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鍾可情有些發懵。


    “麒麟燒得很厲害——”電話那端的聲音悶悶的,藏著些許抑鬱。


    鍾可情下意識地反問:“你不是醫生麽?”


    “……”


    謝舜名沉默了片刻,便掛斷了電話。


    鍾可情左思右想,心中不安,從床上坐立起來,衝了個澡,速速換上衣服,便要出門。


    張小蝶望了一眼床頭的早飯,一口都沒動,忍不住問道:“子墨小姐,你這是……”


    鍾可情掃了一眼不遠處獨自搭積木的沈惠潔,道:“看好我媽媽,我上班去。”


    張小蝶皺眉:“可是老夫人已經幫你請了長假——”


    請了長假有什麽用,她可是收了小麒麟的照看費的,謝醫生可沒那麽好心。


    鍾可情隻是微笑:“你就不用管了。”


    “可……”張小蝶吞吞吐吐。


    “恩?”鍾可情眉頭一抬,“還有什麽事?”


    “賀醫生要我看著你,去哪兒都得告訴他。”張小蝶抿了抿唇。


    鍾可情不覺搖頭,真是個占有欲極強的男人。“小姐!”鍾可情才走出房門兩步,張小蝶便急著追上來,將手機塞到鍾可情手機,“還是帶上手機吧,別再讓賀醫生找不到你了。你們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別再


    為一些小事慪氣。”鍾可情眨了眨眼睛,目光在張小蝶身上停頓了半響。看來季子墨和賀遲之間的事情,張小蝶知道得不少,改日定要讓她一一說給自己聽,賀遲喜歡小墨哪裏,她就改哪裏


    ,總歸有一天能甩掉他的!


    趕到謝家的時候,謝舜名正半眯著眼眸,悠然自得地看著報紙,見她進門,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小麒麟病了,他還有心思在這裏看報紙?


    鍾可情從前呆的是婦產科,頂喜歡小孩兒。她有些惱怒地踢掉鞋子,朝著小麒麟地臥室走去。麒麟正安詳地躺在搖籃裏,不哭不鬧,一雙清靈透徹的黑亮眼眸,盯著鍾可情骨碌碌直轉悠。見鍾可情朝著他靠近,他更是忍不住興奮地揮動起小手來,口中“依依呀呀”


    地發出一些歡快的音符。


    這是生病的樣子麽?


    一點都不像!


    鍾可情伸手摸了摸他那鴨蛋般光潔的額頭,體溫正常,根本沒發燒。


    冷冷轉身,走到謝舜名麵前,眸中含著幾分責備道:“你騙我!”


    謝舜名不怒反笑,“不騙你,你會來?”


    “我……”鍾可情理虧。


    謝舜名這才直起身子,將早上的晨報丟到她麵前。


    鍾可情接過報紙,瞟了一眼頭版頭條:豪門險惡,一夜之間季家連出兩起命案。


    “說說吧,怎麽迴事。”謝舜名抱臂而立,一雙丹鳳眼微微向上揚起,看上去漫不經心,可抽動地嘴角已經出賣了他,他內心必定是擔憂的。


    這是季家的事,鍾可情不希望外人知道得太多,隻是淡淡答:“出了點小意外。”


    “兩條人命是小意外?”謝舜名眉目一冷,雙眸中帶著些許寒意向她逼近,“我聽說,在東山別墅呆了十年的季夫人都被接出來了!”


    “恩。”鍾可情沉悶地應了一聲。有些八卦雜誌果真不能小瞧,連這種細節都能挖得出,狗仔隊改行去當警察得了,比起現今某些警察,強上千倍百倍!


    謝舜名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危險的氣息,“上次真心話大冒險,你說你要迴到十年前,殺掉一個人……難道真的是季夫人?”鍾可情怔怔地望著他,腦子裏有些混亂。上迴是因為陸屹楠在場,她說那些話,為的隻是想看一看陸屹楠的反應而已。鍾可情的十年前和季子墨的十年前,那是八竿子都


    打不著的事!


    “十年前做不了的事情,你想要現在做麽?”謝舜名眸中寒流湧動,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殺人可是犯法的事!”


    是啊,在他看來,殺人是犯法的。“如果有人殺了你心愛的人,現在卻沒有證據定他的罪,你會任由他逍遙法外嗎?”鍾可情目光一狠,“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就算是親自動手,隻要能夠複仇,也在所不


    惜!”


    萬一她不能通過法律手段,報複陸屹楠、鍾可欣和童瑤,那她很有可能會自己動手,到那時,謝校草還會站在她這一邊麽?


    “如果隻有你一個人知道我殺了人,你會報案麽?”鍾可情又問。


    謝舜名怔愣了半響,望著季子墨的眼睛,腦海裏閃過的卻是另一雙柔軟溫和的眸子。


    “不會,我是醫生,又不是警察,我從來不做沒有酬勞的事情。”


    鍾可情笑了笑,澄澈的瞳孔裏幾乎可以照見對方的臉。很好,隻要他願意置身事外,她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做。“但是,”謝舜名忽的眸光一黯,“殺人歸殺人,麒麟的照看費我已經全部打到你賬上。我是個斤斤計較的人,既然我已經付了錢,最近一年內你就不可以死,我討厭那種被


    死人詐騙的感覺——”


    他言語毒辣,實則……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她做她的事,他究竟在擔心些什麽。


    隱忍一年時間麽?


    一年的時間,足夠陸屹楠爬上事業的頂峰,屆時再讓他重重摔下來,這才解恨。


    鍾可情點點頭:“好,我答應你,一年內,我什麽事都不做。”


    謝舜名表情淡漠地點頭,心裏頭卻想著:我就不信,你與母親一道生活一年後,真能對她下手?


    “嗚嗚……”


    才走開沒兩步,臥室裏的小家夥便開始鬧騰。


    謝舜名淡然道:“是餓了。”


    “恩?”他知道小麒麟餓了,怎麽還愣著不動?


    謝舜名看都不看鍾可情一眼,又道:“昨天晚上起,我喂他吃過。”


    鍾可情眉頭一皺:“什麽?這麽長時間不喂奶,你是怎麽當爸爸的?”


    謝舜名的麵色突然暗沉了下去,眉目中帶著幾分陰鬱的味道,低啞著聲音道:“我什麽時候說過他是我兒子?”


    什……什麽?


    謝舜名的話無異於一顆定時炸彈在她心頭炸開,鍾可情呆愣在原地,腦海裏一片空白。


    “可他姓謝啊。”鍾可情說得有些無力。“這年頭連身份證都能造假,改個姓有什麽奇怪。”謝舜名抿了抿唇,朝著她畢竟一步,曖昧地貼著她的耳朵問道:“就算他不是我兒子,你也不要對我抱有希望,我對小妹


    妹可不感興趣。”


    鍾可情慌亂地點頭。


    謝舜名任由姿態親昵地貼在她身上,這時臥室裏的哭喊聲更大了。鍾可情猛然驚醒,一把將他推開,冷沉道:“我去喂奶——”


    謝舜名望著她的背影,嘴角不覺勾起。鍾可情喂小麒麟吃過奶,將他放在沙發上,逗弄了一會兒之後,她的目光忍不住掃向身側的謝舜名:小麒麟如果不是他的兒子,那會是誰的兒子呢?為什麽他要幫著別人


    照看兒子?還有,孩子為什麽要跟著他姓?


    腦海中閃過一連串的問題,那種壓抑感湧在心頭,讓她唿吸困難。


    小麒麟眨巴著小嘴朝著她笑,嘴角邊上的奶漬若隱若現。


    鍾可情看得出神,麒麟現在四個月大,如果當初她的孩子沒有死、沒有被陸賤人挖心,也該有這麽大了吧?


    叮咚叮咚——


    恰當她怔神之際,門鈴聲突然響起。


    鍾可情放下小麒麟,奔到門口,對著貓眼裏看了一眼,門外站著的人是關靜秋。


    鍾可情不自覺地咬了咬唇,迴頭對謝舜名道:“是關小姐。”


    “就說我不在。”謝舜名冷聲道。


    鍾可情蹙眉,“你明明在的,這樣很傷人,還不如不開門。”


    謝舜名悶哼一聲,“她有鑰匙,你不開門,她會自己進來。”


    有鑰匙?


    他們的關係已經親密到這種地步了麽?


    “有人麽?”門外的關靜秋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手伸進包裏掏鑰匙。


    鍾可情啪得一聲拉開大門。


    關靜秋見到她,身形明顯一震,原本平靜如水的聲音變得不再鎮定:“你怎麽會在這裏?”


    鍾可情低了低頭道:“謝醫生讓我過來幫忙照看小麒麟。”


    關靜秋的臉上明顯露出不悅,“季小姐,你才多大,你懂育嬰麽?為什麽要讓你來看孩子?”


    鍾可情背脊一僵,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是啊,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高中生而已,謝舜名居然讓她來照看孩子,確實讓人想不通。


    “他在麽?”關靜秋又問,“讓我進去,我有事要問他。”


    謝舜名方才那副表情,分明就是不想見關靜秋。鍾可情以為他們小兩口鬧別扭,便壓低了嗓子道:“謝少今天不在家,關小姐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我會轉達的。”關靜秋忍不住一聲輕笑:“轉達?恐怕不方便吧。我們的感情問題,還輪不到第三個人來管。季小姐,你既然是大家閨秀,就應該注意自己的身份,跑來這裏當‘保姆’,若


    是讓媒體知道,像樣麽?”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硝煙味兒,這是女人之間的戰爭。鍾可情沒有說話,關靜秋突然貼到她耳邊,低聲笑語:“不要以為你占領了這片領地就能成為他的人,他隻是沒有定性而已,等到心靜了,自然會拋開你,迴到我身邊。畢


    竟,我們兩個在美國朝夕相處了十年……”


    鍾可情原本以為,時隔十年,關靜秋已經不是從前的模樣,現在看對,隻要是有關謝舜名,所有“溫婉”、“高貴”這類的氣質詞匯,她都可以拋棄不顧。


    “哦?是麽?”鍾可情挑了挑眉。


    “是。”關靜秋咬牙。


    鍾可情眨了眨眼睛,櫻桃小口笑得嬌俏,“我猜,你和他相處了十年,至今都不知道小麒麟是誰的孩子吧?”


    像是被戳到痛處,關靜秋背脊一震,難以置信地望著鍾可情。“怎麽?被我說中了麽?”鍾可情隻要一想起十年前關靜秋和謝舜名兩個人拋下孤獨無依的她,雙雙飛赴美國,她就難以遏製地想要報複,“你們相處了十年,你卻對他一無


    所知,難道不覺得可悲麽?”


    關靜秋不同於鍾可欣,她家教甚嚴,聽到這樣的話,第一反應不是破口大罵,亦不是惱羞成怒,隻是驚得說不出話,一腔怨憤全都吞進了心理。


    鍾可情緩緩地笑。憋死你才好!


    關靜秋轉身就要離開,鍾可情卻突然將她叫住:“要不要進來看一眼小麒麟……”


    她的目光朝著屋內掃了掃,果不其然,沙發上的謝舜名,麵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天空。


    “不……不用了。”看著他和被的女人的孩子麽?關靜秋失望地離開。防盜門啪得一聲關上,鍾可情剛轉過身子,謝舜名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雙臂撐著門框,將她禁錮在狹小的空間裏。他挑了挑眉,冷哼了一聲:“小丫頭,你的占有欲還挺


    強。”


    鍾可情楊起嘴角:“謝少用我擋桃花,我總得演得逼真些。”


    謝舜名的眸光轉了轉,“以你的天賦該去學表演係,學醫做什麽?實在浪費!”


    “你呢?你為什麽學醫?”我記得你小時候並沒有想過要學醫,你喜歡法律,還喜歡心理學,可是為什麽偏偏選擇了醫生這一行呢?


    謝舜名指了指自己,似真似假道:“我有絕症,久病成醫,懂不懂?”


    他的眉梢掛著些許憂鬱,但他背後的陽光太過晃眼,以至於鍾可情沒有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絕症?嗬……”鍾可情低笑,“性早熟麽?”


    謝舜名怔了怔,像是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某個熟悉的影子,下意識地伸出左手,在她的頭頂揉了揉,帶著寵溺地味道:“是呢!”


    鍾可情的長發正遭人“蹂躪”,可她卻異常的享受,因為這種感覺太過熟悉,就仿佛迴到了十年前。


    他們雙雙躺在月牙湖邊的青草地上,仰望著西垂的斜陽,他寵溺地揉亂她的長發,跟她說:丫頭,我今年十八歲了,成年了。


    然後她瞪著一雙血紅的眸子看向他:成年了咋樣?成年了就可以把隔壁班的班花騙上床了麽……


    那時候,她年幼無知,並不曉得說出那樣的話,是多麽的酸味十足。


    兩個人就貼在門後一角,姿態親昵至極,好一會兒工夫,鍾可情才迴過神來,推開他的手臂,麵色冷沉地道:“性早熟可不是什麽好事,得治。”


    迴到客廳,謝舜名從書房拿出一疊資料來,丟到鍾可情麵前,恢複了往常的神色,一本正經道:“去一趟醫院,幫我把這個交給陸醫生。”


    鍾可情接過文件夾,隨手翻了翻,上麵寫的都是一些有關心外科的臨床手術案例。她的眉頭不由皺了皺,“哪位陸醫生?”


    謝舜名深邃的眼眸暗沉無比:“陸屹楠,你可情表姐的男朋友,你可欣表姐逃婚的未婚夫,你難道不認識麽?”


    真是諷刺,怎麽可能不認識?


    鍾可情咬得下唇都要滲出血來,她又細細掃了掃文件,蹙眉問道:“心內和心外不是很少有聯係麽?謝醫生和陸醫生很熟?”


    謝舜名微微一怔,“算不上熟。陸醫生知道我在克利夫蘭診所呆過,想問我要一些國外的臨床案例資料,我順手整理給他——”


    隻是順手麽?鍾可情輕描淡寫地看了幾眼,便知這些案例都是國外心外臨床史上很少見的案例,並且每一個案例都極具代表性,將這些整理出來,少說也要花上一周的時間。謝舜名和


    陸屹楠才認幾天,至於做這些麽?


    “有償的麽?”鍾可情反問。


    “無償。”謝舜名的薄唇抿成一線。


    “為什麽呢?謝醫生不是說過,你是個斤斤計較的人,沒有報酬的事,你從來都不做麽?”


    謝舜名輕哼了一聲:“我隻是很欣賞他,為了已故的可情,寧願拒絕可欣的求婚……”他低頭望了鍾可情一眼,眸光複雜,“倘若是我,我未必做得到。”


    陸屹楠那是在拒絕鍾可欣的求婚麽?


    鍾可情忍不住冷笑,原來她使了點小手段破壞了鍾可欣的婚姻,反倒成就了陸禽獸癡情男的形象。想到這裏,鍾可情心裏又不爽了……


    “好的。”鍾可情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接過文件,“謝少放心,資料一定幫你轉交。”


    謝舜名今天調休,特意在家看著小麒麟,鍾可情則拿著一疊厚厚的資料,嘴角不覺勾起一抹迷人的笑。


    迴到醫院,鍾可情先將那一疊資料掃描了一遍,將掃描件傳到自己的電腦裏,而後用圖片識別器,將圖片轉換為文字。她跳去簡單易懂的案例,挑了幾個國內難得一見的案例,將其中最關鍵的幾個步驟刪除,又憑著自己的直覺,隨意補充了幾點。編輯完成之後,重新打印,將資料原件銷


    毀,掃描件刪除,拿著修飾過的文件上了樓。


    鍾可情去找陸屹楠的時候,心外的辦公室裏沒有人。


    陸屹楠的辦公室,她很熟悉,雖然搬了新樓,但裏麵的擺設和從前也沒多大區別,唯一的區別大約就是同在一間的副主任醫師被分離了出去。陸屹楠從小家境貧寒,以他大學四年的學習成績其實完全可以出國深造,大約是窮得怕了,被那股銅臭味兒所吸引,迫不及待地開始了工作。沒有背景,沒有人脈,他進


    流光醫院五年,比起副主任醫師,資曆尚淺,但他卻能擁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背後的付出不言而喻。


    陸屹楠的筆記本開著,座位上卻沒有人。


    鍾可情的心裏仿佛有一隻毛毛蟲在湧動,她放下文件件,雙手鬼使神差地摸上了鍵盤。


    砰——


    電腦裏麵發出一聲低低的沉悶聲。


    鍾可情按在迴車鍵上的手縮了縮,怎麽設了開機密碼?


    她不由皺眉,依照陸屹楠從前的習慣,他極少設開機密碼的。他珍惜時間,分秒必爭,就算輸入開機密碼隻需要十秒鍾,對他來說,那也是浪費生命。


    或許……他的筆記本裏藏著些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吧?


    也對,他做過了那麽多狠毒的事情,又怎麽敢把一切都曝光在大家麵前。


    開機密碼,鍾可情細想了一會兒,先是輸入了陸屹楠的生日,顯示“密碼錯誤”,又輸入了鍾可欣和她的共同的生日,依舊顯示“密碼錯誤”。


    她記得從前的陸屹楠很簡單,連所有的銀行卡設得都是同一個密碼。


    陸屹楠說過:把你的生日變成銀行卡密碼,我就可以深深刻在腦海,永遠忘不掉。感謝上天讓你降臨到這個世界上,感謝它將你賜予給我。那曾經是鍾可情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可是直到她被他鎖緊暗無天日的地下室,當她日日夜夜聽著他和姐姐在樓道口火熱纏綿,當她被剖腹挖心,當她看著端莊美麗的大


    姐借著她的心髒,與他攜手走入婚姻殿堂……鍾可情才恍然明白過來,那個銀行卡密碼哪裏是她的生日?根本就是鍾可欣的生日!她們本就是姐妹!


    四月一日……


    不知為什麽,一個日期鑽入她的腦海。鍾可情的雙手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在開機密碼處輸入了那年那日。


    咚——


    一陣清脆悅耳的開機音樂響起,陸屹楠的筆記本居然打開了。


    今年的四月一日,這是什麽日期?愚人節麽?還是——


    鍾可情瞪著筆記本上的背景圖片,雙目看得發直。


    這,這不是她前世的照片麽?


    雖然她和鍾可欣擁有著同樣的五官,連那身衣服都是一起買的,可是照片中的人躺在病床上,小腹處微微隆起,那分明是她懷孕三個月左右的照片!


    四月一日,她赫然想起來,今年的四月一日正是她離世的日子。


    鍾可情瞬間如墮冰窟,整個人從頭頂寒到了腳底。


    留著一個已故之人的照片用作電腦,開機密碼設得又是她的死期……她無法想象陸屹楠的內心是有多麽的陰暗,他做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麽?


    鍾可情慌亂地點開他桌麵上最顯眼的一個文件夾,文件夾以“摯愛”命名。


    鍾可情一直以為裏麵會是鍾可欣的照片,可點開的刹那,卻嚇得傻了眼。


    整整一千零九十六張照片,每一張都是她鍾可情!


    背景全都是陰暗的地下室,她四目無光地瞪著天花板,腿腳被困,麵色慘白的躺在那張窄小的床榻上。


    照片的姿勢大同小異,但每一張的右下角都記錄著日期,不多不少,整整三年——


    鍾可情難以想象,陸屹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拍下這樣的照片。時隔四個多月,他還收藏著這些不為人知的照片,是內心陰暗麽?


    這些可都是證據,他居然敢光明正大地留在自己的筆記本裏。


    鍾可情飛快的打開郵箱,添加附件,剛要按下發送鍵……


    嘎吱一聲,辦公室的大門便被人推了開來。


    陸屹楠的辦公桌不是正對著大門的,鍾可情直來得及關掉郵箱,刪除瀏覽記錄——才一抬起頭,她的視線便跟陸屹楠撞了個正著。陸屹楠目光複雜地望了她幾秒,剛要開口,鍾可情率先朝著他機靈的眨了眨眼眸,露出一臉崇拜來:“陸醫生,你要的資料。”她說著,將手上的文件夾遞給陸屹楠,笑著


    指了指他辦公桌上的相框,問道:“你怎麽還留著可情表姐的照片?”


    看鍾可情一臉認真地盯著那陳舊的紅木相框看,陸屹楠終於鬆下一口氣,伸手合上了筆記本。因為早上的手術來得很急,他走得匆忙,甚至忘記了自己有沒有關電腦。若是這台電腦裏麵的照片被旁人看到了,隻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細細觀察了鍾可情的表情


    ,淡然若水,目光澄澈,一點都不像剛剛受了驚嚇的樣子,那她應該沒有看他的電腦吧!


    “可情的樣子,我想一輩子刻在腦海裏。”陸屹楠目光渺遠,陷入沉思。


    看他的神情,鍾可情心底漸漸鬆下一口氣,他應該沒有發現她碰過他的電腦吧?


    “可情表姐能有陸醫生這樣的男朋友,不枉此生了。”鍾可情恭維道。兩個人都說著違心的話,她的心底便沒有半點愧疚,而是無與倫比的快感。


    陸屹楠接過鍾可情手中的資料,隨手翻了幾頁大標題,便笑道:“季小姐,替我向謝醫生轉達謝意,這些資料都是國內很難找到的。”鍾可情拾起桌麵上的相框,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微笑:“謝醫生說過了,多謝的話不必多說,他之所以願意幫你,其實……”鍾可情用手點了點相框上的人,“多虧了可情表姐


    。”


    “恩?”陸屹楠的眉頭不由皺起。


    鍾可情心念一轉,麵上露出幾分吃驚來:“陸醫生難道不知道麽?謝醫生可是可情表姐青梅竹馬的戀人呢……”


    陸屹楠的臉色愈發陰沉。鍾可情隻要一想到,三年前的薰衣草園裏,他當著謝舜名的麵,強行奪走她的處子之身,她就恨得喘不過氣來。那種鑽心的痛苦時刻縈繞在她的心頭,仿佛指望著她找一


    個空子,盡數這一切迴報在陸屹楠身上。


    “其實十年之前若不是謝醫生因故飛赴美國,可情表姐和他可能已經結婚了——”鍾可情接著道,她一麵說,一麵皺起眉頭,露出幾分古怪的表情來,“這……”


    陸屹楠麵色愈發難看,擰著眉頭一臉茫然地問她:“怎麽了?”鍾可情忍不住伸手在他的鼻頭比劃了兩下,而後又一臉憂鬱道:“沒什麽。”緊接著,她轉過身,用僅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嘀咕道:陸醫生的眉眼和謝醫生好像有


    幾分相像呢……


    她聲音雖小,但全都敲在了陸屹楠心上——


    陸屹楠的麵色瞬間煞得慘白,按在筆記本上的手臂不覺顫了顫,指節蒼白,毫無血色。


    鍾可情很滿意地迴頭,對著他笑了笑:“陸醫生,謝醫生說了,如果你還想要什麽資料,可以隨時找他。你照顧了可情表姐這麽多年,謝醫生很是感激……”


    鍾可情從來不吝嗇這些客套話,尤其這些話還能讓某人憋出內傷來。


    陸屹楠強壓下心頭的怒氣,恍惚中,對著鍾可情勾起一抹笑容:“我記住了。季小姐若是在流光遇到了什麽麻煩,隨時可以來找我幫忙,畢竟你是可情的表妹——”


    “真的麽?”鍾可情粲然一笑,“我記下來,將來陸醫生可千萬別躲著我!”


    說罷,鍾可情歡快地跑出了心外,躲在陸屹楠的辦公室外頭,靜悄悄地聽著裏麵的動靜。待到大門合上的瞬間,陸屹楠原本掛著笑意的臉,瞬間暗沉下去,一雙溫柔的瞳仁冷冽如冰,黑暗地摸不著底。他長臂一甩,憤怒地將手中的文件夾狠狠摔在了地上,裏


    麵的紙張撒開來,鋪成了一地。


    “謝舜名!”他一拳砸在筆記本邊上,咬牙切齒地念叨著那個名字。


    果然是生氣了呢!


    鍾可情露出暢快的笑容。上一世,咱們不用再提,這一世,就看誰比誰更無情!


    謝舜名的公寓裏,一名戴著鴨舌帽、身穿黑色長裙的女子背光而立。


    “怎麽樣?她把資料送過去了麽?”謝舜名半倚在沙發上,眼眸微微眯起,仰頭望著天花板,看上去心不在焉,實際上卻是上了心的。


    易闌珊是他早前買通的私家偵探,查季子墨的消息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隻是最近才有了些眉頭。


    “送是送去了,隻是……”易闌珊將一疊照片丟到謝舜名麵前,“她對那疊資料動了些手腳,好像是故意不想讓姓陸的拿到有用的信息。”“這麽說,我還多此一舉了!”謝舜名輕笑一聲,眸底晦暗不明。早先陸屹楠問他要這些案例的時候,他已然留了心。可情的死至今疑慮重重,可情才出事沒多久,身為男


    朋友的陸屹楠就跟可情的雙生姐姐爆出婚訊,婚禮之上還冒出個搶親的童謠,這一切的一切,已然超出了謝舜名的想象。


    謝舜名擔心陸屹楠要這些資料別有用途,更擔心陸屹楠跟鍾可情的死有關,所以事先在那疊資料裏麵動了手腳。


    他捏著手中的照片,照片中的季子墨跟他做著同樣的事情,將那些典型案例的關鍵點模糊化處理。


    嗬……好一個聰慧的丫頭!說她高中沒畢業,沒有學過醫,可她卻有著驚人的慧根,有著超出常人的領悟能力。謝舜名盯著照片上的幾個關鍵點看了看,那丫頭做出的修改合情合理,若不是親眼見


    過手術實例的人,絕對看不出這些資料已經被動過了手腳。


    “可不是,這丫頭的膽子比你想象中更大!”易闌珊又丟出一打照片來,“她潛進陸屹楠的辦公室,猜出他的開機密碼,甚至試圖動他電腦的資料。”


    謝舜名盯著照片看了看,因為拍攝的問題,隻能從窗戶的反光玻璃裏麵看到電腦屏幕上的模糊內容。


    屏幕上是一個女人,和可情有著幾分相像,又有些像可欣,畢竟她們兩姐妹是一母同胞,很難辨認。


    “她怎麽會直到陸屹楠的開機密碼?”謝舜名的眉頭不由皺起。易闌珊咬了咬唇,“這一點我也很奇怪。我調查過從季子墨出身至今的所有資料,除卻十年前的火災被人刻意抹去,我特意查了查季子墨的人際圈。她今年十六周歲,在鍾


    可情小姐去世之前,她根本就沒有見過陸屹楠,能猜出陸屹楠的開機密碼,簡直就是奇跡!”見謝舜名的臉上露出些許疑慮,精明的女偵探又道:“他們都走開之後,我也嚐試過。陸屹楠的開機密碼既不是自己的生日,亦不是鍾可情的生日,所有我能想到的數字都


    輸入了,一個都不對!可季子墨卻能猜對,不覺得奇怪麽?


    謝舜名垂眸深思了一會兒,忽的抬起頭來,“或許季子墨在計算機方麵有著驚人的成就?先前她也登陸了可情的qq,可情的qq密碼極為複雜,不是一般人猜得出的!”


    易闌珊又搖了搖頭,“據我所知,季子墨從未修讀過計算機方麵的課程,就連中考的計算機課考試都是找高年級同學代考的——”


    “真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啊!”謝舜名的嘴角不覺緩緩露出幾分邪肆的笑意來。對這丫頭琢磨得越深,隱藏在他內心深處的那份興趣便越來越濃烈。就是他三歲的時候遇上剛剛出世的鍾可情一樣,他用


    稚嫩的小手摸著搖籃裏更加弱小的她,那個小生命隻是朝著他眨了眨眼睛,便勾起他一生濃烈的興趣。


    “還有一件事不得不說。”易闌珊的目光裏流露出幾分自信來,“這大概是我查到的最有價值的消息。”


    “哦?說來聽聽。”謝舜名的雙眸眯成一線。


    “四個月前,鍾可情小姐離世的當天,季子墨曾經割腕自殺……”易闌珊緩緩道。


    “這算不上秘密。”謝舜名勾起唇角,“我聽賀遲提過,是因為江美琴母女的入侵,那丫頭因為極度的自閉和抑鬱,才選擇了自殺——”


    “嗬……”易闌珊輕笑出聲,“賀醫生是這麽跟你說的麽?”


    “恩?”謝舜名聽出她話中有話,“什麽意思?”


    易闌珊又丟出一疊照片扔到謝舜名麵前,“季子墨自殺,江美琴母女並不是直接導火索,真正的原因……”易闌珊點了點照片上的人,“相信賀醫生才最清楚。”謝舜名看著賀遲與另一個女人摟在一起的照片,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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