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漸漸恢複平穩。


    顧小楠握著他的手,借著投射進屋裏的月光凝望著他那俊逸的臉龐。她總覺得他心裏藏著什麽事,他不說,她問也沒用。隻好想其他的事來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的心情輕鬆一些。


    “你知道嗎,我剛才迴家之前碰上幾個高中同學。”她把玩著他的手指,說。


    “高中同學聚會啊,好像一般都是迴憶初戀的吧!”他說。


    “說對了,我還真遇到了——”她笑嘻嘻地說。


    他微微一怔,盯著她。


    可是她好像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或者說覺得不該說的樣子。


    “以前暗戀的一個人,高二的時候他被家裏送出國了,一直都沒有聯係,今晚才見了,說是迴來了。看那樣子,也是一個成功人士。”她說。


    “沒有續一下前緣?”他說。


    “都十幾年了,還什麽前緣?像他那樣的人,應該早就結婚了吧,說不定孩子都好幾歲了。”她說著,笑了。


    他沒說話,隻是看著她。


    見他沒反應,顧小楠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提這個,還以為他會酸酸地諷刺她一番呢,沒想到——


    也許,他是不在意吧,可是也不應該啊!


    “哎,你就不想知道他和我說什麽了?搞不好人家會跟我表白呢!”她說著,偷偷瞥著他。


    他低聲笑了下,然後伸出胳膊按下了床頭的燈,靜靜地注視著溫柔燈光下她那恬靜的麵容。


    她似乎有點不高興,微微撅著嘴巴。


    他的手指插入她的發間,無聲地笑了,問:“那位讓你暗戀的人表白了?”


    她搖頭。


    “失望了?”他問。


    “當年還是挺盼望自己的感情可以得到他的迴應的,呃,不過現在嘛,時過境遷,大家都變了,沒必要執著。”她說。


    “沒看出來你這麽絕情的!”他笑著說。


    “不是絕情吧,隻是,慢慢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很清楚地知道。”她很認真地說,“比如說,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樣的人,不能接受什麽,呃,大概就是這些。很實實在在的東西。”


    “不是都說愛情是虛無縹緲的嗎?怎麽到了你這裏,就變得跟一日三餐一樣的?還挑三揀四,你以為是吃飯呢?”他說。


    “可能我這個人太俗了,想不來太多高雅的東西。可是,是不是自己喜歡的菜,這一點很清楚。”她說道。


    他輕聲笑了,歎道:“我頭一次聽到有人把愛情比作吃菜。不過,這樣好像更貼切,一道菜,好看隻是第一點,好吃才是最重要的。楠楠真是有智慧的人!”


    “那當然!”她說。


    他輕歎著,擁緊她。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她低聲問。


    “哪一天不會有麻煩?我早都習慣了。”他說著,輕輕鬆開她,望著她,“隻要你每天都過的好,我就安心了。”


    她默不作聲,隻是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輕輕親了一下。


    薑毓仁的心頭,那無邊的黑暗,似乎被她劈開了一個縫隙。


    “謝謝你,楠楠。”他輕聲說。


    “謝我什麽?”


    “謝謝你跟我說你暗戀某個人的事。”他說。


    “那你將來不會找後賬吧?”她問。


    他笑了,說:“說不準哦,所以你千萬別得罪我,我可是心眼很小的男人。”說罷,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盯著她的臉龐,指肚輕輕摸索著她的臉頰,道:“隻準你的心裏有我一個人,隻有我一個人。”


    她低下頭。


    甜美的溫暖如同一個繭一般包裹著她,就這樣靜靜地被他嗬護,等到某一天破繭而出,化成美麗的蝴蝶。


    “楠楠,你愛過別人嗎?”他靜靜地問,語氣似乎迫切,又似乎有些不安心。


    她仰起臉望著他,許久,才搖頭。


    “真的?”他抓著她的肩膀,追問道。


    “談戀愛太費力氣了,一輩子一次就足夠。”她靜靜地說。


    他隻是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摸著她的頭頂,歎了口氣,說道:“看來我還真是運氣好,你這個懶人難得談一次戀愛就被我撞上了,我是不是該去買彩票?這運氣肯定中大獎。”


    “好啊,記得獎金分我一半!”她笑著說。


    “財迷!”他笑道。


    她的身體緊緊貼著他,不停地笑著。


    “死丫頭,你再這樣亂蹭,可要負責的!”他說道。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趕忙鬆開他,跳下床,說“我先出去一下”然後就撿起扔在地上的衣服隨便套了一件,跑進了浴室。


    薑毓仁看著她逃跑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可是,很快地,他沒有再笑,從地上撿起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楊書記,你組織人調查一下柳城大學的黨委副書記曹本立,一定要偷偷地查,盡快給我一個結果。”薑毓仁道,而接電話的人,是去年柳城市公安局的楊局長,如今已經升任柳城市政法委書記兼柳城市公安局長的楊正峰。


    “好的,我現在就布置。三天後給你結果,夠不夠?”楊正峰問道。


    “可以。”薑毓仁說,“哦,對了,李航是不是還在看守所?”


    “還沒判,就在北城看守所。”楊正峰道。


    “你派人把他盯緊點,我擔心這幾天會有人去找他問什麽。”薑毓仁道。


    楊正峰想了想,問:“要不要給他提個醒,讓他別亂說話?”


    “你斟酌。”薑毓仁道。


    “薑書記,是不是姓曹的那小子——”楊正峰話沒說完,就沒再說下去。


    薑毓仁揉著太陽穴,道:“還是那件事,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指使他。”


    楊正峰陷入深思,道:“會不會是趙啟那一夥的人?”


    “應該不是,可能是更上麵的。”薑毓仁道,“這個你先別管,把剛才這兩件事辦好,其他的,我會應付。”


    “好的,薑書記,你放心。”楊正峰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然後立刻開始在布置書記交代的任務——盡管他此時在家裏,盡管現在是夜裏十點。


    薑毓仁相信,曹本立在柳城大學主管基建好幾年,手腳肯定不幹淨,拿曹本立來找出曹文康背後的人,然後再想辦法應對。不過,首當其衝的就是明天對調研組的報告。


    他不會撒謊,不會隱瞞,隻是,爸爸說的對,話有三說,他要說的對自己有利。


    至於爸爸說的顧小楠的事,他想清楚了,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棄自己的感情。如果因為一個小小的曹文康出來搗亂,他就和顧小楠分開,那他還是薑毓仁嗎?而且,那家夥,傻的連自己暗戀過誰都告訴了他,他怎麽舍得放開她呢?


    他是她愛吃的那盤菜,卻不知他在品嚐了滿漢全席、南北大餐之後,才找到她的,才找到自己喜歡的味道。


    從衣櫃裏找到自己的睡衣,慢慢踱到浴室,一推門,竟看見她穿著他的襯衫坐在浴缸邊上,長發垂在胸前。


    看到他進來,她顯然驚了一下。


    “迴去睡覺,會著涼的。”他說。


    她輕咬唇角,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保護自己的,所以,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要瞞著我,好嗎?”


    他無聲地笑了,彎腰摸著她的頭頂,說道:“楠楠有多堅強,我怎麽會不知道?”


    她撲到他的懷裏,緊緊抱著他的腰身,道:“我想和你一起麵對,不管什麽事。”


    “嗯,隻是,”他鬆開她,注視著她的臉龐,“我跟你說過了,男人是不能慣著的,男人有男人的職責,有些事,就該男人承擔。而且,”他問道,“難道楠楠對我沒信心嗎?”


    “不是,我隻是——”她說。


    “那就好,隻要你相信我,不管什麽樣的困難,我都會克服。楠楠對於我來說是這個世上不能替代的人,沒有你的話,我什麽都做不了。”他靜靜地盯著她的臉,那如黛的雙眉,似煙波浩渺的雙眼,如鬆嶺一般峭立的鼻子,還有那似櫻桃一般香甜的小嘴,不知是不是浴室燈光的效果,他竟覺得她的相貌如顧愷之畫作之中的洛神。


    “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他輕聲吟道。


    “什麽?”她問。


    “知道曹植為什麽會寫出那樣傾國傾城的洛神嗎?”他反問道。


    她不懂他怎麽莫名其妙就扯出這個來了,眨著眼。


    “在男人的眼裏,自己心愛的那個人是世間最美的人,這和相貌無關,而是心境。”他說。


    “你在說什麽啊?”她問。


    “真是沒情趣的女人!”他歎了句。


    “在浴室裏麵談詩詞,你這種情趣,我理解不了。”她笑著說,然後推開他,往浴室門口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薑毓仁苦笑著歎了口氣,跟了過去,在她剛到浴室門口的時候抱起她,走進臥室。


    “楠楠對於我來說是這個世上不能替代的人,沒有你的話,我什麽都做不了。”


    夜深了,顧小楠卻一直睡不著,她的腦子裏不停地重複著他這句話,然後不停地偷笑,到了後來,感覺臉頰上的肌肉都要僵硬了。


    真的是那樣麽?


    他說,在男人的眼裏,心愛的人就是世上最美的人。可是,她想說,女人也是同樣,自己愛的那個人,不管相貌怎樣、身高怎樣、能力怎樣、家境怎樣,在自己的心目中,那個人就是這世上最強大的男人,哪怕美國總統都不能比的人。


    既然他不想她知道他的煩惱,那麽她就不再去追問,因為她根本無力分擔他的很多煩惱,她能做的,就是默默在他的身邊支持他。是的,就這樣,這樣夠了。


    第二天,薑毓仁起的很早,而顧小楠因為昨晚睡得太晚,早上竟是被他給叫醒的。


    “小懶豬,趕緊起來,也不看看幾點了,還睡?”他捏著她的臉頰,道。


    “哎呀,煩死了,讓我再睡一會會兒,一會兒就好。”她推著他的手,依舊閉著眼睛。


    “這麽懶的女人,娶你還不得餓死?”他一把掀過被子,她的身體便暴露在空氣裏。


    “好冷啊!”她趕忙拉過被子蓋住自己,不止為了保暖,更加為了遮住自己光裸的身體。


    他輕聲笑了,手伸進被子,落在她的胸前,揉捏著。


    顧小楠被他給鬧的實在沒法睡了,一下子坐起身,搖晃著腦袋,閉著眼睛說道:“你這麽磨嘰的男人,真是受不了。”


    耳邊卻是他很放肆的笑聲,她趕忙抓起被子,小心地瞥著他,說:“出去,我穿好衣服就出來。”


    “真的?”他坐在她身邊,笑問。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她嘟著嘴,說道。


    “給你三分鍾洗漱,超出一秒鍾罰你一百塊。”他說道。


    “搶錢啊你!”


    “不想被罰就趕緊去,我現在開始計時了,現在是——”他盯著腕表,說。


    “好了,我馬上就去!”她趕忙抱著被子跳下床,隨手撿起一件衣服就套上跑掉了。


    薑毓仁站在床邊,得意地笑了。


    如果說今天要去上戰場的話,他情願這樣輕輕鬆鬆地去。


    顧小楠還是害怕他真的罰她的錢,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洗漱的工作,衝進更衣間找到一套家居服套上,就衝到了餐廳,他正坐在那裏吃早飯。


    望著餐桌上那簡單的早飯,顧小楠驚呆了。


    幾塊油炸的麵包,兩個煎蛋,兩杯熱牛奶,這就是他們的早餐。


    真的很簡單,可是,很意外。


    “傻站著幹什麽?難得我親自下廚,你還不好好品嚐?”他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牛奶。


    這家裏已經好幾天沒人住了,冰箱裏的東西,也不多了,而且,也差不多快到過期的時候了。難得他能變出這點花樣,她簡直要感動地流淚。


    什麽都沒說,安靜地坐在他對麵開始吃飯。


    “真的想寂寞的時候有個伴,日子再忙也有人一起吃早餐,雖然這種想法明明就是太簡單,隻想有人在一起,不管明天在哪裏。”


    她忽然想起劉若英的這首歌,去ktv老是會唱這首歌,那個時候的心情,完全就是歌裏寫的那樣,那樣渴望。如今,真的有人陪她一起吃早餐,那又何必再想明天在哪裏呢?


    想著想著,她笑出聲了。


    薑毓仁哪裏知道她這點小女生的心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做飯是我,洗碗歸你。”


    “你這也叫做飯?”她叫道。


    “不叫做飯叫什麽?”


    “好吧,你說是就是吧!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計較了!”她笑嘻嘻地說。


    他盯著她,張大嘴巴,道:“什麽人嘛!”


    她卻隻是笑著,然後吃著早飯。


    吃完早飯,他接到梁冬的電話,得知他已經將曹文康進入柳城市市政府工作後每年的考評單準備好了,就讓梁冬親自放到他的辦公室桌上,他會拿去給調研組的領導看。


    因為今天有重要的事,薑毓仁跟顧小楠說了一聲就出門了,直接開車去了市委。


    顧小楠沒有再去追問他要做什麽,收拾完廚房,還有點時間,就把昨天他換下來的衣服扔進洗衣機洗了掛出來,床單被套也都換洗了,然後才鎖門離開。


    薑毓仁到自己辦公室時,剛剛七點半,他翻看著梁冬拿來的考評單以及李航當時簽字的培訓名單,開始準備自己等會兒麵對調研組之時的說辭。


    他要強調以下幾點:第一,曹文康進入市政府工作以來,兢兢業業,每年都能得到良或者以上的評價,是一位值得培養的年輕人;第二,市政府辦公室那麽多工作人員,和曹文康年齡資曆差不多的都分批提幹,送他去省委黨校學習,就是為了給他提幹做準備;第三,將曹文康列上省黨校的學習名單,是當時的市政府辦公室李航申報上去,他薑毓仁審批的,組織程序沒有任何違規的地方;第四,曹文康和顧小楠分手是在他被送去黨校學習之前,而他薑毓仁和顧小楠的緋聞則是在那之後,而且,那件緋聞已經有了定論,就是誣陷。因此,在曹文康被送去省黨校學習的這件事上,一切都是按照組織程序進行的,沒有他薑毓仁的任何個人因素,更加不是他為了占有曹文康的女朋友而故意為之。


    這四點,就是他為自己申辯的根據,而且,每一點都有證據。即便調研組去找人調查,應該也不會有什麽紕漏。


    問題是,李航會不會亂說話?


    因為李航是這件事的直接參與者,當時就是他對李航說曹文康是個值得培養的年輕人,而正好那時候省黨校有個半年的短期幹部培訓班,就順水推舟讓曹文康去了。要是李航將事件的起因推到他的身上,就不好了。


    薑毓仁這麽想著,給楊正峰書記打了個電話,讓他今早就去北城看守所見李航,跟李航強調一下。李航肯定會答應的,畢竟他的案子還沒判,楊正峰的意見直接影響判決結果。


    楊正峰接到薑毓仁的電話,立刻乘車前往北城看守所。雖說他是政法委書記了,可這種事他要親自去辦,不能讓第四個人知道其中的秘密。


    一切都準備穩妥,九點鍾,薑毓仁坐在了調研組的辦公室裏,向調研組陳列了自己的證據,並按照預先的設計,就曹文康的報告做了說明。


    從文字證據上來看,薑毓仁的行為的確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為了慎重起見,調研組下午派人去北城看守所向李航了解情況,而李航則按照楊正峰交代的做了迴答。


    晚上,調研組幾位負責的老領導開會商議了一下,對曹文康上告薑毓仁的事做出了意見,同本次對薑毓仁的考察意見全都放在一起,向省裏通報。


    當晚,薑啟華就得到了消息,調研組認為:在曹文康被派往省黨校學習的始末,薑毓仁並無任何的違規行為。


    如此一來,這件事就算是結束了。


    次日下午,調研組離開了柳城,前往合水市,對合水市的市委書記進行考察。


    薑毓仁卻並不能鬆口氣,他還沒拿到最終的考察意見,這份意見對他的升遷至關重要。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向顧小楠透露任何消息。


    薑啟華夫婦發現薑毓仁並沒有要和顧小楠分手的想法,決定親自找顧小楠談談。於是, 調研組離開三天後,趁著薑毓仁下鄉調研的機會,薑啟華給顧小楠打電話,讓她去鷺園8號。


    顧小楠很意外,她怎麽都想不到薑毓仁的父母會叫她過去,欣喜之餘,更多的則是緊張和不安。


    正好那天是周六,顧小楠按照薑啟華交代的,在下午三點準時到了鷺園8號。


    到了家裏,葉桂芝卻是反常地熱情,讓顧小楠覺得怪怪的。是哪裏怪,她卻說不清楚,隻是覺得葉桂芝的熱情裏全是客套,根本沒有一絲的溫度。


    “你今年多大了?二十七了吧?”葉桂芝含笑問道。


    “是的,伯母。”顧小楠恭敬地迴答。


    “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你家裏催你了吧?”葉桂芝又問。


    “還好,我爸爸一直都不怎麽幹涉我的事情。”


    “為人父母的心都是一樣的,孩子結婚成家了,也就安心了。”葉桂芝道,顧小楠笑了下,沒說話。


    “我到你這個歲數的時候,毓仁都會走路了。”葉桂芝說道。


    顧小楠還是笑了下,沒接話。


    “你和毓仁,毓仁也跟我們說過,我們想聽聽你的想法。”一直沉默的薑啟華開口了。


    顧小楠的心,“砰砰”跳個不停,她不知道他們這樣的態度是不是表明他們同意了,看著也不像是不同意的樣子,便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激動,麵帶微笑說:“其實,其實我,我也沒什麽想法。”


    薑啟華和葉桂芝相視一笑,對顧小楠道:“怎麽會沒想法呢?婚姻大事,關係到一輩子,難道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顧小楠不知該怎麽說,難道要直接說“我要和薑毓仁結婚”嗎?這種話,她也說不出口。


    “正因為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才要好好考慮。”葉桂芝接著說,“毓仁呢,從小就被家裏大家慣著,壞毛病一大堆,脾氣也不好,沒幾個人能受得了他。再加上他現在工作的緣故,忙的不得了,我們兩個在這裏住了這麽些日子,幾乎都沒和他一起吃幾頓飯的。其實,就是這個樣子,他的重心都在工作上,對家裏的兼顧肯定要少很多,這是不可避免的。”葉桂芝說完,頓了片刻,盯著顧小楠,問道:“你能接受得了嗎?”


    顧小楠沒明白葉桂芝的話意,這有什麽接受不了的?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薑毓仁。


    “還好吧!”顧小楠答道。


    薑啟華笑了下,卻說:“那你覺得你能為他做什麽呢?兩個人在一起,總應該是互相扶持的吧,你覺得你可以做什麽?”


    我?可以做什麽?顧小楠驚住了,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一直以來,她隻是滿心對薑毓仁好,為他著想,不給他添麻煩,可是,她能為他做什麽呢?


    “為他洗衣做飯?”葉桂芝笑了,“的確,衣服是要洗的,可是,做飯嘛,他在家能吃幾頓飯?”


    顧小楠茫然地低下頭。


    “還是說生兒育女?”葉桂芝又說。


    顧小楠的臉紅了。


    “身為女人,生兒育女是基本的職責,任何正常的女人都能做。至於洗衣做飯,你看,家裏的保姆做的更好。”葉桂芝說著,盯著顧小楠,“你覺得你能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好像,好像,好像真的是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兩樣,似乎任何人都可以做。顧小楠的心,猛然間沉了下去。


    “如果你不能為他做什麽的,你覺得你們的婚姻公平嗎?對毓仁來說,公平嗎?”葉桂芝道。


    葉桂芝這句話說出口,顧小楠終於明白了他們今天叫她過來的用意了。


    “夫妻雙方,對彼此既有權利也有義務,你不能隻是享受著毓仁對你的好,享受著和他結婚給你帶來的好處,而不履行你自己的義務吧?如果你一味地接受而不付出,你覺得你們可以長久嗎?”葉桂芝道,“到時候,萬一你們離婚了——當然,毓仁肯定是不會虧待你的,在經濟方麵會給你補償,可是你想過沒有,一旦離婚,你要背負怎樣的壓力?到時候,想要再嫁,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當然了,現在離婚的人很多,也許你們都不當迴事。可是呢,就我們這代人來說,在這方麵還是很保守的,找個二婚的兒媳婦,心裏總歸沒那麽舒坦。”


    說完,葉桂芝端起茶幾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顧小楠的雙手握在一起,低頭不語。


    “毓仁應該也告訴你,前一陣子上級領導對他有個考察,對不對?”薑啟華開口了,顧小楠點頭。


    “你的那個男朋友,哦,是前男友,叫什麽文康的,跑到上級領導麵前說毓仁搶他的未婚妻,還說毓仁為了搶他的未婚妻,把他從柳城調離了。”薑啟華道。


    顧小楠大驚,原來這是真的!原來自己的懷疑是真的!


    “這件事呢,讓毓仁很麻煩,花了很大的精力才解釋清楚,可是,這事肯定會給他留下不好的記錄,對他的名聲也不好。”薑啟華看了顧小楠一眼,說。


    “你應該知道,這不是毓仁第一次因為你而遇上麻煩了吧?”葉桂芝接著說。


    “對,對不起!”顧小楠道。


    “我們也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可是這世上的事,有心做的未必可以成功,無心的反倒是具有殺傷力,你說是不是?”葉桂芝道。


    顧小楠低頭不語。


    “毓仁現在才三十三歲,他未來的路還很長,我們不希望他總是被這樣的事情困擾,不希望他費精力來解釋這種事情。你既然也想他好,那就應該真正做到為他好。”薑啟華道。


    “你們的意思是,是,我,我怎麽做才是真的為他好?”顧小楠問。


    “很簡單,離開他,徹底離開他,今後不要和毓仁有任何的牽扯。”葉桂芝道。


    顧小楠的心,好似被人捏在手裏,一下下用力攥著,好痛,痛的連唿吸都——


    “離開,他——”她低聲重複道。


    薑啟華夫婦互相看了一眼,葉桂芝便說:“你有什麽要求,可以隨便跟我們提,不管什麽要求,我們都可以辦到。”


    要求?能有什麽要求?


    她最在意的就是薑毓仁,最想要的也是薑毓仁,可他們不會把薑毓仁給她。除了他,她還想要什麽?什麽都不想要。


    “我們知道你對毓仁也是真心的,既然是真心對他,那就讓他輕裝上陣,不要再因為你而一次次被莫名其妙的麻煩纏上身,你能做到嗎?”薑啟華道。


    顧小楠點頭。


    葉桂芝舒了一口氣,麵帶慈祥的笑容,說:“孩子,你說吧,你想要什麽?不要跟我們客氣!”


    顧小楠抬起頭,淒然一笑。


    “對不起,伯父伯母,我,我還有點事,先走了。謝謝你們的,你們的茶!”顧小楠起身,禮貌地說。


    “哦,那我們就不留你了,什麽時候你想好了,隨時可以找我們。”葉桂芝道。


    顧小楠笑了下,背上包包,大步離開薑毓仁的家。


    大門鎖上了,她站在門外,背靠著高牆,緊閉雙眼。


    她不能怪他的父母,的確是她在一次次連累薑毓仁,如果不是她,薑毓仁就不會遇到這麽多的麻煩


    明明那麽珍視他,把他放在心裏,一層層包裹起來,生怕他受到一點點的傷,卻,卻沒想到自己才是傷他最重的那個!


    一直以為,自己對他很重要,卻沒想到,即便是和他結婚,即便是沒給他添這麽多麻煩,自己的存在也是可有可無的,是任何人都可以替代的。


    是啊,他媽媽說的對,她能為他做什麽呢?洗衣做飯?保姆做的更專業。生兒育女?是個女人都能做到。那麽,她能做什麽?她的存在,對於他來說,又是什麽?


    顧小楠啊顧小楠,你還真是沒用,你還真是個害人精,為什麽一次次要讓他遭受那些不公平的待遇?


    拖著沉重的雙腿,一步步遠離他的家。


    可是,她覺得自己沒有力氣了,一步都走不下去了。


    這麽沒用的她,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思?沒有了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她以為自己會大哭一場,可是好奇怪,平常動不動就會流淚的人,今天竟然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如同一個木頭人一樣。


    薑毓仁,我該怎麽做?舍不得你,怎麽辦?


    眼前,突然一陣黑,她就那麽倒了下去——


    耳邊,依稀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是他嗎?是他迴來了嗎?一定是假的吧,是幻覺吧,他怎麽會來呢?


    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等她睜開眼,眼前竟是蕭宇哲!


    “你終於醒了!”他微笑著說。


    她很奇怪,他怎麽在?她不是,不是——


    “好了,別亂動,乖乖躺著。別擔心,醫生說你沒太大的問題,就是身體太虛了,好好休息幾天就沒問題了。”蕭宇哲說。


    “你,我——”顧小楠開口道。


    “哦,我剛好要去劉副市長家裏,結果沒想到在那條路上遇上了你。”他解釋說。


    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個時候叫她名字的不是薑毓仁,而是蕭宇哲。


    “你身體一直不好,怎麽不好好鍛煉啊?我記得你上學的時候就不喜歡鍛煉身體的,那個時候怎麽跟你說,你都不聽勸。”他含笑,低聲說。


    她隻是笑了下,沒說話。


    “要不要我幫你通知家裏人?”他問。


    “不用了,謝謝你,不麻煩你了,我一個人就可以。”顧小楠忙說。


    蕭宇哲笑了下,沒說話,起身拿來一個蘋果,拿著瑞士小軍刀仔細地削著。


    顧小楠側過臉,便看到他的側臉。


    十幾年不見,他已經長成一個成熟男人了,光是外表就有了很大的變化,內心,怕是變的更多吧!


    看著蕭宇哲,她突然想起了薑毓仁,不知他迴來了沒,外麵的天已經黑了。


    天黑了?


    “那個,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我睡了多久?”她充滿歉意地問。


    “二十點十分,你睡了四個多小時,不算多。”他笑了下,說。


    都這麽晚了。


    薑毓仁在做什麽?迴來了沒有?他說今晚會迴來的。


    他打電話了嗎?還是說他沒有。


    顧小楠的心裏,來來迴迴就想著他,別的事根本鑽不進去。


    “來,吃口蘋果。”蕭宇哲說,將一瓣蘋果遞給她,她呆呆地望著他。


    “怎麽?太久沒見麵,不認識了嗎?”他笑笑,問。


    她沒說話,接過蘋果咬了起來。


    “餓了沒有?想吃什麽?”他接連問道。


    曾經,這樣的情形也在她的幻想中存在過,可是,那隻是曾經。


    “不麻煩你了,這麽晚了,你還是迴家吧,我一個人沒問題的。”顧小楠忙說。


    “不給我一個機會嗎?”他問。


    她也不是很理解他的話意,隻是覺得,自己或許不該這麽刻意疏遠他,即便沒有了過去的那種情意,好歹還是同學。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淡淡笑了下,“我真是餓了。”


    他似乎很高興,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顧小楠四顧,沒有說話。


    “你現在還是應該吃點清淡的東西,等明天開始慢慢就正常了。”他掛斷電話,坐到床邊的凳子上,望著她。


    “呃,那個——”顧小楠故意避開他的視線,問道。


    “我好像是有名字的,為什麽你總是叫我‘那個’呢?”蕭宇哲笑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見情迷,再見成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朔月魅影X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朔月魅影X並收藏一見情迷,再見成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