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麵坐著一個年輕瘦弱的少女,少女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後背瑟瑟縮縮,像是在顫抖,又或是在哭泣。


    鍾可情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又是一個被禽獸男拐騙上床的無知少女來做人流。


    她捧著資料,端著咖啡正要離開,屋子裏的少女便急匆匆地跑出來,跌跌撞撞,正好撞翻了她的咖啡。


    少女一抬頭,對上鍾可情的臉,眸中驚恐加劇,忍不住驚叫出聲:“是你……”


    “我也沒想到是你。”鍾可情的目光沉靜如水,對著張小蝶雲淡風輕地說。


    “子墨小姐,你……你都看到了?”張小蝶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一雙漆黑的眸子冷冽如冰,瞳仁深處的驚懼再也掩飾不住,原本瘦弱的身子顯得更憔悴了。


    “都看到了。”鍾可情點點頭,冷靜得出奇,“季子姍就是掌握了這個秘密,所以,你才背叛我?”


    “不,不是的!”張小蝶連忙否認,“她不知道我懷孕的事……”


    張小蝶麵色一慌,突然朝著鍾可情跪倒下去,“子墨小姐,我求求你,這件事千萬不要說出去,你若是說出去了,老太太一定會趕走我的——”


    鍾可情心頭冷笑,“在你眼裏,我是那種愛打小報告的人?”


    張小蝶慌亂搖頭,“不是的。”


    鍾可情甩了甩手:“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跪我?季子姍用什麽威脅你,我已經不想知道。她奪走我季家大小姐的名分,我也無所謂,這些本來就不是我在乎的。”鍾可情曾經在月牙湖畔看到過張小蝶和一個男子糾糾纏纏,那時候她已經隱約猜到了張小蝶背叛她的原因。季子姍手上多半有些什麽把柄,一向乖巧的張小蝶才會願意幫


    著她做壞事的吧?


    “子墨小姐……”鍾可情轉身欲走,張小蝶卻突然跪著朝前移了兩步,拽住了她的褲腳。


    鍾可情不由皺眉,聲音冷沉:“你現在還是一個孕婦,跪著不太合適。我雖然是你的雇主,但現在不是封建社會,你沒必要跪我。”


    “小姐,我求求你,你幫幫我……”張小蝶眼淚汪汪,慌亂無比。


    鍾可情挑了挑眉:“墮胎缺錢?”她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丟到張小蝶腳邊:“拿去用吧,我當施舍乞丐了。”


    鍾可情的話中含了一絲恨意。重活一世,她最討厭那種被人背叛的感覺。上輩子,親生姐姐背叛她、初戀情人背叛她,就連相處了多年的乳母也——


    她發過誓,倘若再遇到這樣的人,她一定不會心軟。


    張小蝶撿起鈔票,慌忙塞迴鍾可情手中:“小姐,錢……我不缺,我已經攢齊了。”


    “那你為什麽跪我?”鍾可情不禁冷哼一聲,不想與她有過多的牽扯。


    “小姐,你幫幫我。我還不滿18周歲,做人流是需要監護人簽字的,我媽媽若是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打斷我的腿的!”張小蝶麵色蠟黃,很明顯這些天都在為這件事焦慮。


    “孩子的父親簽字,也可以。”鍾可情冷聲道。


    她的話似乎戳中了張小蝶的痛處,張小蝶的麵色瞬間煞得慘白,豆大的淚珠嘩啦啦地往下落。原本青春正盛的少女,瞬間淪為被人嫌棄的棄婦。


    “孩子的父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她說得很婉轉,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被拋棄的事實。犯賤的男人真是一個接一個,鍾可情本不想多管張小蝶的事,但她的際遇不由令她想起前世的自己。鍾可情的拳頭握了握,眉頭擰成一團,壓抑著憤怒問道:“孩子的父親


    是誰?”


    她遠遠地見過那個男人,看上去有幾分眼熟,但卻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


    “是……是……”張小蝶猶猶豫豫,仍舊不敢開口。“你找死麽?一直跪著?”鍾可情狠狠剜了她一眼,一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看上去粗暴無比,實則已經孤寂了她腹中的胎兒。張小蝶的腹部隻是微微有些凸起,還不算明顯,以鍾可情從醫多年的經驗,孩子也就三個月左右。懷孕的前三個月,一直跪著,很容易小產。雖然張小蝶不想要這個胎兒,但鍾可情還是希望她通過人流手術取出,


    畢竟這種意外流產帶給女人身體的傷害很大,很有可能造成不孕。


    “小姐,你,你還是擔心我的。”張小蝶的眼角掛著淚,雙眸之中燃起些許希望。


    鍾可情是刀子嘴豆腐心,咬牙道:“你現在還受季家雇傭,你出了什麽事,季家可是要賠錢的!我這麽做,完全是為了季家著想!”


    張小蝶抿了抿唇,眸光誠懇:“我知道小姐是為了我好。”


    走廊裏人來人往,而張小蝶和鍾可情正站在婦產科的門口,惹來不少目光。


    “嘖嘖,看她們那樣子,多半又是來墮胎的。”有過往的病人小聲議論著。


    “你覺得,她們兩個是誰墮胎?”張小蝶的肚子還小,根本看不出來,難免惹來路人的猜測。


    鍾可情討厭被外人這種赤裸裸的目光掃視,她一把握住張小蝶的手,將她朝著人少的地方拽去。


    “看呐,墮胎的那個一定是旁邊那個兇兇的女生,她受不了我們的目光了。”


    “是啊!一定是她……”


    “我怎麽覺得那個女生看上去這麽眼熟呢?”


    “眼熟的人多了去了,你看見誰都覺得眼熟!”


    “哎呀,我想起來了!早上我陪老公去看診的時候見過她,她是心內科新來的實習小醫生,好像叫什麽小墨……”


    “……”


    過往的病人,指著鍾可情和張小蝶的背影,喋喋不休。女人就是這樣,有八卦的地方就有女人。


    鍾可情將張小蝶帶到一個人跡罕至的樓道,壓抑著心頭怒火問道:“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了吧?”


    張小蝶垂下頭去,眼中竟是苦澀:“孩子的父親,您認識的。是……是跟我們同班的何進。”鍾可情對何進這個名字還是很熟悉的,當初他就是季子姍的走狗,想盡辦法地折磨季子墨。前陣子,他那邊沒什麽動靜,鍾可情一度以為他改過自新了,想不到……是換了


    個法子來陷害她而已。


    張小蝶倚著牆壁,身子瑟縮成一團。她似乎很不願提起何進,但又不得不向鍾可情坦白。“我們是三個月前好上的,”張小蝶靜靜地說,臉上滿是不安,“子墨小姐,你知道,我隻是一個傭人,這麽多年,一直過著低聲下氣地低等生活。在學校裏,幾乎所有人都


    欺負我,我沒辦法抬起頭做人。”


    長郡高中是貴族學校,而張小蝶隻是一介丫鬟,受到同學們的嘲笑,那是意料之中的事。鍾可情兩世為人,都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自然不明白張小蝶的苦處。


    “他一開始對我很好……”張小蝶說,“他還說將來要娶我——”鍾可情微微一怔,隨即便冷下臉來,“男人騙女人脫褲子的時候,都是這麽說的!”包括當年的陸屹楠,愛她、要娶她的話不知道說了多少,後來鍾可情沒有同意,他居然


    就用了強,還是當著謝舜名的麵,迷奸了她!張小蝶心中一痛:“我現在才認清他,我該怎麽辦?我的肚子會越來越大,遲早會被我媽媽發現。我不能讓我媽媽知道這件事,我必須打掉這個孩子!子墨小姐,你幫幫我


    ,這個世界上,能幫助我的人隻有你了……”


    鍾可情抿唇,沉默不語。


    若她還是從前的鍾可情,幫張小蝶做個人流當然不是什麽大問題。但現在,她在心內科,婦產科那邊有童謠橫在中間,她根本靠近不了,很多事情都不好操作。“我和你一樣,也隻是一個未滿十八周歲的少女而已。你要我怎麽幫你?用我的名字,幫你簽申請單?對不起,我不是做不到,而是做到了,也對你毫無幫助。”鍾可情冷


    靜道。


    她清楚地知道,流言的力量是多麽的可怕。她才剛剛進流光醫院實習,犯不著為了一個曾經背叛過她的張小蝶,而毀掉自己的前途。張小蝶掩麵而泣,“我媽媽對我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我這輩子能考上大學,能夠光宗耀祖。我爸爸現在病重,連醫藥費都快付不起了。我不能讓他們對我失望。我一旦被


    發現懷孕,老太太會將我趕出季家,c大也不可能願意收我。”


    鍾可情知道,前兩天高考放榜,張小蝶拿下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績,直接被c大最好的專業錄取。這對於打工十多年的張家夫婦來說,確實是一件值得驚喜的事情。


    鍾可情最受不了看這種柔柔弱弱的女孩兒哭,張小蝶不止柔弱,還家庭困苦。


    “那你想要我怎麽幫你?”鍾可情眉頭一擰。


    張小蝶像是早就想好了,麵露期盼地望向鍾可情,“我知道子墨小姐和賀醫生的關係很好,他如果能幫我簽字——”“你是要賀遲冒充孩子的父親簽字?”鍾可情沒由來地一陣惱怒。她雖然不是賀遲的什麽人,但……但她的臉皮還沒厚到那種程度,讓賀遲去冒名認領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


    胎兒!


    張小蝶怯弱地點點頭,“我知道……子墨小姐和賀醫生是親密無間的戀人,賀醫生一定不會介意的——”


    他不介意,我很介意啊!


    鍾可情默默地在心底怒喊!她跟賀遲,根本就不是什麽戀人關係嘛!


    自從上次和賀遲鬧翻,他們已經好幾天都不曾聯係了!


    鍾可情心裏頭一瞬間冒過一種想法:不如,她去求謝舜名,求他幫忙簽字。反正他已經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了,再收一個,對他的聲譽也沒多大影響吧?


    張小蝶麵上掛滿淚痕,膽怯地攪著手指,一臉懇求地望向鍾可情:“子墨小姐,請你別將這件事告訴別人,我怕傳開來,何進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鍾可情的心情沉甸甸地,推開張小蝶的手,冷漠道:“這件事,我需要考慮一下,明天我再聯係你。”


    見鍾可情應承下來,張小蝶的眉頭終於稍稍舒展開,朝著鍾可情又是一個深深的鞠躬,這才小心翼翼地從安全出口離開。


    張小蝶的膽子很小,連醫院的正門都不敢走。鍾可情歎了一口氣,她究竟要怎麽幫她呢?


    鍾可情繞路去了四樓,先將謝舜名整理的資料交到張副院長手中,又對著張副院長問道:“張院長,關於我表姐的遺物……”“啊——”張科看了她一眼,一下子想起來什麽,拍了下腦門道,“先前謝醫生也來問我要,我已經讓人轉交給謝醫生了。聽聞謝醫生和鍾醫生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很要好。


    季小姐如果想要看那些資料,直接找謝醫生要一份副本即可。”


    謝舜名也來要過她的遺物?


    鍾可情眉頭一蹙,難道他是對醫院起了疑心?


    “原來是這樣,那謝謝張院長了。”鍾可情緩緩一笑。


    張科又喊住她,問道:“季小姐,現在在謝醫生手下,工作還順利麽?”“很順利,多謝張院長關心。”鍾可情莞爾。她的誌向並不在心內科,原想找張院長幫她調去心外科,好進一步接近陸屹楠,盜取他的犯罪證據。現在看來,謝舜名已然對


    她的死產生了懷疑,她倒不如留在他身邊,慢慢搜集證據。


    鍾可情到四樓樓道口重新衝了一杯咖啡,迴到心內科的時候,謝舜名已然不在座位上。鍾可情放下咖啡,忍不住朝著他的電腦屏幕掃了一眼,引入眼簾的竟是一張病曆掃描件,病人的名字有些模糊,醫生的診斷處,潦草地寫著一行字:遺傳性凝血因子匱乏…


    …


    這是血液科該看的東西,怎麽謝舜名最近轉了性,居然研究起血友病來了?


    究竟是哪個病人,居然能讓謝醫生如此上心?


    鍾可情細細地研究了那個病人的名字,偏偏那一塊剛巧被水印擋住,隱約可以看出應該是三個字。


    會是關靜秋麽?


    因為關靜秋有病,所以謝舜名才一直照顧著她?她和他在一起,並不是因為相愛?


    鍾可情正想得出神,謝舜名已經站在了他身後,冷沉著聲音道:“怎麽?你對這病曆很感興趣?”鍾可情心頭一顫,嚇了一跳,手臂一抖,差點兒將桌上的咖啡撞倒,幸而謝舜名穩穩握住了她的手。他掌心的冰涼透過她的手背,一點點滲入到她的四肢百骸,讓她那顆


    顫抖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不……我隻是碰巧看到。謝醫生是心內科的醫生,竟然在看血液科的東西,很好奇而已。”鍾可情戰戰兢兢地解釋,她想要抽迴自己的手,無奈謝舜名似乎並沒有打算放開


    。


    他沉靜如水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她,眼眸深處有一股說不出的憂鬱,“一個朋友患了這種病,可能危及生命,我想努力一下……”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按著鍾可情的手掌也越來越用力,仿佛想要從她身上攫取力量似的。


    一個朋友?


    鍾可情的腦海裏瞬間就閃過關靜秋那張端莊溫婉的臉,謝舜名身邊除了賀遲,鮮少有朋友,賀遲的名字又是兩個字,看來這個病人確實是關靜秋。“賀遲是這方麵的專家,為什麽不請他幫忙看一下,或許還有希望?”鍾可情雖然怨恨關靜秋從她身邊奪走謝舜名,可是事關生死,關靜秋又從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要她束手旁觀,她做不到。


    謝舜名搖了搖頭,麵容死寂。“人命關天,隻要有一點點機會,都應該嚐試一下,不是麽?”鍾可情眉頭蹙起,麵上露出焦急之態。她被陸屹楠困在地下室的三年,哪怕隻要有一個人嚐試著尋找一下她


    ,她都是有機會逃出生天的吧?她錯失了自己的機會,不能再錯失掉別人的機會。


    微微斂起眉目,謝舜名眸中精光閃過,對上鍾可情的視線,像是質問,又像是自言自語:“你也是這麽認為的麽?當初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我找過賀遲了……”


    “怎樣?”鍾可情焦急問道。


    謝舜名搖了搖頭:“血友病無藥可救,隻能保命,不能根治。”


    “連賀遲都束手無策麽?”鍾可情麵上露出幾分落寞來。


    “怎麽?”謝舜名突然收起一臉的陰沉,彎了彎嘴角,強扯出一抹笑容來,“在你的眼裏,你的男朋友是萬能的?”


    賀遲才不是她男朋友?


    鍾可情搖了搖頭,決口否認道:“他是他,我是我,請謝醫生以後不要將我們兩個的名字掛在一起。”


    謝舜名輕笑一聲:“嗬……小兩口吵架了?什麽原因?”


    鍾可情沉默不語。算不上吵架,就是冷戰吧。賀遲喜歡的人是季子墨,她是鍾可情,她和他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又怎麽可能活到一塊兒去呢?


    見鍾可情不迴答,謝舜名輕啜著氣,拂到她耳畔,似笑非笑道:“該不會是因為我吵的架吧?”


    他說話的語氣,帶著三分調侃,三分邪氣,三分漫不經心,可能也有那麽一分的真心。這真心,應該是在關心自己好哥們兒的幸福。


    鍾可情眼眸中的期待,漸漸變成失望,歎道:“謝少想多了。”直到鍾可情的手從他手中強行抽走,謝舜名才逐漸迴過神來。他不知道剛剛為什麽會對著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說出那樣一番話?就像鬼迷心竅一樣,他們之間有一股神力


    在牽引,逼著他朝著她靠近。


    他和她,相差整整十二歲,一個是事業有成的醫生,一個是高中未畢業的小師妹,明明是風馬牛不相幹的兩個人,卻總是不知不覺之間碰撞,生命的線路一點點交叉。鍾可情退迴自己的位置上,謝舜名則繼續對著電腦,查閱資料。他纖長的五指時不時撫一撫咖啡杯,勾起好看的薄唇,輕輕啜上一口,像是很享受的樣子,又像是刻意隱


    藏著心底的哀傷。


    關靜秋患了不治之症,他大概很難過吧?


    因為這樣,他才會有方才的那一係列舉動。他握著她的手,隻是因為傷心,隻是因為想要找到些許安慰而已。


    鍾可情這樣想著。


    好一會兒功夫,她收到張小蝶的短信,請她幫忙想想辦法,她這才想起來,她是要找謝舜名幫忙簽字的。


    鍾可情躡手躡腳地走迴謝舜名身邊,在心裏醞釀了很久,剛要開口請他幫忙,目光一掃,卻瞥見了一側的厚厚一打資料。他應該為關靜秋的事憂慮了很久吧,直到現在,鍾可情才發現他的桌子上放著一本厚厚的《英國皇室血友病史》,那本書的書頁從側邊看,已經被翻得發黃,想來他已經


    認真研究了裏麵的內容。


    “有事麽?”謝舜名抬起頭,深邃的眸子裏麵藏著疲憊。鍾可情不好意思直接開口,便兜著圈子,問道:“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謝醫生。如果現在有一個女人生命垂危,救她的唯一方法就是要你跟她結婚,你會願意幫忙嗎?


    ”


    鍾可情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隻是假設,沒有任何映射意義。”


    謝舜名微微一怔,像是想到了什麽,不答反問道:“我也有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個男人患了不治之症,為了不讓心愛的女孩兒傷心,沒有和她結婚,她會怪他嗎?”


    鍾可情被他問得愣住,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謝舜名見了她的表情,又加了一句:“我也隻是假設,沒有別的意思。”


    鍾可情想了想,誠懇道:“如果那個女孩兒真的喜歡他,就不會介意這些,畢竟愛情是高於生命的,不是麽?”


    謝舜名淡淡掃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覺得跟一個醫生講愛情高於生命,合適麽?”鍾可情乖乖閉嘴。她說不過他,小學的時候,他就拿過學校辯論賽的總冠軍,連高年級那些口齒伶俐的學姐、鐵齒銅牙的學長都被他一一擊敗,她一個小小的學妹,怎麽


    可能說得過他?


    “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鍾可情急急問道,“你會不會跟她結婚?或者不用結婚,冒充一下她男朋友,冒充一下她孩子的父親就行!”


    謝舜名濃眉一挑:“我一向不迴答這種假設性的問題,而且我是不婚主義者,跟我談結婚,省省吧!”鍾可情落敗而歸,看來想讓他幫張小蝶簽字,恐怕不太可能。一來,他跟張小蝶非親非故;二來,他是娛樂界的寵兒,這若是事情傳了出去,鍾可情不害怕他暴走,就是


    擔心張小蝶會承受不住他那些熱情女粉絲的抨擊。


    謝舜名被pass掉,她唯一能求的人隻有賀遲了。


    鍾可情翻出賀遲的電話,心裏頭猶豫著,要不要撥出去。


    謝舜名剛巧做完手頭的事情走過來,目光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她的手機,看著她手機上那個熟悉的名字,他似笑非笑道:“想他就打給他……”


    才不是想他呢!


    鍾可情心底有兩隻小人在打架,完全不知道要怎樣跟賀遲說出這樣的請求。既然她一早就要跟他劃清關係,現在又怎麽能拉下臉去求他?


    鍾可情心煩意亂地抬起頭,又對上謝舜名焦灼的視線。


    謝舜名突然拿起自己的電話,撥了個號碼,朝著鍾可情麵前晃了晃。


    “不要!”


    他居然撥了賀遲的電話,他究竟想做什麽?鍾可情大吃一驚,伸手就要去奪他的手機。


    謝舜名個子有一米八五那麽高,身材修長,隻要輕輕將手機舉過頭頂,鍾可情就算踮起腳尖,也很難從他手中搶到。


    扒!


    爬!


    拉!


    扯!


    撕!能用的法子都用了,當賀遲的電話接通的時候,鍾可情的大半個身子已經倒掛在謝舜名身上了。她或許根本沒有覺察到她距離他有多近,柔軟的胸脯全都貼在他身上,一


    條長腿也鬆垮垮掛在他腰間,做出一個向上爬的姿勢……這要是落在旁人眼中,畢竟又要為a市的影視媒體做出貢獻,為雜誌社創造新的熱點話題。


    那是很曖昧很銷魂的姿態。


    原本隻是想逗弄她的謝舜名,瞬間都覺得渾身有些不自然了。


    謝舜名的手機開的是免提,賀遲低沉陰鬱的嗓音便傳過來:“怎麽?打我電話,又出什麽毛病了?”


    鍾可情屏住唿吸,一手勾在謝舜名的脖子上,一手拚命朝著他麵前搖晃,示意他不要亂說。


    謝舜名還沒來得及應承,門外的小護士剛巧推門進來,撞見他們相擁在一起的一幕,驚叫出聲,指著鍾可情尖叫道:“季小姐,你……你為什麽趴在謝醫生身上?”


    護士小吳的聲音很大,謝舜名的手機又開著免提,電話那端的賀遲聽到了,麵色瞬間陰沉到了極致。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樣!”鍾可情拚命解釋。


    謝舜名卻對著電話那端道:“她趴在我身上,就是你聽到的那樣。”


    鍾可情沒料到謝舜名會這樣說,整個人驚得麵色慘白,她奪過手機剛要說話的時候,電話那端便響起了“嘟嘟嘟”的忙音。


    鍾可情頹然將手機放下,一臉震驚地望向謝舜名,心裏是又急又氣,“謝醫生,你明明知道這都是誤會,為什麽還要那麽說?”


    謝舜名薄唇微勾,狹長的眼眸不覺眯起,邪肆的笑容裏麵藏著與生俱來的自信:“你不是想要見他麽?我保證,不出三分鍾,他就會出現在你麵前。”


    謝舜名話音剛落,心內科的大門就被人從外大力踹開,門框重重撞向牆壁,震得整個大樓都跟著顫了顫。


    賀遲滿麵陰沉地出現在大門口,怒氣衝衝地瞪著鍾可情,雙瞳之中的火焰似乎就要噴出來。他現在不像是發怒豹子,而是一頭誰都惹不起的噴火龍。


    他三兩步衝到鍾可情麵前,狠狠扣住她的手腕,冷哧道:“季子墨,你給我長臉了,趁著我不在,往我好兄弟身上爬?”


    謝舜名挨了賀遲一拳,那一拳打得不輕不重,大約是顧忌到他的病。


    鍾可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賀遲連抱帶拖拐出了謝舜名的辦公室。


    賀遲拽著鍾可情上了六樓,將她塞進他自己的辦公室,狠狠甩上大門,並且反鎖起來。從三樓到六樓,這麽大的動靜,一下子驚動了不少小護士,大家紛紛都躲在窗戶偷窺。賀遲鷹兀般冷冽的眸光掃過去,唰得一下拉下落地窗簾,陰沉的麵孔將外麵圍觀的


    人都嚇得不輕。“其實……事情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不知為何,這時的賀遲讓鍾可情的心底升起一點點懼怕,從未有過的懼怕。鍾可情覺得這一定是季子墨的心在作祟,季子墨的心認出


    了賀遲,她也無力控製自己。


    賀遲當然知道今天的事情是誤會,謝舜名的語氣那樣輕佻,分明就是在戲弄他。可恨,關於季子墨的任何事情,他都會情緒激動,別人算計好了他,他就乖乖地上當。


    他是有很久沒見到這丫頭了,謝舜名給他這樣一個借口,他當然要衝出去。


    他其實並沒有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可他的心底卻相當地不舒服。他跟她賭氣,跟她吵架,三天沒有聯係她。她不道歉也就罷了,居然連個電話都沒給他打過。這種模式相處的兩個人,已經超出了他能忍耐的極限,根本就不像一對情侶


    !


    “說吧,你想我怎麽懲罰你……”賀遲的薄唇抿成一線,兩彎濃眉斜飛入鬢,帶著狠厲的怒意一點點逼近鍾可情。


    鍾可情朝後退了幾步,很快後背就抵在了牆上:“賀遲,我不是你的專屬物品。一來,我和謝醫生沒有發生什麽;二來,我們就算發生了什麽,你也沒有權利懲罰我。”


    好啊!季子墨,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賀遲的心裏越想越不舒服,他討厭那種被她漠視的感覺,就好像他們多年的感情,她輕描淡寫幾句話,就可以拋棄得一幹二淨。


    “季子墨,你真是無法無天了!”賀遲湊上前去,雙臂一橫,便將她緊緊納入懷中,一手摁在她腰間,一手壓在她的後腦勺,薄唇粗魯地附上了她的唇瓣。


    鍾可情心頭的怒火被點燃,帶著前世的那些屈辱經曆,她最討厭別人對她用強,就算是真心相愛,也不可以!


    鍾可情的眸底瞬間閃過狡黠的精光。


    “嗯……”


    鍾可情突然發出一聲低低地嬌吟,一直抗拒的手臂也軟下力道來。


    她分明還是記得這種感覺的!


    賀遲的心底瞬間閃過一震驚喜。


    鍾可情盡力配合著他,吻到深處,她眸中閃過一絲狠厲,尖銳的牙齒重重咬下去,腥甜的味道瞬間在她的唇齒之間蔓延開來!


    賀遲難以置信地瞪著她,恨不得把她的心掏出來看看,究竟是不是石頭做得!


    她居然算計著咬他,若不是他反應靈敏,這會兒多半半個舌頭都沒了!


    賀遲縮迴被咬破的舌尖,嘴角掛著血痕,帶著幾分殘酷地味道瞪著她。


    他的手臂仍然環在她的腰間,鍾可情毫不客氣地掄起他的手臂,又是一口,不分輕重地咬下去。


    “咬吧,愛怎麽咬就怎麽咬!”賀遲也不阻止她的任性,雙臂都伸到她麵前,任由她肆虐。好一會兒功夫,直到鍾可情的牙齒有些發酸,她心頭的那股怒火才漸漸消失,渾渾噩噩地對上賀遲的視線,這才意識到……方才那一刹那,她將霸道無理的賀遲當成了強奸


    她侮辱她的陸屹楠,就那麽一刹那,她咬得賀遲的手臂鮮血四溢,而賀遲卻一聲都沒吭。


    “咬得舒服嗎?”賀遲挑著眉梢,落寞地笑。


    “解氣了麽?”他的嘴角帶著幾分無奈,血跡沒有擦掉,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刺眼。


    “如果舒服了,解氣了,我們和好,好嗎?”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這般低聲下氣過,唯獨對季子墨,他是三番四次的隱忍。


    他對她近乎是溺愛,就算是舍了他的命,他也希望她能一直開開心心。


    “對……對不起……”


    鍾可情的視線與賀遲相撞了幾秒,她心頭一顫,慌忙去查看他的傷勢。


    賀遲撂起袖子,露出兩道清晰可見的牙齒印,一道是鍾可情新咬的,另一道明顯是舊傷,卻一樣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鍾可情眉頭一蹙,指著他手腕處的另一排牙印問道:“這是誰咬的?”


    說到這齒痕,七八年前的記憶就湧上心頭。賀遲那時候才高三畢業,拉著幾個兄弟去吃散夥飯,沒料到撞上同校的另一個班級聚餐。


    碰見幾個熟人,大家一時興起,就混在一桌敬起酒來。


    可能是人很多很擁擠的關係,賀遲被擠到了一個女生身邊。女生紮著高高的馬尾,看上去也是剛畢業,垂頭不語,麵上掛著很憂鬱的表情。


    一到畢業,情侶們都會麵臨分手,或是異地戀,這樣的抉擇。賀遲見過很多對,那女生的表情,他也從別人臉上看到過。


    女生麵容姣好,穿著短t和牛仔褲,舉杯的時候,腰身完美的線條展露無餘,長袖半跨在身側的長凳上,姿態撩人,是個人間尤物。賀遲不由多看了一眼,他身側的好友便惡作劇般地將他往那女生懷裏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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