,“陸屹楠已經對我起了警戒,我是沒辦法靠近季子墨的病房了。你是季子墨的姐姐,偶爾給


    她送一碗奪命粥,還是沒關係的——”“季子墨對我心存警惕,我送去的粥,她肯定看都不看一眼,會直接倒掉。”季子姍憋屈道,“前陣子做得太過了,已經完全撕破了臉。我就算真的好心去給她送粥,她也一


    定會倒掉的……”


    “就是要她倒掉。”鍾可欣唇角邪肆的勾起,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我要她當著陸屹楠的麵,倒掉你送去的粥,看她那清純模樣還能裝到幾時!”


    季子姍眼前一亮,隱約聽懂了幾分,“大表姐的意思是,你料準了她不會喝我送去的粥……”


    “孺子可教。”


    “大表姐,你真厲害。”季子姍不忘稱讚,雖然打心眼兒裏已經將鍾可欣那個壞女人詛咒了無數遍。


    這天下午,季子姍便讓李嫂熬了整整一罐紫米粥。


    李嫂還不忘跟一旁的傭人打趣兒,“這子姍小姐今兒個是轉性了麽?怎麽連紫米粥都願意喝了……以往,她連燕窩參翅都要挑剔好久的。”季子姍在季家一直不得人心,自然知道那些傭人在背後是怎麽議論她的。她才不管那些,注定要被倒掉的一鍋粥,沒必要選什麽上乘的食材。這季家的家產遲早是她季子


    姍的,在季子墨身上,能省則省。


    晚上換班時分,張小蝶在過道裏碰到了季子姍。


    季子姍端著一鍋粥,一臉誠心道:“小蝶,我聽說子墨妹妹受了傷,特意讓廚房熬了些粥送過來。”


    張小蝶自然知道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但她在季家不過是個傭人,不能跟二小姐頂撞,隻得恭敬有禮地彎了彎身子道:“我家小姐剛剛睡下了。”


    “這麽說,我來得真不巧了。”季子姍露出一臉失落。


    她逗留在鍾可情的病房門口遲遲不走,等到陸屹楠臨下班前最後一次巡防,出現在陸屹楠麵前。


    陸屹楠對季子姍的印象不是很深,想了好久才道:“這不是季家二小姐麽?來看小墨麽?怎麽杵在門口不進去呢?”


    季子姍露出一臉委屈模樣,歎道:“我聽說子墨姐姐受了傷、動了手術,特意讓傭人熬了點粥送過來,可惜不巧,子墨姐姐剛巧睡下了……”


    陸屹楠對季家的家事略有耳聞,他淡然抬了抬眉,笑道:“到了該換藥的時間了,她總得起身的,你隨我一起進去吧。”


    季子姍料不到陸屹楠比想象中還要好說話,不覺心生好感,莞爾一笑道:“謝謝陸醫生。”


    “謝什麽?小墨是為了救我才我受傷的,該是我謝謝你們才對。”陸屹楠麵露愧色。季子姍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說話可以這麽溫柔,也難怪心高氣傲的大表姐會看上陸醫生,甚至不在乎他是已故妹妹的男友。季子姍與陸屹楠的距離靠得極近,十六歲的季


    子姍隱隱嚐到了情竇初開的滋味兒,就像含著一口化不開的棉花糖,甜到了心底裏。


    陸屹楠進屋前先敲了敲門。


    張小蝶聽了聲音便對鍾可情道:“子墨小姐,一定是那個煩人的子姍小姐又來挑事了。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去把她趕走。”鍾可情眸光微微一動,不覺搖了搖頭。季子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張小蝶若是在醫院裏與她起衝突,難免會引起外人的圍觀,首先這對季氏的影響不好,其次若是傳到陸


    屹楠耳中,他也會覺得她們姐妹之間有隔閡,她並不像表麵上那樣單純無知。一旦引起一個人的疑心,想要再接近他可就不容易了。


    “去給她開門吧,這裏是醫院,樓道裏有攝像頭,門口有保安的,她還能吃了我不成?”鍾可情鎮定自若,麵上一片淡然。


    “可是……”張小蝶有些不服。


    “去吧。”鍾可情便又朝她搖了搖頭,“去吧。記得,就算我們吃虧,也要讓她理虧。”


    張小蝶微微一怔,訝異地瞪大了眼睛,從前的子墨小姐從來不會跟她說這樣的話。這話聽上去,頗有幾分大徹大悟的味道。張小蝶原本是一臉厭煩地去開門的,瞧見門外站著的是陸醫生,立馬換上了一副笑顏,暖聲道:“是陸醫生啊,我家小姐剛剛睡下,我還以為是隔壁病房的小孩子又來鬧了


    呢。”陸屹楠朝著她點了點頭,托著一包藥劑進來,道:“是時候換藥了。你家小姐應該很久沒有進食了,正巧我剛剛在門外碰到了季家二小姐,她托人熬了粥帶過來,多少讓你


    家小姐先吃一點墊一墊肚子。”


    季子姍滿眼的媚笑,將那一鍋粥遞上前去。


    張小蝶知道季子姍不安好心,誰知道這粥裏放了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她就算不下毒,隨便搞兩粒巴豆,子墨小姐喝下去,也夠她好受的。


    張小蝶手伸到一半,根本不敢去接那罐粥。


    倒是鍾可情率先出了聲,“老早就聞到香味了,還是妹妹最懂我的心思。小蝶,快端過來給我嚐嚐。”


    季子姍聽了,便微微一用力,將那罐粥往張小蝶手裏一塞。


    粥是滾燙的,張小蝶嚇了一跳,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把好好的一鍋粥給砸了。


    季子姍見了連忙道:“小心點,阿姨用心熬了好幾個小時呢。沒加什麽作料,味道清淡,正適合子墨姐姐喝。”


    張小蝶麵露為難,緩步走到鍾可情床頭,又道:“這也沒準備小碗,我去值班阿姨那邊借一個——”


    “不用不用。”季子姍說著,將隨手拎著的紙包亮出來,裏麵的擺件一件件往外拿,“碗、筷、勺子、餐巾紙,我都帶來了。”


    張小蝶的麵色又陰沉了一份。


    鍾可情努力抬了抬身子,輕笑著道:“妹妹有心了。”“哪裏的話……”季子姍逼近了一步,錯開陸屹楠的視線,狠辣的眼神對上鍾可情的雙眼,冷削的唇角猶如煉獄五毒花一般翕動著,“姐姐平日在家裏那麽照顧我,眼下姐姐


    病了,妹妹多留心一些也是應該的。姐姐忘了麽?上次妹妹在浴室洗澡摔倒,受了風寒,也是姐姐一手照顧的呢。”


    鍾可情當然記得浴室裏的那件事,看來季子姍是為了尋仇來的。


    陸屹楠低啞笑出聲來,笑聲裏隱約透著幾分惆悵,大約是看到季家姐妹的親密友好,與鍾家姐妹的決裂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忍不住自嘲。


    “你們姐妹的關係真是要好。小墨,別多說了,趁熱喝點粥吧。”


    季子姍聽了忙道:“是呀姐姐,再不喝粥可就涼了。來,我來幫你乘——”


    張小蝶眼見著季子姍將滿滿一碗紫米粥遞到了鍾可情麵前,心裏頭急得不得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得不停地朝著鍾可情眨著眼睛,暗示著她:不要喝、不要喝……


    張小蝶想要試圖上前去打翻那粥碗,無奈季子姍的身子總是躲躲閃閃,阻攔著她。


    季子姍不是傻子,這粥若是被丫鬟打翻的,就沒有該有的震撼力了。


    鍾可情淡然朝著張小蝶點了點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子墨姐姐,來我喂你。”


    季子姍便迫不及待地吹了吹勺子,像是要親自喂她,以顯示姐妹情深。整日被一個實際年齡比自己還要大上幾個月的人叫姐姐,聽著實在是慎得慌。鍾可情心裏頭想著:你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我和你翻臉麽?當陸屹楠的麵,你還能在我的粥


    下毒不成。再說,這紫米粥一端上來,陸屹楠就已經知道你對我不是真的上心了,我偏要給全你麵子,喝給你看。


    “恩。”鍾可情輕輕應承了一聲。


    張小蝶見狀,連忙去扶她,將她身後的枕頭稍稍墊高了一節。主仆二人的心靈默契如斯,倒顯得身為“妹妹”的季子姍照顧不周了。


    季子姍可不在乎那麽多,她隻求著鍾可情快些當著陸屹楠的麵打翻了這碗粥,撕破她那清純到骨子裏的假麵具。


    “來。”季子姍的身子又往前傾了一分,那角度是極其別扭的。陸屹楠也不是傻子,已經隱約看出了那粥裏的明堂,也察覺了季子姍眼神裏的那股子邪氣。他微微側過臉去,注意打量著鍾可情。鍾可情麵容安寧,一如初見她時的模樣


    ,既看不出她的緊張,亦看不出她的焦慮,甚至於嘴角還掛著幾分笑意。陸屹楠心思略有一些凝重。這樣一個女人,若不是在演戲,則說明她單純如同一塊晶透的薄冰;若是在演戲,則說明她心機深沉到叫人難以揣測的地步。若是後者,那這


    個女人接近他的目的就十分可疑了。


    陸屹楠原本是要阻止季子姍的,畢竟季子墨是為他受得傷,但一想到季子墨的可疑,他便放任不管,打算借此探一探對方的底。


    “謝謝。”鍾可情低頭抿了一口。


    張小蝶大吃一驚,料不到她家小姐居然不管不顧地喝了季子姍送來的粥。


    季子姍也嚇了一跳,原想讓這個賤人當著陸屹楠的麵當場發飆的,不料她卻沒有上當。唯有陸屹楠輕輕舒了一口氣,他似乎打心眼兒裏不喜歡那個丫頭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人。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打第一眼見到那個丫頭,他就覺得有一種前世相識的感覺。


    從她還沒有闖進他的生活開始,他便已經料定,他們一定會成為朋友。


    鍾可情咽下那口粥的時候,眉頭微微皺了皺。


    張小蝶連忙問:“怎麽了小姐,是不是太燙了?要不待會兒再吃?”


    季子姍才喂下鍾可情吃了一口,心中還有底氣,便道:“不燙的。怎麽樣?子墨姐姐,好吃麽?”


    鍾可情側臉露出幾分苦澀,嘴角卻強扯著笑意道:“好吃。”


    “那你就多吃點。”


    季子姍的嘴角露出狠意,喂食的速度越來越快。


    鍾可情像是一早就窺破了她的意圖,淡然自若地抿唇喝著粥,一口不落地全都吞咽下肚。


    眼見著這紫米粥已經下去了一小碗,鍾可情卻還沒有半點發怒的征兆,季子姍再也不能忍,手微微一抖,試圖將那剩下的一碗粥撒到鍾可情身上去。


    “子姍妹妹,小心點。”鍾可情眼疾手快,右手穩穩握住了粥碗,而後將它端放到一側的茶幾上,舔了舔唇道,“妹妹,我喝飽了,剩下的我讓阿姨熱一熱,晚上再喝吧。”


    “再多喝一點嘛!”季子姍有些泄氣,卻仍舊不肯放棄。一側的陸屹楠看得有些厭倦了,受不了偏房欺負正房的這種戲碼,輕咳出聲道:“你姐姐不想喝就算了。她剛剛動完手術,胃口不好,也不適合吃太多東西。時間不早了,


    也該換藥了。”


    “好。”見陸屹楠開口,季子姍隻得僵笑著應承下來,雙手埋在鍾可情的床鋪邊緣,攪著被子下麵的床單,恨不得將那床單撕成碎片,以發泄她心中的不滿。


    鍾可情原想迴敬她一個自信的笑,隻是肚子裏翻江倒海,實在不是滋味兒,那鍋粥雖然沒有下毒,但也並不是一鍋單單純純的紫米粥。


    陸屹楠走上前,掀開鍾可情的外衣,剛要替她換藥。鍾可情便猛然坐了起來,腦袋一歪,對著病床一側竟吐出一口黑血來——


    “小姐!你怎麽了?”張小蝶吃了一驚,連忙去掐季子姍的脖子,“你究竟喂我家小姐吃了什麽?你在家裏欺負她還不夠麽?”季子姍哪裏料到這樣的變故,那紫米粥是李嫂讓家裏傭人熬的,她起先是想過下點什麽進去,但經過先前幾次的教訓,她不想再被鍾可欣利用了去。一路上,那罐粥一直


    包得嚴嚴實實,甚至都沒打開過。說她下毒,實在冤枉——


    “沒有,我沒有。不可能……”鍾可情這粥可是當著陸屹楠的麵,親口喝下去的。季子姍當場被抓包,有口也說不清。


    “你這個壞女人!為什麽三番四次要想著害我家小姐呢?”張小蝶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想要對季子姍動粗。


    鍾可情忙投過去一個眼神:“不要……小蝶,讓子姍走。”


    季子姍一邊氣得唇角哆嗦,一邊又嚇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剛進門那股鬥氣兒,全被鍾可情的一口“毒血”給澆滅了。


    鍾可情的麵色一下子變得好差,胸口一直翻騰著,似乎還要吐。


    陸屹楠見狀,眉頭一蹙,連忙將她扶住,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吐出來,快吐出來。剛剛喝下去的粥,都吐出來。”


    季子姍的臉瞬間陰沉了下去,聽陸屹楠這話的意思,看來他也相信是那粥裏有毒了。


    “不許吐!”季子姍氣得直跺腳,“我說了沒毒!”


    她惡狠狠瞪了鍾可情一眼,莊嚴就死一般走到鍾可情的床頭,抱起剩下的半鍋粥,仰頭便要全部灌下去。


    鍾可情大吃一驚,“別——”


    她想要阻止,可是已然來不及。季子姍才咕咚咕咚喝了兩口,麵色便瞬間變得鐵青,一口氣將喝下去的粥盡數噴在了地上。那紫米粥又鹹又辣,至少加了半袋食鹽、一整罐辣椒粉,季子姍立馬嗆得咳嗽


    不止。


    “還說沒毒?”張小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當然也不忘幫鍾可情討個說法,“你一口都喝不下去的東西,居然喂著我家小姐整整吃下去半碗,你安得什麽心?”


    “不,不是的……”季子姍看看手裏的粥,再看一看瞪著自己的陸屹楠,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鍾可情身體虛弱,這種辛辣的東西又吃得太多,心裏翻騰得厲害,一連吐了好幾口黑血,側臉上虛汗淋淋,整個人看上去羸弱到了極致,就像是清透的陶瓷娃娃,輕輕一


    碰就會碎掉一樣。


    陸屹楠看著滿地的黑血,又望了望病情急轉直下的鍾可情,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焦慮感。他當即起身,奪過季子姍手中的粥。


    季子姍怔怔看著他,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無從開口。


    陸屹楠將那罐粥方才嘴邊,嚐了小小一口,而後立即吐掉。他皺著眉,對季子姍道:“這粥裏放了太多的食鹽,就算是常人吃下去,身體也會不舒服。你姐姐近日動了大手術,又有些低燒,讓她吃這種東西,簡直是將她往死路上逼


    !”


    “陸醫生,不是我放的,我不知道!”季子姍聽了,亂了分寸,雙腿顫抖著都快站不穩了。張小蝶聽了愈加氣憤,便忽的朝著陸屹楠跪下去:“陸醫生,今天你可得為我家小姐做主!在家的時候,子姍小姐三番四次欺負子墨小姐,我家小姐是脾氣好,總是忍過去


    。現在她居然動起了歪心思,想要害死我家小姐。請陸醫生叫警察過來,這件事我們總得討個說法!”


    “別……小蝶,別這樣。”鍾可情慘白著一張臉阻止,她轉過頭,麵向陸屹楠道,“陸醫生,這不過是一件小事,隻是姐妹之間的小矛盾,還沒必要鬧到警局去——”


    “小姐!你不能總是這麽忍氣吞聲!”張小蝶氣憤地瞪了季子姍一眼,“你就是脾氣太好,才會縱容一個外人爬到你頭上去的!”“季子墨!我不用你在這裏假惺惺!喊警察就喊警察,誰怕誰?我倒要看看,這警察碰上了季家的兩姐妹,究竟會偏向誰?”季子姍是那種受不得委屈的人,更何況這件事


    情確實與她無關,鬧到警察那裏她也不怕。


    喊警察?


    嗬……


    鍾可情在心底冷笑一聲,這粥說到底是你帶來的,而受害者是我,就算喊警察查出了問題,還能賴到我頭上不成?“我本不想將這件事鬧大,所以就算那粥很難喝,也強逼著自己喝下了。妹妹,你現在鬧著要喊警察,這又是何苦呢?”鍾可情無奈地搖了搖頭,“可能是你熬粥的時候沒能分清楚作料,姐姐相信你的清白。這樣一件小事,鬧到警察那裏,對我們季家的影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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