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發生的那麽突然,讓人來不及思考。


    薑毓仁傷的比較重,聶瑾反倒是輕一點。


    救護車將他們送到了聶瑾工作的省一院,周末病人少,車禍送進來的兩個人就很惹人注意。很快的,整個醫院都傳遍了外一科的聶醫生和男朋友出車禍住院的消息,於是,醫院趕緊打電話給聶瑾家中。


    聶小鳳當時不在家,正和朋友一起打牌,家裏保姆接到電話,嚇得六神無主,趕緊打電話給聶小鳳。


    情況不明,聶小鳳也害怕的不得了,既然薑毓仁和女兒一起出事的,那就趕緊讓葉桂芝也一起去吧!


    於是,聶瑾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了病床邊守護的母親。


    “瑾兒瑾兒,你怎麽樣?哪裏疼?”聶小鳳趕忙問。


    聶瑾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為何身在此處,醫院她很熟悉,隻是自己這個位置很陌生。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隻是四周看著。聶小鳳趕忙叫醫生,醫生檢查了一下,說皮膚擦傷不要緊,就是腦震蕩要注意些。


    聶瑾聽了,心情很平靜,完全不像媽媽那麽緊張。


    “薑毓仁呢?他怎麽樣?”聶瑾問。


    “哦,薑書記的情況稍微嚴重點。”醫生說。


    “嚴重?有多嚴重?”聶瑾撐著身體,想要起來,“媽,我要去看他——”


    “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你乖乖躺著。毓仁胳膊骨折了,醫生已經處理好了,你就別亂跑了。”聶小鳳將女兒壓下去,勸道。


    “你們不會騙我吧?”聶瑾看看媽媽,又看看醫生。


    “聶醫生,你放心,薑書記沒有生命危險,他的傷比你重,右小臂骨折,你現在是病人,就好好休息。”醫生勸道。


    聶瑾這才放心下來,躺在病床上。


    此時的薑毓仁,也躺在床上,病房裏好幾個人,爸爸媽媽,家裏人好多都在。


    他想起當時的情形,怎麽都想不通,自己竟然會瘋到將車子停在馬路中間,而且就那麽巧的背後麵的車子撞到。


    還好,沒出什麽大問題,要不然,他真覺得自己是腦殘。


    “爸媽,你們都迴去吧,我休息就好,別太擔心。”他說。


    葉桂芝心裏難受的不行,兒子可是差點連命都沒了,她怎麽能安心?


    “大嫂,大哥身體不好,你們還是先迴家,我們留在這裏照顧毓仁就好了。”薑啟珍勸道。


    “是啊,大舅媽,咱們這麽多人在醫院裏也幫不到什麽,我們幾個小輩輪流照顧大哥,你們就都迴去吧!”薑啟珍的女兒勸道。


    薑毓仁看著那麽多人,深深歎息了一聲,說:“我沒事,你們都迴去,要是有什麽,我叫護士就可以了。都迴去吧!”


    薑啟華看著兒子,對眾人說:“還是都迴家吧,這裏有醫生在。”


    葉桂芝卻是舍不得,一個勁的抹眼淚。


    這時,醫院的黃院長進來了,握著薑啟華的手,說:“薑省長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薑書記的,您別擔心,我已經都安排好了。”


    “看看,黃院長都這麽說了,咱們還是都迴家,別在這裏妨礙醫生治療了。”薑啟華道。


    眾人陸陸續續離開。


    等到六點多的時候,病房裏就隻剩下薑毓仁一個人,目光所及之處,擺滿了各種鮮花和果籃。


    這是二十六樓的高幹病區,外麵當然聽不到一絲聲音。而且,父親跟陳院長交代過,除了薑家人之外,不讓任何人進入病房給薑毓仁送東西。


    房間裏太安靜了,安靜地讓他感覺連液體滴落的聲音都聽得見。護工在外麵的客廳裏,不敢進去打擾他。


    當時是怎麽迴事?


    他仔細迴想著。


    聶瑾今天不對勁,和他爭吵,在他麵前辱罵了顧小楠,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時就那麽生氣,要不是後麵被車撞上來,他估計都會甩聶瑾一巴掌。


    想著想著,他閉上眼睛。


    自己和聶瑾,怎麽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他知道聶瑾為人有些冷漠,可是不至於變成今天這麽沒修養,到底是因為什麽?難道僅僅是因為分手嗎?當時分手的時候,她不是很平靜的接受了嗎?為什麽在她出國前搞成這樣?


    家裏派人給他送來了晚飯,爺爺家的保姆熬的雞湯,可是他沒胃口,就讓前來送飯的堂妹薑心芳走了。


    可薑心芳滿心懷疑,便問:“哥,你平時開車都很小心的,怎麽今天就——”她看了薑毓仁一眼,說:“警察說了,是你突然刹車,才讓後麵的車子撞上來的。雖然那輛車要負主要責任,可你——”


    “誰都會發生意外的,我又不是神仙!”薑毓仁道。


    “切,你就瞞著我們吧!要是聶瑾姐有什麽意外,你這輩子都脫不了幹係。還分手?我看啊,就快要吃到你的喜糖倒是真的!”薑心芳啃著蘋果,說道。


    “聶瑾不是沒事嗎?”薑毓仁驚道。


    真是的,他怎麽就沒想到這點?本來大家就對他和聶瑾分手表示了不支持,而且,常書記——萬一聶瑾真有事——


    唉,他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腦震蕩啊,大哥,說重不重,說輕不輕的,人家是外科主刀醫生,你把人家弄成了腦震蕩,人家不找你找誰?”薑心芳慢悠悠地說。


    堂妹說的雖然有些道理,可是薑毓仁知道聶瑾傷的不重,輕微腦震蕩和皮膚擦傷,休息幾天就好了。


    “我謝謝你,趕緊迴家去,我還要休息。”薑毓仁道。


    “你就是不趕我,我也要迴去的。”薑心芳道,“哎,大哥,要不要我給你通風報信啊?”


    薑毓仁無奈地擺擺手,薑心芳笑了下,咬了口蘋果,就走了出去。


    他固然知道聶瑾的傷情,可是,事情出了,旁觀者總會想這個那個。他相信父母不會糊塗到讓他為聶瑾負責,可事情是變化的,誰知道——


    雞湯的香味從飯盒裏飄了出來,他才發現妹妹剛才給他盛了一碗湯擺在茶幾上。不知不覺的,這味道讓他想到了顧小楠。


    糟了,早上臨走的時候她還叮囑他打個電話報平安的,他怎麽就給忘了?一定是他沒跟她打這個電話,老天爺才懲罰他,就出了這麽一場車禍吧!


    天,他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迷信?


    不過,給她打個電話是一定要做的。


    可視線所及之處,看不到手機。


    於是,他將客廳裏的護工喊了進來,給他找到了手機。


    此時的顧小楠,正在宿舍裏煮泡麵。


    “是我。”熟悉的聲音低沉入耳。


    她還是激動了一下,卻說:“你一切都好吧?”


    “嗯,我很好,就是有事忙的忘記了給你打電話。”他說。


    “沒關係,你就先忙吧!”她以為他是抽空打來的電話,便準備掛了。


    他很想和她說“楠楠,過來看我”,可又怕她太擔心,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連兩分鍾都不到,他卻突然覺得自己有勁了,肚子也覺得餓了,便讓護工扶他坐起身,喝了點雞湯。


    晚上,又有人來看他。領導生病這種消息,往往傳的很快,何況他還是全省的政壇新星。


    不過,因為薑啟華早就囑托過了,沒有人進到病房裏來。


    一個人待著,真是很無聊,什麽都不能做,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右胳膊受傷了,左手在輸液,就是想做什麽也不行。


    很想她可以過來陪陪他,可是——唉,還是算了吧,什麽都別讓她知道。


    忽然,他轉念一想,有了主意,趕緊讓護工將手機拿來,再度給她撥了出去。


    顧小楠正在上網,不明白他怎麽又來電話了,便滿心疑惑地接了起來。


    “你怎麽了?”她問。


    “你能不能過來一趟?”他說。


    “去哪裏?”


    “呃,到z市,我有點事找你。”他還是不想直接說自己受傷的事,她那個性格,一聽他受傷了,還不得急死?這麽晚了,他也不想她太著急,就讓她慢慢過來吧!


    “什麽事?很急嗎?”她問。


    “呃,不是特別急,也不是不急,你盡快坐火車過來吧,安全點。”他說,“等你下火車了,再給我打電話。”


    不急啊,她心想。


    “記住,盡快,你別磨磨蹭蹭的。”他強調一句。


    他總是這個樣子,前一秒鍾還對她溫情脈脈的,下一秒,本性就露出來了。


    她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可是,今天這是他第二次提出讓她去z市,如果沒有很特別的事,他應該不至於這麽做的。這一點,她還是了解的。


    也沒什麽可以整理的,估計也就明天迴來了。


    於是,她看了下錢包裏的錢,又將身份證和銀行卡裝進去,雖說銀行工作人員不建議大家將這兩樣東西放在一個地方,可這都習慣了,再說了,世上的小偷總不至於那麽多吧!她還是相信自己屬於運氣好的人,不會那麽背。


    穿好衣服背上包包,反鎖了宿舍門就出去了。


    到了火車站買了張票,一看時間,竟是晚上八點半的,還有一個小時。


    想給他打電話,卻還是沒有,在候車室裏轉了好幾圈。候車室牆壁上懸掛的那些宣傳畫上的字,她都可以背出來了,至於那不斷滾動播出的中國鐵路的宣傳視頻,已經看的眼睛痛了。這才好不容易等到火車來了!


    從柳城到z市,快車要坐三個多小時。等她到z市火車站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


    也許是他等不及了,一路上打了好幾個電話。


    他這著急的樣子,她從沒見過。他是那麽持重的一個人,怎麽會這樣呢?


    等下了火車,她也不管幾點,趕緊給他打電話過去,這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糟了,他是不是急壞了啊?


    趕緊在電話亭打了過去,竟然聽到的是他幾近咆哮的聲音——


    “死丫頭,你搞什麽鬼?不知道我要找你嗎?還關機?”


    她把話筒拿開,等他嚎完了再說。


    “我已經下車了,去哪裏?趕緊說,要不然我就迴去了。”她說。


    還學會威脅人了?他心想。


    “給鐵道部捐錢有癮啊?”他沒好氣地說。


    她也懶得和他計較,女子肚裏能撐船,何況他一個小小的薑毓仁?


    “地址!”她說。


    他頓了下,說:“省一院住院部二十六樓2610號病房,給你十分鍾!”說完,他就掛了。


    醫院?他是不是出事了?怪不得他那麽急,我還,還怪他——


    顧小楠緊張極了,給電話亭老板扔了一塊錢,連找錢都等不及就跑了出去,趕緊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往醫院。


    好不容易找到了2610病房,剛到門口,就被護士攔住了。


    “請問您怎麽稱唿?”小護士問,從頭到腳打量著她。


    看她這樣不施粉黛,又不戴什麽首飾,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很昂貴,護士的態度自然好不到哪裏去。這高幹病區的護士見多了達官顯貴,眼睛不知道有多尖。而且,院長吩咐過,除了薑家的人,不準任何人進去探視。


    “請問病房裏的人是誰?是不是柳城的薑書記?”顧小楠也不迴答護士的問題,反問道。


    “對不起,醫院有規定,病人不能接受探視,而且,現在很晚了,你不能影響病人休息。”護士道。


    顧小楠心裏急的不行,見護士這樣說,越發的沉不住氣。


    管它呢,他讓我來,現在推門進去肯定不會有問題!


    顧小楠這麽一想,推開護士,直接推門進去。


    護士跟了進去,拉著她。


    “你這個人怎麽迴事?我警告你,馬上出去,否則,我要叫保安!”護士拉住她的胳膊,道。


    “誰在外麵吵?”裏麵的病房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顧小楠聽出那是薑毓仁的聲音,推開護士就快步往裏麵走。


    “薑書記,對不起,這個——”護士趕忙解釋。


    薑毓仁身後墊著靠枕坐在那裏盯著顧小楠,朝護士擺擺手,示意她出去。


    等屋裏隻剩下兩個人,他才氣唿唿地說:“過來——”


    “你,你這是怎麽了?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她一步步挪到他身邊,顫抖著聲音問道,一隻手還放在他那條裹著石膏的手臂上,淚水滿眶。


    他伸出左臂,將她攬在懷中,道:“你總算是來了!”


    “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了?”她哭著說,手指覆上他包著額頭的紗布。


    “傻丫頭,別哭了,我就怕你哭,才不想跟你說的。可是,”他抬起左手擦著她的淚,微笑著說,“可是我實在是,”


    她自己趕忙擦去眼淚,握著他的手,不讓他勞累。


    “楠楠,我想你!”他的聲音低沉入耳,恍如天籟縈繞耳畔,迷了她的心,醉了她的魂。


    她抬眼望著他,深深地笑了。


    四目相對,眼中除了彼此,一切都不複存在。


    她慢慢抬起頭,一寸寸將自己的唇靠近他,他卻避開了,她突然挫敗地望著他——


    他含笑親了下她的額頭,道:“我嘴巴裏木了,全是藥味,所以——”摸摸她的頭頂,寵溺地笑著,“等我嘴巴裏能嚐到別的味道了,再好好親你。”


    她低下頭,隻是拉著他的手,不說話。


    “楠楠,周一打電話請個假,留在這裏陪我。我剛剛已經把護工辭退了,我不想別人在——”他說著,和她十指相握。


    請假麽?剛剛才開始上班。算了,請假就請假吧,反正科研處那些事,別人也可以做。至於實驗嘛,唉,可憐的細胞們,就讓他們先餓死吧,等她迴去了再重新開始。


    “你到底怎麽弄傷的?”她問。


    “出了點小車禍。”他說,然後撐著自己的身體,往床的一側挪了下,“上來吧,躺在這裏。”


    她往門口看了一眼,問:“會不會有人進來啊?”


    “不會的,你來之前醫生已經給我檢查過了,夜裏也沒液體要輸,所以不會有人進來。”他說。


    她便將外套脫掉,躺在他的左邊。


    “你以後要小心點開車,幸好隻是傷了胳膊,要是——”她說。


    “放心,這是意外。”他伸出左臂攬著她,低聲道。


    顧小楠摸著他那受傷的手臂,心情複雜。


    幸好隻是手臂受傷,幸好!


    他也很累,要不是一晚上等她迴來,估計早就不知和周公下了多少盤棋了。此時,想見的人就在自己懷中,困意便瞬間襲上大腦。


    可顧小楠睡不著,不是因為穿著厚衣服,而是因為他今天的行為,因為他那句“我想你”。似乎他從來都沒說過這樣的話,他是行動派,嘴巴上的工夫卻是差的很,甜言蜜語什麽的,幾乎從不出口。可今天——


    我想你,僅是我想你?


    顧小楠想知道更多,想得到更多,想聽他說另外三個字。可那三個字,他會說嗎?


    坐火車也是累人的事,想問題更加累人,她已經沒有多餘的腦細胞去想萬一被別人發現她睡在他的病床上會發生什麽事。


    病房裏放了很多鮮花,整個房間裏都香噴噴的,她睡的也很熟。


    第二天早上,還不到七點,她就驚醒了,被一個噩夢驚醒了。夢裏,她看見他開著車子撞上了好多車,他的身上不停地滴著血——


    “不要,不要——”她不停地低聲叫著。


    他睜開眼,看著她那痛苦傷心的表情,趕忙推推她,她一下子睜開眼坐起身。


    “你怎麽了?”他看著她,咳嗽一聲,問。


    她盯著他,很奇怪的眼神,他說不清。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她喃喃道。


    看來沒什麽問題,既然她不說,那他就不問了。


    “那我就再睡一會兒,你呢?”他問。


    她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表,道:“都六點多了啊,我還是趕緊起來吧,你再睡會兒。”便下了床,將被子給他蓋好。


    “你早上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她說。


    “不用了,我家裏會送過來。”他閉著眼睛說,完全是一副困的不得了的樣子。真是奇怪,昨晚他沒睡覺嗎?


    是啊,他家裏會給他送飯,那麽,她——


    該走還是該留?


    不管去留,她必須把個人衛生清潔一下,便趕緊下樓去小超市裏買了日用品上來。


    即便是周日,還是有醫生上班的。


    她手上提著購物袋,走進電梯,按了二十六樓,接著又進來幾個人,她便閃到了後麵。


    “楊醫生,你今天這麽早?沒休息?”一位女醫生問旁邊的一個男人。


    “剛剛接到電話說是有急診手術。你呢,來的也這麽早。”那位楊醫生道。


    “今天我值班嘛!”女醫生笑著說,“哎,聶瑾傷的怎麽樣?不是要出國去了嗎,怎麽好端端的就出車禍了?”


    “沒什麽大礙,就是暫時得住院觀察,昨天機票就已經退掉了。”楊醫生道。


    本來腦子裏亂想的顧小楠,突然聽到聶瑾的名字,不由得將精力集中起來。


    “唉,還真是背,就出這種事。”女醫生歎道。


    “我說他們運氣還不錯,沒有發生連環車禍,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楊醫生道。


    難道說,昨天發生車禍的時候,他和聶瑾在一起?他們都受傷了?顧小楠簡直不敢相信。


    為什麽他們在一起?不是分手了嗎?怎麽——


    顧小楠怔怔地站在那裏,百思不得其解,至於後麵人家都說了什麽,她壓根沒聽見。


    電梯一路停停走走,她不知道那兩位醫生什麽時候走的,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電梯裏就她一個人了。電梯門眼看著就要關上了,她趕忙伸手,這才出去了。


    迴到病房,依舊隻有他一個人,他還是在睡著,睡得那麽平靜,似乎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麽車禍。至於門外值班台的護士,也不再攔她了,就是看著她的眼神怪怪的。


    不管怎樣,還是洗漱一下吧!


    而且,因為擔心他家裏的人會來,她的速度很快,就想趕在別人到來之前離開。


    站在床邊看著他胳膊上的石膏,看著他頭上包的紗布網,心裏一陣陣地痛。因為什麽而痛?她說不清,隻是覺得難受。


    其實,還是舍不得離開的,可萬一有人進來發現她,又怎麽解釋的清楚?


    矛盾著,糾結著,卻始終挪不開腳步。


    “給我倒杯水。”他突然說。


    原來沒睡著啊!她趕忙端了杯水過來,扶起他坐著。


    “你要起床嗎?”她問。


    他點頭,喝完水便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她在旁邊扶著他。


    幫助他洗漱完畢,一起從洗手間出來。


    “等會兒是不是你家裏人要過來?我看我還是,還是迴去吧!”她扶著他坐在沙發上,道。


    他看著她,用戲謔的語氣說道:“這麽不想見我家裏人?”


    顧小楠隻覺得自己的心亂跳著,低聲道:“我,我還是,還是算了吧!”


    其實,她是有些害怕,同時又心懷期待的,可是,更多的是害怕。


    “見麵了,多尷尬,所以——”她補充道。


    他卻反握住她的手,慢條斯理地說:“楠楠就不想喝我正大光明在一起嗎?”說完,他盯著她。


    她隻覺得內心紛亂,嘴唇都有些幹了。


    他的意思是——


    “楠楠,我想讓你正式和我父母見麵。本來昨天就想帶著你一起過來的,可是你不願意,我隻好——不過,現在倒是個機會,總的要見的,對不對?”他的眼中,滿含深深的笑意,隻是望著她。


    顧小楠的心,一下下,清晰有力的跳動著,震耳發聵。


    她的確是想和他正大光明在一起,可是,可是這一切,似乎來得又太快,讓她難以相信就是現實。


    “為,為什麽要,要見麵?”她還是想問清楚。


    “小笨蛋!”他說了句,然後就將她拉向自己的懷裏,薄薄的唇瓣覆上她的,碾壓著吮吸著。


    顧小楠緊緊閉著眼睛,雙手自然地攀上他的肩頭,用她那不甚熟練的動作配合著他。


    他的左手托著她的腦後,將她更近地貼向自己,更深地吻著。


    不知不覺間,她將他的上半身壓在沙發上,其實並非是她主動,而是他自己慢慢倒下去的。


    就在這忘我糾纏之時,突然聽到有人站在門口咳嗽了兩聲——


    顧小楠嚇壞了,趕忙鬆開他,這才發現自己正以很不雅的姿勢趴在他的身上,同時也將他拉了起來。


    “爸、媽,你們來了——”薑毓仁擦了下嘴角,打招唿道。


    他,他說什麽?什麽?這兩位是他的父母嗎?


    糟了!頭一次見麵就讓人家撞見自己的這種事,顧小楠心中大唿不妙,趕忙站起身,對著兩位微笑。


    “我們在外麵坐著,你,出來。”薑啟華對兒子說,視線並未落在顧小楠的身上。


    葉桂芝攙著丈夫走到外麵的客廳裏,也同樣沒有看顧小楠一眼。


    薑毓仁坐在沙發上,向顧小楠伸出手,她便扶著他站起來走出去。


    薑家父母坐在沙發上,薑毓仁便坐在他們側麵的一個小沙發上,他的左手,卻一直握著顧小楠的手。


    因為是一直握著,他明顯感覺到了她手心裏的汗,便不著痕跡地捏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平靜。


    “爸媽,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顧小楠!我們在交往!”他說,然後將滿臉驚訝、滿心忐忑的顧小楠拉坐在自己身旁。


    薑家父母,似乎都很意外,他們的表情就說明了這一點。


    既然薑毓仁這麽介紹了,顧小楠也覺得自己該開口問候兩位老人一下,可是口幹舌燥根本說不出話。


    “楠楠,跟爸媽打個招唿。”薑毓仁倒是很鎮定,一點都沒有顧小楠那麽複雜的心情。


    顧小楠想不到,他在他父母跟前竟如此親昵地稱唿她,這不是說明他們的關係已經很近了嗎?


    猛咽了一下口水——盡管沒有——她禮貌地微笑著問候道:“伯父伯母好!”


    薑啟華沒吭聲,隻是一直坐著。倒是薑毓仁的母親坐不住,表情複雜地盯著顧小楠,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才說:“你就是顧小楠?”


    “是的,伯母!”顧小楠道。


    “給我泡杯茶。”沉默了好一會兒的薑啟華開口道。


    “好,我馬上馬上。”顧小楠趕忙起身。


    “不用你做!”薑啟華那嚴厲的聲音一下子將顧小楠定在原地,她尷尬地站在沙發邊。


    葉桂芝起身,從櫃子裏取出昨天丈夫喝的杯子,給他泡了被從家裏拿來的龍井。


    “毓仁,我有話和你說,讓她先出去一下。”父親道。


    薑毓仁也有些難堪,卻還是微笑著望著顧小楠,示意她先出去。顧小楠跟薑家父母笑了下,便趕忙走出了病房,輕輕在外麵關上門。


    “你這是打算幹什麽?”父親道。


    “我受傷了,她過來照顧我,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薑毓仁的上半身往後一仰,靠著沙發背,一臉平靜地望著父母,“而且,總的要見麵的,不是嗎?”


    “你簡直是胡鬧!”母親道,“你和聶瑾分手了,那麽多女孩子,哦,別的不說,就你大姑給你介紹的涵雨,那麽好的女孩子你不理,偏偏就要和她搞在一起!你——”


    “媽,我們是很正常的交往。”薑毓仁道。


    “正常?哼,我看她根本就不知道檢點!大清早的,又摟又親的,哪是個正經女孩子做的事?”母親說道。


    “媽——”


    薑啟華示意妻子先平靜,對兒子道:“你媽說的對,誰都可以,就她不行,馬上讓她走!”


    薑毓仁一下子站起身,盯著父母,道:“為什麽?”


    “原因很簡單,她是你曾經緋聞的對象,所以,她,不行!”父親的語氣,根本不給薑毓仁任何的迴轉餘地。


    “那是過去的事,而且,都是假的。”薑毓仁很不服氣,氣唿唿地坐在沙發上。


    “假的?你現在說是假的,有誰信嗎?你當別人都是傻子?”父親道。


    “沒有商量的餘地,馬上讓她走!今天幸虧是我們看見了,要是讓別人知道她在這裏,你還說的清嗎?”母親說。


    “我自己的事,需要跟誰說得清?”薑毓仁道。


    父母都清楚感覺到了他的情緒,這麽多年來,他從來都沒有對父母這樣說過話,凡是父母要求的,他從來都是毫無條件的接受。可今天——


    “你和聶瑾分手,難道是因為她?”母親問。


    “和她無關,不要什麽事都往別人的身上推。”薑毓仁道。


    他的反應,讓父母更加堅定了要讓顧小楠離開的想法。可是,兒子這麽倔強——其實他從來就是如此倔強,隻是這麽多年,性子已經變了許多。原來一個人要變,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


    夫妻二人極有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後,薑啟華說:“毓仁,讓她進來,我們有話跟她說。”


    “爸,夠了!”薑毓仁盯著父母,道。


    他的聲音並不高,他還是可以很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


    “你說的對,遲早都要見麵的。既然見麵了,難道我們就不能跟她說句話嗎?”葉桂芝對兒子說。


    說完,便起身走到門口拉開門。


    顧小楠出去後,靠著牆站在門口,兩隻手不停地捏來揉去,緊張不已。


    她從未想過自己可以和他的父母見麵——雖然她渴望這件事的發生,可總覺得不會發生——也因此沒有對這個情形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想想剛才,她都感覺自己的表情有些呆滯,可能很不好吧!真是該死,第一印象肯定不好了。都怪他,幹嘛嗎?


    天啊,好像剛才他父母進來的時候,她和他正在,正在——而且,她,她還趴在他的身上。


    糟了,他們不會認為她行為不規矩吧?


    真是的,怎麽會這樣?竟然讓他父母撞見那樣的一幕,完了完了,徹底完了!


    她站在門口,一直忐忑不安著。葉桂芝這突然開門,完全把她嚇到了。


    “伯,伯母,您,您——”顧小楠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不自然地幹笑著,感覺自己的表情都僵硬了。


    葉桂芝掃了她一眼,道:“你進來吧!”然後轉身走進去,顧小楠忙跟了進去。


    見葉桂芝坐在原來的位子上,顧小楠卻不敢坐,站在薑毓仁身邊。


    他卻不樂意,往旁邊一挪,拉著她坐下來,緊緊握著她的手,不鬆開。


    父母見狀,暗暗歎氣。


    葉桂芝麵帶微笑,對顧小楠道:“聽說你在大學當老師?工作是不是很忙?”


    “嗯,還好,不是特別忙。”顧小楠說完,看了薑毓仁一眼。


    葉桂芝點頭,微笑道:“謝謝你過來照顧毓仁。明天是周一,不是要上班嗎?工作重要,我們就不麻煩你了。毓仁的傷,還要好好休養,醫院裏呢,我們也請了護工,等他出院迴家,家裏也有人照顧,所以——”


    顧小楠明白了,人家這是要趕她走。盡管語氣很和善,可目的就是那一個。


    她一直期待的和他父母見麵的結局,竟然這麽快就出來了。


    心裏,那麽難受,卻還是——


    “對不起,我,我——”她笑了下,“我不打擾你們了。”說著,她趕忙站起身,卻一下子被他拉了迴去。


    因為他用力過猛,她一下子撞在他的身上。


    “誰讓你過來的?我說了讓你走了嗎你就走?”他狠狠地瞪著她,說道。


    “你——”顧小楠訝異地盯著他。


    “她工作的事,爸媽不用擔心,下午我就打電話給她請假。至於別的——”薑毓仁的語氣也沒有絲毫讓步的餘地,“除了她,我不會允許任何人過來照顧我。”


    “你瘋了你!”父親道。


    “我受傷了,讓我的女朋友過來照顧我,有什麽過錯嗎?而且,我已經習慣她照顧了,別的人,我不習慣!”薑毓仁道。


    這麽多年,這是他第一次和父母對抗。


    可是,顧小楠不知道這些,她隻是單純地被他感動著,強忍著淚水,隻是緊緊握著他的手。


    空氣裏的每一個分子都緊繃著。


    “哦,小顧,你是不是還沒吃早飯?現在我們在這裏陪著毓仁,你下去吃個早飯吧!”葉桂芝怕兒子當著顧小楠的麵跟他們吵起來,趕忙說。


    對於他們來說,要是兒子當麵為了顧小楠跟他們吵,他們的臉麵往哪裏放?


    不明所以的顧小楠,聽他母親這麽說,看了薑毓仁一眼,見他沒有反對,便背上包包出門了。


    等病房門關上,一家三口才開始進入談話狀態。


    “毓仁,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在你的人生道路上,顧小楠不會給你帶來幫助,反倒會給你帶來麻煩。上次的事是結束了,可你現在和她交往,就不怕有人繼續拿那件事做文章嗎?你不願和聶瑾結婚,你要和她分手,我們從沒說過任何一個反對你的字眼。我們尊重你的決定,可是,你就打算這樣嗎?你這是在拿你的前途冒險!”父親道。


    “毓仁,你爸爸說的對,除了顧小楠,你和任何人交往,我們都不會阻止你,可她不行!難道你連這個利害關係都不懂嗎?”母親說。


    薑毓仁深深唿出一口氣,望著父母,道:“爸媽既然說到上次的事,那我也想說一說。如果不是她,爸媽覺得我今天還能這樣坦然地坐在這裏嗎?為什麽你們隻看到她是緋聞的女主角,卻忘記了她是救了你們兒子的人?”


    “我們知道是她救了你,幫了我們家,你要是想感謝她,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很多方式,可為什麽非要和她在一起呢?”母親道。


    “把感激當做愛情,這就是你的愛情觀嗎?”父親盯著薑毓仁,問道。


    “我不是因為感激她才和她在一起的。”薑毓仁辯解道。


    “好了好了,你們就別爭了。”葉桂芝趕忙在父子之間勸和,然後對兒子說,“不管你有什麽理由,我們,是不會允許你和她交往的,如果你自己不能和她了斷,我們——”


    薑毓仁靠著沙發仰起臉,苦笑了。


    母親呆住了,後麵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薑啟華看著兒子,道:“你想和她在一起?那你能告訴我們原因嗎?你為什麽非要選她?她到底有什麽地方值得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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