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可情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拳,強自鎮定地迎上陸屹楠的視線,眉頭皺了皺道:“陸醫生的事,我聽說了。換心手術本來就是很複雜的手術,在國內成功的案例屈指可數,陸


    醫生不必太過自責。”


    “我是問你,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陸屹楠目光冷沉,一雙墨黑色的瞳仁裏寫著質疑。恰當此時,謝影塵從樓道裏走出來,上前拍了拍陸屹楠的肩膀,道:“我有個朋友是做律師了,在業界有‘不敗將軍’之稱,這丫頭聽了硬要將他介紹給院長。我當是為了什


    麽事呢,原來她一心想幫著陸醫生你啊——”謝影塵話音剛落,陸屹楠麵上的疑惑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地是一臉的尷尬,有些愧疚地朝著鍾可情搖了搖頭道:“季小姐,謝謝你的好意。律師的事,院長會幫忙安排的


    ,就不麻煩你了。”


    “可是院長他說……”鍾可情故意露出苦惱之色,欲言又止。


    陸屹楠心情煩亂,不欲與他們多說。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就不勞你們掛心了。”


    說罷,他推門進了院長辦公室。


    鍾可情僵愣在門外,有些詫異地望著謝影塵,“方才,你為什麽要幫我圓謊?”


    謝影塵聳了聳肩,傾下身子到她耳畔,曖昧撕磨:“我不幫你,還能有誰幫你?”鍾可情定定望向他的眼底,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他若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她曾經受過的苦難,又如何能夠做到眼中含笑地望著她?至少,最少也該滿滿心疼地


    擁她入懷。他若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又為什麽要幫著她逃脫陸屹楠的質問?


    謝影塵同樣猜不透她的心思。他不知道她對陸屹楠究竟是怎麽的一種感情。時刻關注著陸屹楠的一舉一動,人前是一副掛心的模樣,人後卻是滿心的算計。他猜,他們之間曾經一定有著很深的過節吧


    ?謝影塵其實沒有說謊,身為一個優秀的律師,他在律師界確實有不少朋友。像陸屹楠惹上的這種官司,他隨便找個朋友都能幫他擺平……隻是,既然他喜歡的女人想要看著


    陸屹楠受苦,他自然不能出手相助。


    鍾可情整個人看上去很憔悴,像是剛剛做完了一件大事,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謝影塵有些不放心,也不管周遭的醫護人員怎麽看,便彎下身子將她打橫抱起,讓她的腦袋伏在自己的肩頭,稍作休息。鍾可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季子墨的那顆心髒最近越來越不聽使喚,總是在不經意間加速跳動,偶爾還會抽痛,令她不能唿吸。或許,她真的是太累了,需要休


    息一下了。


    謝影塵抱著她走到六樓轉角的地方,她的心髒又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


    賀遲穿著藍白色的病號服,猝不及防地闖入她的視線。他整個人看上去異常憔悴,平日裏很講究儀表的他,竟然也有讓自己胡茬連連的時候。他唇色慘白,蒼勁有力的十指正握著一份檢查報告,冷沉地掃了一眼“謝舜名”,與


    他們擦肩而過。


    至此,鍾可情這才讀懂了季子墨的心。因為賀遲過得不好,所以季子墨是在用自己的心髒表達著她的不滿嗎?


    一聲不吭地從她身邊走過去,甚至連個招唿都沒打。


    鍾可情隱約能讀懂賀遲的心思。他為了留下她,不惜在自己健康的身體上劃刀子,不惜剖開自己的心髒……可她當時正關心這謝舜名的死活,將所有的怒氣都撒在他身上。


    從他做完手術至今,她甚至都沒有去病房裏看過他一眼。他能不怨恨她麽?


    謝影塵覺察到鍾可情的反常,有些詫異地挑眉:“怎麽了?碰到熟人了麽?”


    鍾可情的神經猛然緊繃起來,有些疑惑地打量著他,“你方才難道沒有看到……”


    “看到誰?”“謝舜名”的表情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這讓鍾可情的心裏似有千萬隻螞蟻在爬動。為什麽眼前的這個“謝舜名”總是給她很陌生的感覺呢?賀遲與他可是相交多年的摯友


    ,怎麽可能從他眼前走過去,他都看不到呢?


    細想一下,“謝舜名”並不知道賀遲心髒手術的事是假的,可他迴來之後,居然從沒有問過賀遲的病,也沒有親自去病房看過賀遲。現在甚至是,相逢不相識!


    鍾可情的腦子一團混亂,她咬了咬唇,幹澀道:“沒什麽,可能是我看花了眼,以為碰上了熟人。”


    謝影塵將鍾可情送迴雲城建設之後,自己便出門去了律師事務所。


    坐在靠右側辦公室的法國男人側臉看了他一眼,頓時露出一臉驚詫之色,操著一口拗口的中文道:“謝律師,稀客稀客——”謝影塵做事向來是速戰速決,他不像謝舜名那樣一絲不苟,凡事能省則省,絕不給自己添麻煩,正因為如此,他周末一向不加班。律師事務所那些瑣碎的事,一般都會丟


    給他的兩個外國友人來處理。羅賓英國人,傑克是法國人,兩個人在a市語言不通,雖然學曆高,法律研究得透徹,但一旦碰上複雜的官司,他們也隻能躲在幕後提提意見。所以這家律師事務所說起來


    是三個人合開的,但說到底主力軍還是謝影塵。


    謝影塵偶爾閑散,另外兩個人也都能理解的。


    律師事務所開在市中心的地帶,三個boss人脈都很廣,生意興隆,每日都有好幾個大案子要接。


    幾個加班的小助理忍不住議論紛紛。


    “boss笑了。”


    “哪有?他臉色明明很難看。”


    “是陰晴不定。”“男人往往在思春的時候會笑,但是一想到自己思春的對象不喜歡自己,他的臉色就會變差。”謝影塵的助理小韓說道,“根據我的分析,boss喜歡的女人一定喜歡上了別


    人!”


    “切!什麽女人,這麽沒眼光!”“不是人家姑娘沒眼光,你們聽說過沒有,boss是畸形兒,從小就是棄嬰,這種家庭不健全的男人性格一定有缺陷。”一個瓜子臉的行政小秘書抿了抿唇,八卦道,“就算b


    oss自身再怎麽優秀,有些沒遠見的女孩子還是會介意他的家庭的。”


    “什麽?boss是畸形兒?”


    “你聽誰說的?boss哪裏畸形了,怎麽一點都看不出來了?”


    一眾女文員將她後半句話完全忽視掉,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前半句。


    小秘書嘟了嘟嘴:“問我?我怎麽知道?有本事,你們自己去問boss去!”她們的議論聲太大,隔著玻璃窗戶,謝影塵都能猜到她們在說些什麽。“畸形兒”這個字眼猶如倒刺,紮入他的骨血,留在血肉裏麵會疼,而想要拔出來,則一樣傷筋動骨


    。


    謝影塵是母體裏帶出來的病,患的是先天性食管閉鎖,是一種消化道發育畸形的疾病。剛剛出生,他就不能進食,唾液也不能下咽,反而會流入口腔,會不停地吐白沫。醫生試圖給他喂奶,接過乳汁不能下胃口,逆流進唿吸道,使得他咳嗽不止、嘔吐,緊


    接著就會唿吸困難,並發吸入性肺炎……


    這些是他長大後,從很專業的醫學書籍上查到的。根據書上的描述,他不難想象,還是嬰兒的他,究竟活得有多痛苦。就在他痛苦煎熬的時刻,他的母親,鼎鼎大名的影後唐穎,命人稍稍動了動手腳,便將他的出生證明藏下了。他與謝舜名一母同胞,謝舜名在備受父親寵愛的時候,他卻


    在與病魔做抗爭。先天性食管閉鎖並不好治,他畢竟是唐穎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唐穎瞞著謝雲,暗地裏找人幫他安排了食道吻合術,暫時保住了他的性命。隻是好景不長,在他三歲的時候,唐穎想要向謝雲坦白,想要將他帶迴謝家,讓他認祖歸宗的時候,他的病又複發了。食道閉鎖術後食道狹窄,兩次氣囊擴張,病情岌岌可危,剛剛學會走路說話的謝


    影塵不得不再次迴到醫院長住,這一住就是十年。


    謝影塵不敢迴憶那十年裏發生的事情,食管閉鎖令他一直躺在病床上,缺乏鍛煉的他,免疫力下降,吸入性肺炎、唿吸道疾病,各種並發症接踵而來。最誇張的那段日子,謝影塵渾身上下插著三十多條管在,嘴巴裏也插著管子,不能說話,不能吃飯,唿吸要靠氧氣瓶來維持。醫生每天會給他輸液,輸一些蛋白質,來維


    持他的機體能量。


    謝影塵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就跟活死人一樣。


    或許就是那個時候,唐穎徹底放棄了他,不想再給自己增加負擔,身為他的親生母親,她親手拔掉了他的氧氣罩——


    謝影塵自嘲得笑笑,上帝是公平的,給他一個充滿磨難的出生,卻讓他活得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精彩!


    他朝著門外的小韓招了招手,吩咐道:“幫我放消息出去。流光醫院陸屹楠的官司,誰接了就是跟我們‘唯愛’作對,以後法庭見了,絕不嘴軟!”


    “什麽?”小韓將這個消息散布出去之後,當即引來一群女文員的猜測,“boss好好的,怎麽跟流光醫院的醫生扯上關係了?”“我聽說這個陸醫生真倒黴,一個治不好的病人死在了他的手術台上,偏偏還是實況手術,搞得全城盡知。這要是鬧上了法庭,病人家屬一定會說他沽名釣譽,為了自己的


    聲譽,罔顧病人性命!”“這種東西可沒什麽評判標準,就是他僥幸贏了官司,到時候社會輿論一樣會一邊倒……”有個稍有經驗的律師歎息道,“這種官司隻有boss這樣級別的律師親自出馬,才能保證萬無一失。偏偏這個倒黴的陸醫生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把boss給得罪了!boss雖然低調,但咱們‘唯愛’可是業界有名的,這消息要是放出去,我估摸著百分之八十的律


    師都不敢接陸醫生的官司了!”


    “boss真兇殘。”小韓吐了吐舌頭,“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為了誰,非要把姓陸的往絕路上逼。”


    鍾可情一整晚都睡得極不安寧,也不知是因為“謝舜名”沒有迴來,還是因為她夢裏的那個人四肢僵硬地躺在病床上,再也沒能蘇醒過來。


    她無法忘記從機場迴來,碰上那起事故繞道而走時的情形。明明前路白霧彌漫,明明有數不清的車輛擋住了她的雙眼,但她隱約還是覺得那輛被撞翻的跑車底下,有一顆熟悉的心髒在微弱的跳動。她調頭離去的那一刹那,身後似


    乎有灼熱的視線緊緊相隨。


    她的愛人躺在血泊中。


    “謝舜名”的臉在她麵前分裂成兩個人,就像一對孿生兄弟。鍾可情是被小麒麟的哭聲驚醒的,睜開眼睛的時候,麵上早已淚水連連。因為做噩夢的關係,她出了一身冷汗,劉海濕噠噠地耷拉在額頭上,原本細膩的發絲凝結成束,


    她握起枕邊的手機,對著屏幕照了照,才發現自己狼狽不堪。


    “哇嗚嗚”、“哇嗚嗚”……


    小麒麟的哭聲沒完沒了,似乎和她一樣,夢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似的。


    鍾可情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有些心疼地抱起那搖籃裏的孩子,摟在懷裏,小聲地哄著:“麒麟乖,麒麟不哭……阿姨帶你去找爸爸。”


    聽到“爸爸”兩個字,那孩子滿含淚水的眼眸忽的亮了亮,忽閃忽閃地瞪著鍾可情,嗚咽聲也漸漸小了下去。


    這孩子已經八九個月大了,偶爾會發出一些單音節的詞來。


    “媽媽”兩個字喊不出,但是因為跟“謝舜名”相處久了,“爸爸”倒是喊得挺歡騰。


    每次他隻要一哭鬧,鍾可情把“謝舜名”搬出來,這孩子便會乖乖地閉嘴。


    望著他黑漆漆的大眼睛,鍾可情有一刹那地失神,手指勾了勾那孩子柔軟的發絲,有些漫不經心地望著窗外,喃喃自語:你說,這個爸爸真的是你爸爸麽?


    “叮咚”、“叮咚”……


    恰當鍾可情怔愣出神之際,門外響起了門鈴聲。


    鍾可情以為是謝影塵迴來了,便漫不經心地走上前去開門。


    熟料,關靜秋帶著兩個保鏢破門而入,上前一把就奪過鍾可情懷裏的小麒麟,而後將他塞給身後的保鏢,冷著聲音道:“把孩子帶走,這裏的事,交給我來處理。”


    事情就發生在眨眼之間,待到鍾可情反應過來,想要上前爭奪小孩兒的時候,關靜秋已經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季子墨,我今天來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關靜秋將一張出生證明丟到鍾可情麵前,沉聲道,“麒麟的親生母親已經找到了,從現在開始,麒麟的監護人不在是你了。”


    鍾可情詫異地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手中的出生證明,又皺著眉問道:“這件事,謝少知道麽?”


    關靜秋微微一怔,隨即道:“他沒有必要知道。”


    “可是……”“沒有可是。”關靜秋目光一冷,“難道麒麟不應該跟自己的親生母親在一起麽?我堵謝少不會與他的母親爭奪撫養權,就算要爭,也不關你季子墨什麽事……別忘了,謝舜


    名對外公開的妻子是我,你不過是個無名無分的地下情人!”


    看到鍾可情失落,關靜秋心底湧過一刹那的快感,仿佛是在為謝舜名報仇。


    “當地下情人也沒什麽不好,隻是……”關靜秋的聲音頓了頓,滿含深意地望了鍾可情一眼,“有時候女人要擦亮自己的眼睛,免得睡錯了男人,後悔終生!”


    鍾可情精神為之一振,一雙黯淡的眼眸亮了亮,有些不知所措地揪住了關靜秋的衣領,沉著聲音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無可奉告。”關靜秋甩開她的手,故意勾起唇角,“季小姐不是很有能耐麽?若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就自己去探索啊!”


    說罷,關靜秋帶著一眾保鏢離開。鍾可情整個人都變得心不在焉,就連對陸屹楠的事也沒那麽掛心了。她稍有遲疑的拾起家裏的電話,按下了謝影塵的號碼,卻遲遲沒有撥過去。她想要將小麒麟被帶走的


    消息告訴他,卻又擔心著什麽。


    與此同時,謝影塵的電話撥了進來。


    鍾可情條件反射地按了接通鍵,卻遲遲不願出聲。


    “醒了?”謝影塵有些詫異,家裏的電話沒有放在床頭,按理說她不該這麽快接通的。


    “嗯。”


    “來醫院吧,有個驚喜送給你。”看到陸屹楠倒黴,她應該會很開心吧?


    “我也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鍾可情咬著牙,聲音裏泛著些許苦澀。


    “什麽?”謝影塵啞然。


    鍾可情卻故意扯開了話題,“我今天翻出了你十年前的照片,想起來一件事。”


    “什麽事?”她的語氣怪怪的,這讓謝影塵很不習慣。他做律師這一行五年,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心虛過,好像做錯了什麽大事,但自己又不知道。


    “十年前,我們一起出的車禍,你為了救我,手臂傷得很嚴重。這麽多年不見,也不知道有沒有留疤……”


    謝影塵心神一震,迴想起安律師對他說過的話。謝舜名的手臂上有一條很長的傷疤,是車禍的時候護著鍾可情留下的。


    “什麽車禍?什麽傷疤?十年前你才六歲,我們似乎沒有任何交集。”謝影塵插科打諢。


    鍾可情的聲音愈發清冷,“好,就當你認不出我。我就想問問,你手臂上的傷疤還在麽?”謝影塵的雙瞳蒙上了一層白霧,原想邀功的喜悅全都吞咽下腹,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心慌。他雖然厭惡謝舜名的身份,可是……這身份一旦被揭穿,他就再也不能死皮


    賴臉地留在這丫頭身邊了。更重要的是,丫頭會傷心,他會心疼。


    “在的。”


    “我想看。”鍾可情心底還存著些許期待。


    “改天給你看。”


    “我現在就想看。”鍾可情不依不饒,像是心底已經認定了電話那端的人不是謝舜名似的。


    “一刻都等不及?”謝影塵故作鎮定,輕佻一笑,“你就這麽想看本少爺的裸體?”“對!”鍾可情已經口不擇言,不管他怎樣調戲她、怎樣找借口,她非要看到那個傷疤才能安心。泡溫泉的時候,她曾經有機會查看的,可當時她一心放在對付陸屹楠的身


    上,根本沒去關注,盡管他當著她的麵,赤裸著上半身,她亦沒能覺察出異常。


    “好,我考慮一下。”


    “有什麽好考慮的?”鍾可情緊張得手心都在出汗,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就是沉不下來。


    “獻身總得選個好日子吧!”謝影塵依舊是吊兒郎當的語氣。


    鍾可情靜靜掛掉電話,沒再出聲,就連小麒麟被關靜秋帶走的消息,她也一並壓下了。謝影塵掛掉電話,麵上笑意全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陰翳。他有些無奈地撥通了一個陌生號碼,歎息著對手機那端道:“他手臂上有一條很長的疤痕,拍個照發給


    我。”


    電話那端的人似乎有些焦急,低聲問道:“你要做什麽?千萬別做傻事。謝先生雖然遲遲不醒,但他的病情還算穩定,一時半會兒不會辭世。”“他的死活我不想知道。我想成為謝舜名,不是暫時的,而是永遠的。”他掛了電話,將自己一個人關進黑暗的空間,點一支煙,也不抽,隻是任由煙頭在密閉的空間裏,


    或明或暗地閃爍。


    接下來的幾日,一如鍾可情所料,謝影塵沒有迴家,也沒有去醫院。活生生的一個人,人間蒸發似的,哪裏都找不到影子。


    陸屹楠找了很多律師,但紛紛被拒。有人說,他在律師界得罪了人。鍾可欣更是直接找上了鍾可情,“啪”得一聲撞開心內科的辦公室大門,將那張殘破不堪的實況手術入場券砸在她麵前,斥道:“騙我入場,卻又讓童謠半路將我攔下,再讓


    我親眼見證陸屹楠的失敗。季子墨,你夠狠!說吧!律師的事,是不是也是你們季家找人放的消息?”“大表姐,好端端的,你怎麽這麽說我?”鍾可情眸光一冷,“周六的時候有人對我下毒,想要謀害我,這會兒我還沒查到幕後黑手是誰呢,哪有閑工夫去管醫院的事。你若


    是不信可以去問問院長,那天下午在度假村可是鬧出了人命的,這會兒小薛還在局子裏關著,等著法庭宣判呢!”


    “你!”鍾可欣連連失利,非但沒把眼前這個小賤人溺死,反倒傷了自己人,她本就懊惱不已,經鍾可情這麽一說,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大表姐,氰化鉀那玩意兒可是稀罕東西,一般地方找不到的。”鍾可情抿了抿唇,“我聽說大表姐和我們醫院化驗室的唐醫生走得很近,能不能……”


    “你什麽意思?”鍾可欣目光一狠,“是想指證我就是幕後黑手麽?你要真有證據就拿出來,別在這裏裝神弄鬼,我不吃這一套!”“大表姐,消消氣。我是想說,我有個朋友在學分析化學,畢業論文需要對氰化鉀進行分析,所以想請大表姐幫忙牽個線,讓唐醫生帶他參觀參觀化驗室。”鍾可情微微揚起頭,“若實在幫不了忙也就算了,大表姐何必生這麽大的氣?什麽幕後黑手?小吳雖然是氰化鉀中毒死的,可這跟大表姐有什麽關係?大表姐心地善良,連踩死一隻螞蟻


    都舍不得,還能狠下心來殺人不成?”


    鍾可欣的麵色變了幾變,礙於在場還有其他醫生看著,她隻能生生吞下這口氣。


    等到鍾可欣離開,鍾可情麵上的笑意消失不見,猝然站起來,朝著門口走去。


    站在陸屹楠的實驗室門口,鍾可情徘徊一陣,而後伸手敲了敲門。


    如她所料,陸屹楠果然將自己關在裏麵。他麵色凝重,身上穿的還是周六做手術時的那件白袍,白袍上血跡斑斑,早已凝結。


    “什麽事?”他聲音沙啞,滿臉疲憊。


    不知為何,看到他這幅模樣,鍾可情心裏反倒沒有半點報複的快感,隻是為他覺得深深的可悲。


    陸屹楠對她是有疑心的,畢竟那日他聽到了她在電話裏的咳嗽聲。


    鍾可情緩緩一笑,“陸醫生,我聽說官司的事很棘手。我認識一個律師,是季氏的法律顧問,或許可以幫到你。”


    “不用了。”鍾可情清楚陸屹楠的個性,知道他會拒絕,於是故意留給他一張名片,“陸醫生現在還不夠清醒,等您清醒了,您可以聯係他。譚律師是業內舉足輕重的人,隻要他願意出


    手幫你,這場官司不會輸。”


    陸屹楠微微抬起頭,露出布滿血絲的雙眸,疲憊之態盡顯,“我和季小姐不過萍水相逢,季小姐為什麽要這麽幫我?”


    鍾可情神情一怔,隨即笑了開來:“陸醫生也幫過我,不是麽?何況,陸醫生是可情表姐生前最依賴的人,而可情表姐又是我最依賴的人,我幫你是應該的。”


    鍾可情在心底暗自嘲諷:事到如今,你有沒有一點後悔,當初親手弄死了我。眼下你淪落至此,卻要靠一個死人的關係翻身,你甘心麽?


    陸屹楠麵色一暗,接過名片的手,有些顫抖。


    鍾可情轉身,剛要離開,便被他叫住,“季醫生,聽說在度假村出了些事,你還好麽?”


    鍾可情緩緩一笑,語氣中帶著幾分曖昧,“我沒事,所以陸醫生也不要有事。我說過的,我要追你的……”


    陸屹楠臉色僵住。


    鍾可情伸手拂了拂臉,雙頰很快燒得火辣辣的,有些語無倫次道:“我和謝醫生不是大家說的那種關係,請你不要誤會。”


    說罷,她便慌亂的奪門而出,落在陸屹楠眼中,倒有幾分小女子的嬌羞。鍾可情出門之後,直奔洗手間,趕忙將臉上的藥劑清洗得一幹二淨,以免殘留在皮膚裏。藥劑洗淨之後,約摸過了一刻鍾,她臉上的那抹可疑的紅暈便消失不見,恢複一


    臉的冷清。讓陸屹楠在實況手術上出醜不是她的本質目的,讓他名聲掃地也遠遠不夠填補她的喪子之痛。她真正要做的,是要慢慢地靠近他、取信於他,先奪走他的心,再將他所有


    的罪行一一揭露,將他的尊嚴和人格盡數踐踏在自己腳下!


    她要報複的人不是一個兩個,這黑暗的流光醫院究竟掩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她要全部挖掘出來,大白於天下,讓那些在手術刀下枉死的亡魂得以安息。


    婦產科的童謠、化驗室的唐醫生、心外科的陸屹楠,以及高高在上的院長,一個都逃不掉!


    謝影塵得知有人接下陸屹楠的案子很是震驚,打聽到那人正是季氏的法律顧問譚律師,他更覺詫異。


    助理小韓抱著一個保溫盒進來,小心翼翼地打開蓋子,推到謝影塵麵前:“boss,這是我媽媽熬的魚湯,對傷口愈合有好處,你多喝一點。”她的目光不時瞥向他的手腕。


    謝影塵的手腕處抱著厚厚的紗布,很大的一塊麵積,紗布上隱約還有血痕滲透出來,很明顯是受了傷。小韓搞不清楚,boss一向是頂小心的一個人,這麽大的一塊傷口也不知道究竟是碰到了哪裏。受了傷也就罷了,他也不去醫院,隻是自己用碘酒簡單地消了毒,又自己用


    紗布包紮了一番。看他那樣嫻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自己就是醫生呢。


    也虧得他把手給傷了,前段日子,他一個星期才來事務所一趟,所裏的那些小姑娘們都快望穿秋水了。現在好了,他已經連續五天都躲在這裏了,好像這迴是沒處去了。


    謝影塵淡淡挑了挑眉,沉聲道:“謝謝。”


    “是謝謝啊,我還以為你會說‘我不喝’呢。”小韓跟著調侃道。依照boss以往的性格,一定會拒絕的。


    謝影塵也沒有發現,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星期,他居然改變了這麽多。“boss,你說的那消息我是放了,可是季氏的譚律師接了官司。我們‘唯愛’雖然厲害,但譚律師的嶽丈可是法官,內幕消息要比我們拿得快,他若是執意要幫姓陸的,我們


    也沒有辦法。”小韓小聲嘀咕道,“也不知道欠了哪路冤家的,好好的非得去跟譚律師作對,這年頭開個小小的律師事務所容易麽?”


    謝影塵淡淡掃了她一眼,“譚律師的事,我知道了,不必再插手了。”


    小韓點了點頭,剛要退出去,忽的又想起什麽事,迴頭問道:“boss,這迴你在所裏待幾天?”


    謝影塵的唇角微微勾起,帶著魅惑之意,“怎麽?想拿內線消息賣錢?”小韓作為謝影塵的律師,沒少撈好處。不少妙齡少女都在向她打聽boss的生辰八字、脾氣喜好,雖然她不比媒婆能說,但隻要謝影塵偶爾漏一兩個消息給她,她賺的絕對


    比媒婆的彩禮錢還多。


    “boss,你每個月就給開那麽點工資,標準的資本主義剝削家,透露點消息給我怎麽了?”小韓說著,眼睛一亮一亮地眨著。謝影塵背過手來,用食指敲了敲紅木質的高檔書桌,目光掃了一眼自己的傷口,咬著唇道:“明天就走,以後迴來的次數就更少了。手頭上的案子,你們自己安排好,沒有


    必要,我會盡量避免再次上庭的。”


    流光醫院6樓的vip病房裏。唐糖將調查到的資料砸到賀遲麵前,而後抱拳而立,“你讓查的消息查到了。謝舜名確實有一個雙胞胎哥哥,一出生就是畸形兒。那時候唐穎雖然身為影壇舉足輕重的明星,但在謝家這樣的地產巨賈麵前仍舊抬不起頭,受公公嘲諷、婆婆欺壓,她不敢將生了畸形兒的消息公布,於是買通了婦產科的醫生,將其中一個孩子的出生證明扣下了


    。”


    賀遲握著一疊資料,若有所思。


    “那個孩子哪裏畸形?”他的目光微微眯起,“我恐怕見到謝舜名的親兄弟了。”“先天性食道閉鎖。”唐糖無奈地聳了聳肩,“你一定是見鬼了吧?我找唐穎身邊的人問過,謝舜名的大哥在十五歲的時候,術後食道窄小,再次進行手術的時候沒能挨過去


    ,去世了。”


    賀遲一愣,“那可真是見鬼了!”


    他靠著窗戶坐了一會兒,一陣冷風吹過,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唐糖心疼地皺眉,歎息道:“原本好好的身體,若是不做那次假手術,是絕對不會出問題的。現在倒好,你躺在病床上養病,無端讓謝舜名占了先機。季子墨那丫頭與他日


    夜親密相處,也不知道有沒有……”


    “當然沒有!小墨不是那樣的人!”賀遲很清楚季子墨的為人。沉默寡言,性格怪異,但是卻受禮守法,就在他們感情最濃的時候,也沒有半點逾越。“不是那樣的人,是哪樣的人?”唐糖的手掌按在賀遲的左側胸腔上,心裏一陣抽痛,“大下雨天,你站在她家門口淋雨,就為了請求她的原諒,結果呢?結果卻被她姐姐季子姍羞辱一頓,並且告訴你季子墨一早就與謝舜名同居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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