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楠並不知道薑毓仁和聶瑾分手的內幕,也不知道圍繞著這件事已經或者即將發生什麽。


    兩個男人發現她一進家門,就將話題轉到其他方麵。


    “哦,對了,嚴輝那家夥,不知道出差迴來了沒,還想找他喝酒呢!”薑毓仁道。


    “那就等過年迴去了再約。”路子風道。


    是啊,很快就要過年了。顧小楠望著廚房窗外,手裏不停,準備著晚飯。


    她有些搞不懂,這兩個大男人,怎麽就這麽喜歡在家裏吃飯呢?而且,她的廚藝又不是很好,會做的菜本來就不多,這些日子突擊學了些,可是做的精致的就少之又少了。每每看著他們兩個吃的津津有味時,她的那種自我懷疑感就越來越強了。


    距離年關越來越近,可薑毓仁一直都沒有迴去省城,留在柳城忙著工作。顧小楠遵守和他的約定,白天去學校做實驗,晚上住在望月小區——盡管後來他過來這裏的次數極少。


    很快就到了臘月二十八,顧小楠的實驗也暫告一個段落,她準備迴家過年,便給他發了條信息說了一下,他隻迴了兩個字“好的”。她期待他可以再說點什麽,卻沒有。不過,她是理解他的,畢竟剛剛上任不久,工作的繁忙程度可想而知。於是,她便一個人迴了家。


    薑毓仁這裏的日子並不好過,當然有一方麵是他對自己職位的把握。現在柳城還沒有正式的市長,由過去的常務副市長李銘暫代。兩人曾在市政府搭伴幹過一陣子,還算是有些默契。不過,到了此時,薑毓仁才真正體會到了常書記當初跟他說的那句話——一把手不好當!


    除了這些本職工作,薑毓仁更大的壓力來自省裏,來自常書記。他早就知道,自己和聶瑾的分手,必然會讓常書記對他有意見,常書記必定會給他苦頭吃吃。於是,他就這樣在上下各方麵的壓力中捱到了年關。


    過年放了假,便趕緊迴了家。


    常書記那裏,他必須要趁早去。過年假期有一周呢,這段時間單位不上班,大家都窩在家裏休息,能做不少事情。要是他不抓緊點,搞不好過完年一迴到柳城,世界早就變了!既然是過年,那就得好好利用起來,利用這段時間在省裏公關。


    父親的老關係們,肯定是要去拜會的。這是父親留給他的資源,必須穩固。一旦他和常書記分崩離析了,這些關係就是他的基礎。


    常書記的確是在做打算給他苦頭吃的,而且已經在做,薑毓仁在拜會了幾位父親的老友之後,便在正月初二這天去了常書記的家——不是聶瑾家裏。當然,這得益於常佩的通風報信。


    常佩母親去世後,常家便沒有女主人了,常磊婚後便和妻子一道搬了過來,而常佩隻是偶爾過來住,但過年的幾天,一家人都是在一起的。隻不過這幾年,常書記過年的時候會經常去和聶瑾母女住。


    薑毓仁到常家的時候,剛好是早飯之後,常書記在屋子裏陪著小孫子玩耍,客廳裏一片歡聲笑語。


    見薑毓仁來了,常書記的態度根本不如以前那麽熱絡,完全是上級對下級的樣子。常佩便在一旁幫腔,讓薑毓仁不至於那麽尷尬,而常書記的怒氣也慢慢開始緩和了些。


    問題出了,總得想辦法解決。


    自從得知聶瑾和薑毓仁分手的消息,常書記氣的簡直想收拾了薑毓仁,卻還是沒那麽快的做,隻是一直給他使絆子而已。


    在常佩的說合下,常書記叫了薑毓仁去書房。


    “現在做了書記,翅膀硬了?”常書記道。


    老頭挑挑眉,那濃密的兩道眉,便如同兩隻黑色的蟲子在動。薑毓仁一直都不喜歡看老頭這個表情,隻要看一眼,就會覺得喉頭惡心。


    常書記見他不說話,歎了口氣,說:“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不好幹涉。我的女兒又不是嫁不出去,幹嘛非得賴著你?”


    薑毓仁見常書記把話都說到了這裏,便直言道:“對不起常書記,我知道您對我和聶瑾的事很關心,我也不該就這樣跟聶瑾提分手。隻是,我們兩個交往這三年的時間,一直都不冷不熱不親不近的。當然,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原因,工作都太忙,在這方麵,我沒有任何抱怨,我很支持聶瑾的工作。可是,婚姻是一輩子的事,難道我們結婚以後也要這樣子嗎?”


    這一番話,把常書記說的啞口無言,氣勢也弱了一些,便沉默不言。


    “您是聶瑾的父親,當初您撮合我們兩個,為的也是給聶瑾找個疼她愛她的人,在這方麵,我自認我做的不夠。其實,我也想了很久,怎麽樣才是對聶瑾最好的?隻有結束我們現在的這種狀況,聶瑾才會遇到一個真正懂她愛她的人,這才是聶瑾一生的幸福。”薑毓仁望著常書記,說。


    常書記動了動嘴,沒說話。


    “在這一點上,您看看常佩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了。難道您不希望聶瑾和常佩一樣幸福嗎?”薑毓仁道。


    常書記知道,薑毓仁的這些話句句在理,而且,句句都是在為聶瑾著想。這兩個人的相處,常書記很是清楚,隻是自己一直不願承認。有時候他也想,是不是分開才是對女兒最好的選擇?


    可是,他很快覺得,事情絕對不是薑毓仁嘴巴上說的這麽簡單。薑毓仁能把趙啟弄的那麽慘,不動聲色的,城府深到他也感歎的地步。這樣一個人,怎麽會如此草率地決定一件事?何況,聶瑾對他意味著什麽,他不是不清楚。既然如此,他都可以毫無征兆地和聶瑾分手,絕對不是他自己說的這麽簡單這麽無私。


    話雖如此說,常書記卻挑不出薑毓仁的毛病。他一直覺得薑毓仁是有了別的女人才和聶瑾分手的,派人在柳城盯著薑毓仁,卻並未發現有什麽異常。這段時間,薑毓仁一直是忙著工作,柳城各地跑,大會小會不斷,也沒有什麽女人。唯一不合理的就是,他去望月小區住過兩三次。盯梢的人也去查了,那房子是屬於薑毓仁的朋友路子風的。那裏的確是有個女人,可奇怪的是,那個女人竟是和路子風一起的。那段時間路子風正好天天在柳城瞎逛,好像就是纏著那個女人。這樣說來,那個女人就和薑毓仁沒什麽關係。這倒是讓常書記放心了些。


    然而,有些了解常書記家世的人都對這件事表示了嘲笑,誰都不會直接道破聶瑾和常書記的關係,隻是會問他“當初是你給做的介紹人,怎麽薑毓仁這小子這麽不給麵子”之類的話。常書記卻知道人家都是在笑話他的。


    現在,隻要這麽一想,常書記就忿恨難言。


    薑毓仁見常書記不說話,知道自己剛才的一番表白並沒有打動老頭的心。


    於是,他從隨身攜帶的一個手提袋裏掏出一個文件袋,從中取出一份合同,恭敬地放在常書記麵前。


    常書記掃了一眼,薑毓仁便說:“這是富山縣東臨水玉礦十年的開采權。”


    富山縣是柳城市最東麵的一個縣,自古便出產美玉,名為富山水玉。這種玉石雖比不上和田玉和田黃那麽有名珍貴,可是近年來人們對玉石的熱捧,也使得這種玉石的價格節節攀升。再加上水玉的開采工序複雜,如今產量也萎縮許多,價格便更高。柳城市為了保護這種稀缺的資源,嚴格控製開采,因此,對於開采權的爭奪便很是熱烈。在富山縣那為數不多的幾個礦區裏,東臨礦區的玉石純度最好,爭奪也最為激烈。在趙啟擔任市委書記的時候,這座礦山是承包給了他的關係戶。趙啟落馬後,礦山承包人也被陷入行賄門,接受調查。於是,薑毓仁便讓柳城市地礦局重新做了個調查,修正了之前對東臨礦的評估,重新認證開采人的資質,之前的承包人便被剝奪了開采權。薑毓仁和常磊商議後,將開采權交給常磊的小舅子——事實上,常磊小舅子的那間公司,根本就是常磊自己的,隻不過是為了避嫌,公司掛著他小舅子的名頭而已。


    今天來見常書記,薑毓仁最大的禮物便是這份合約,他相信常書記看到這個,一定會動心。


    常書記拿起來掃了一眼,對薑毓仁的目的便一清二楚。


    “隻要我還在這個位子上,這份合約會一直有效。”薑毓仁道。


    常書記也很清楚,一旦柳城換了市委書記,那柳城的天必定是變一次的。


    薑毓仁這小子,還真是——


    “我和常磊已經商量好的,您可以放心。”薑毓仁又說,他賭定了常書記對常磊的利益更加重視。這也不是說常書記不在意聶瑾的幸福,可是,常磊的公司,才是常家的基石。


    常書記再度抽抽眉毛,將合約放在桌子上,心裏的氣算是順了些。


    “我打算年後在柳城試行人事製度改革,您上次在會上不是說要讓大家主動試行嘛,我迴去後和常委們開會討論了下,我們柳城願意做這個試點,不知您的意思——”薑毓仁捕捉到常書記神情的變化,說。


    薑毓仁所說的這個改革,是常書記一直想做的政績工程,包括對各級領導崗位的考核、重要職務的競聘上崗等等。常書記想以此給上級領導看,可是在省裏遭到了各方麵的反對,根本沒有地方主動做試點。薑毓仁此舉,也是為了讓常書記知道,他是非常支持常書記工作的。


    常書記閉上眼,靜靜坐著。


    對於薑毓仁的表示,常書記的心,還是動了一下。開采權暫且放一邊,常磊的生意做的不算小,他是不用想太多的。薑毓仁說的後一條,卻是說到了常書記的心裏麵。


    常書記上任這一年多,全省的工作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於是便提出人事製度改革,打算將此作為自己的政績。可是,人事製度改革涉及麵太廣,雖不至於對整個製度傷筋動骨,卻還是會觸及既得利益者的觸角。如此一來,反對聲浪不絕於耳。盡管如此,他還是堅持要做,自己總歸是一省書記,要是連政令都下達不了,誰還吃他這盤菜?既然是改革,必定要有試點,國情如此。可全省十一個市委書記,沒有一個願意做試點的,弄的常書記頭疼不已。話說出去了,現在盡是看他笑話的人。本來已經幾乎忘記了此事的常書記,被薑毓仁這麽一提,心裏癢癢的。


    “果真我是沒看錯你!年輕人,就要有這樣的魄力!”常書記一掃心頭的不快,哈哈笑道。


    不管怎麽說,好歹薑毓仁給他做了他最喜歡的保證,難免讓常書記精神高漲。


    多少的經濟利益,他不是很在意,到了這個級別,他更在意自己在政壇上的發展。


    “毓仁經驗尚淺,還要請您多多指導!”薑毓仁恭敬地說。


    “說什麽指導不指導的話?你隻管放手去做,有什麽困難,盡管來找我。”常書記恢複了過去那豪爽的語氣,對薑毓仁說道。


    薑毓仁倒是鬆了口氣,根據他對常書記的了解,事情做到這一步,他應該是可以稍微安心了。至少在一段時間裏,常書記是不會再因為分手的那件事給他小鞋穿。至於以後嘛,暫且慢慢來。


    從常家出來,薑毓仁將車子一直開到濱河北路的某處停下,掏出一支煙給自己點上,靜靜地望著前麵的大河。


    因為車裏有煙,他便將車窗打開,不知不覺地冷了起來。


    他喜歡這樣的寒冷,唯有此,才能讓他保持清醒。


    這段時間,為了可以減少分手事件對自己的負麵影響,他真的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的確,他不是個好人。可是,誰能給他一個機會做好人呢?父親的前車之鑒在那裏,他絕對不能重蹈覆轍。


    從小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他深知政治的殘酷無情。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古今一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怎麽可以因為感情的事功虧一簣?


    和聶瑾分手,是他必須要做的事,他已經堅持不下去了。現在想想,這兩年的時間裏,他怎麽從來沒想過和聶瑾在一起是極痛苦的一件事?怎麽從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有堅持不了的一天?


    既然分手了,善後工作必須做好。


    父母那頭,姐姐已經通過路子風來問了。常書記這邊,不滿已經表現出來了。他薑毓仁唯有見招拆招,盡力彌補。


    將東臨礦的開采權交給常磊那邊,給常家一些眼見的甜頭,老頭子心裏也舒服點。省委書記也是人,終究擺脫不了俗人俗事,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樣的人更俗。


    薑毓仁深知,常書記最想要的就是他的人事改革可以執行下去。這個禮物,絲毫不比其他遜色。一來,可以讓常書記知道,他薑毓仁在政治上依舊是支持常書記的;二來,他剛剛擔任柳城市委書記,影響力太小,位置還不夠穩,進行人事改革的試點,恰恰是一個以公之名培植自己的勢力、排除對手的好機會。當然,他也知道這件事難做,肯定要得罪一批人。可這世上,隻要想做點事情總會得罪人,他有什麽可怕的?於是,便跟常書記提了這條符合兩人利益的建議,達到了緩和關係的目的,同時也可以放手去處理柳城的事。


    然而,在此過程中相當重要的一點,便是不能讓外人發現自己和顧小楠的關係。一旦讓顧小楠進入他人的視線,情況很容易擺脫他的控製,他不能那麽做。


    即便是他,也不可能一直保持冷靜和克製。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那他也不至於會和聶瑾提出分手,就幹脆將自己和政治綁在一起過一輩子算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每每到了心煩意亂、山窮水盡之時便更是如此,越發想要擺脫身上的枷鎖,想要自由的人生。而現在,他找到他的自由在何處,如此珍貴的美好,他怎能容許外人隨意破壞?


    過年的時候,他根本不得休息。


    薑家在柳城親戚眾多,自打爺爺過來,便陸續有親戚從老家移居至此,如今算起來已然有許多人了。其他親戚家不用過去,但爺爺家、叔叔姑姑家,便是都要去的。再加上他這一輩的各家,一個春節假期光是走親戚都走不完。初二從常書記家迴來,下午便被大姑父喊去家裏了,喝茶打牌。


    讓他意外的是,在大姑父家那麽巧的遇到了張涵雨。這才知道她爺爺奶奶是搬到柳城來養老,而她也跟隨父母從大年三十就到了這裏。


    薑毓仁的大姑父劉漢誌是個老牌麻友,每次薑毓仁來姑父家的一個必定節目便是陪著搓麻。今天亦是同樣,隻不過來打牌的還有張涵雨的叔父。


    於是,薑毓仁和大姑父家的表姐夫陪著兩位長輩打牌,張涵雨同薑啟珍等人坐著聊了會天,便去看打牌的了。


    大姑父果真是個中高手,加之今天做著東主,運氣一路飄紅。其他二人還好,輸輸贏贏各有來迴。最慘的便是薑毓仁,幾乎是一個人賠三家,手氣差到了極致。他忙著打牌,根本沒注意到張涵雨搬了個凳子坐在他旁邊。


    薑啟珍同張涵雨的嬸嬸過從甚密,此時二人坐在客廳裏聊天,一扭頭便可看見屏風後麵那一桌牌。


    “難道你家侄兒和女朋友分手不高興?怎麽對涵雨看都不看一眼?”張涵雨嬸嬸問薑啟珍道。


    “是毓仁提的分手,能有什麽不高興的?他啊,一定是太認真打牌了。”薑啟珍道。


    話雖如此說,薑啟珍卻對侄兒的做法有所理解,想讓他對張涵雨動心,簡直太難了。很多時候,薑啟珍都覺得自己侄兒對愛情的追求,早就被聶瑾給磨光了。隻要這麽一想,薑啟珍便對兄嫂執意撮合薑毓仁和聶瑾之事感到不能接受。可是,眼前這個張涵雨,雖說比聶瑾的條件好很多,而且很明顯看的出來她對薑毓仁有心。薑啟珍隻希望薑毓仁可以被張涵雨改變,如此一來,大好甚好!


    “毓仁,你看清楚了再出牌!”姑父雖然贏的手軟了,卻還是有些善意地提醒薑毓仁。


    薑毓仁這才覺得自己今天運氣差到了極點,便說:“我要先歇會兒,換換手氣。”話說完,才發現張涵雨。


    他愣了下,見張涵雨對他友好地微笑,便禮貌地對她笑了下,然後問:“你會不會?來玩兩把?”


    “這個,”張涵雨想了想,看了看他,便說,“換個人的話,這個位置說不定會好一點。”薑毓仁聞言,便起身讓位,張涵雨坐在他的位置上開始玩。


    他去了下衛生間,和姑姑等人聊了幾句,迴來再看牌局,竟是截然不同的局麵,張涵雨贏high了。他站在牌桌旁看了會兒,直在心裏暗叫自己這雙臭手,竟然一點運氣都沒有。誰知張涵雨卻對他笑著說:“這個位置的壞運氣剛好讓你用盡了,好運全都來了。”


    薑毓仁禮貌微笑,卻沒說話。


    晚飯時,一桌人聊著,很開心。從長輩們的反應來看,薑毓仁已經了解了他們的目的。他和聶瑾分手,這麽快就給他找了替補,真是——夠操心的。心中清楚的很,他卻佯裝不知。


    飯後,薑啟珍主動提出讓薑毓仁送送張涵雨,薑毓仁看了一眼張涵雨那近乎完美的模樣,沒有拒絕。


    “真是多謝你了!”上車後,張涵雨說。


    “應該的。”


    張涵雨笑了笑,沒說話。


    車子裏一直很安靜,他也是目不斜視地專心開車,張涵雨的表情也很沉靜,兩個人似乎都在想些什麽。


    “對不起——”張涵雨卻說。


    薑毓仁不解,她有什麽對不起自己的地方?根本不熟。


    張涵雨麵帶抱歉的笑容,說:“今天,其實是我拜托薑阿姨請你過來的。”


    他看了她一眼,繼續開車。


    張涵雨深深唿出一口氣,道:“真是難堪,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她偷偷看著他,卻發現他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很安靜。


    “上次見你,聽說你還有女朋友,所以——”張涵雨似有不安,“我是不喜歡搶別人的男朋友或者老公的,所以,上次見麵之後,還是,還是有點難受。”她看了他一眼,繼續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能不能交往看看?”


    薑毓仁倒是完全驚呆了。


    像張涵雨這樣完美到腳趾頭的女生,一般是不會這麽直白地將心中所想說出來,很多都是在等著男人主動,因為她們有那個資本,可張涵雨——


    他的心裏,充滿的是對張涵雨的不解,對她的話意,倒是沒有十分特意去思考。


    交往?和他交往?


    他沒有直視張涵雨那期待的眼神,繼續雙眼平視前方,將車子開到路邊的臨時停車帶停下。停好了車子,他才看著張涵雨。


    張涵雨那張晶瑩的臉蛋,因為緊張而泛起紅暈,越發的嫵媚動人。


    “其實,怎麽說呢?”他又將視線移開,笑了下,說,“謝謝你這麽想,隻是,”他的手指輕輕彈著方向盤,又轉過臉望著張涵雨,“隻是,我工作很忙,暫時,暫時不想——”


    這麽明確的拒絕信息,讓張涵雨還是難免心傷。


    她轉過臉望著窗外,睫毛眨了幾下。


    “我從來都沒有這麽主動過。人家都說,女追男隔重紗,看來,我們中間隔的是鉛做的紗。真是抱歉,你就當我沒說過這話,丟人死了,真是——”張涵雨道。


    “啊,別這麽說,謝謝你。”他說道。


    好一會兒,車裏都沒聲音。薑毓仁想要安慰一下她,卻又覺得話說到這份上,要是他再主動一點的話,很容易越界,而他不願越界。


    於是,兩個人就這麽安靜地坐著,坐了好一會兒。


    張涵雨轉過臉,對他笑了下,說:“沒事了,謝謝你送我,我從這裏下車就好了。”說著,她拉開車子的安全帶,準備下車。


    “這大晚上的——”薑毓仁道,張涵雨忙抬頭望著他。


    “我送你到家,也不遠了。”說完,他給她拉過安全帶係好,發動了車子。


    張涵雨看著他,心髒卻跳的更快了。


    雖然初次的告白被拒絕了,可她很不幸地發現自己竟然恨不起他來。


    將張涵雨送到家,薑毓仁給顧小楠打了個電話過去,卻是沒有接聽。


    這幾天,他盡量不和她聯係,卻不成想,心中竟如此難受。


    過年的日子,簡直是愜意到了極點,每天睡到自然醒,腦袋裏空空的什麽都不用想。顧小楠便覺得,在這段時間可以完全將大腦放在別處去做什麽算了。


    如果過年真這麽舒服就好了!


    因為她和曹文康分手的問題,加上後來和相親對象談崩的問題,現在她的終身大事成了家中的一項重大議題。


    到了適婚年紀,過年就是一種折磨。不光要發很多的紅包,而且還要被親友就結婚的事輪番轟炸,破財又心煩的一件事。怪不得有人會租個假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迴家過年,還真是有道理。


    對於顧小楠來說,凡是有人問起她“有沒有男朋友啊”“什麽時候嫁出去啊”這類的話題,她一律想轍逃避。


    家裏,父親倒是不提這事,可顧小楠也能看得出父親那沉默表情的背後寫著什麽。愛的負擔,便是這個意思。


    繼母也不會說什麽,倒是妹妹小禾,嘰嘰喳喳地問個沒完。


    小禾聽說姐姐的情況和傳說中的市長的緋聞女友很符合,小姑娘難免好奇。私下裏問個不停,問來問去,自然會讓姐姐心煩。不過,顧小楠這樣的反應,卻是給妹妹留下了做出結論的依舊。


    “姐,該不會是真的吧?”小禾窩在被窩裏,靠近姐姐,問。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你還問?”顧小楠轉過身,背對著妹妹。


    “哎呀,姐,人家隻是好奇嘛。薑市長那麽帥的,哎,他本人是不是比電視上看著還要好看?”小禾繼續問。


    “你自己我市委大門口看看不就知道了?”顧小楠道。


    “姐,你應該大大方方地承認,這樣別人反倒說不出什麽。像你現在支支吾吾、躲躲閃閃的,別人能不懷疑你嗎?”顧小禾枕著胳膊,說道。


    顧小楠轉身望著妹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這小家夥什麽時候懂這些的?”


    顧小禾白了她一眼,道:“沒吃過豬肉,我就沒見過豬跑麽?”


    顧小楠伸手捏捏妹妹的鼻尖,笑道:“見過見過,好了,我們睡覺,可以吧?”說完,她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為什麽這幾天都沒有他的消息?


    她知道自己是不能主動聯係他的,盡管他和聶瑾分手了,可是自己和他的關係,還處在隱秘狀態下,除了路子風之外,別人都不知道。


    對於這一點,她是不怨他的,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寧可天天想他,也不願在遭受一遍過去的那種無望的經曆。


    隻要他平平安安就好!


    剛閉上眼,妹妹的聲音突然傳入耳朵——


    “姐,上次我被警察抓的時候,是他幫你把我放出來的吧?”妹妹問。


    顧小楠轉身看了妹妹一眼,說:“不是,是別人。”


    “可你找他了,對不對?”妹妹問。


    “都跟你說了不是了,你還問?”顧小楠道。


    妹妹的好奇心一上來,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打發掉的,特別是在妹妹已經察覺姐姐有貓膩的狀況下。


    然而,顧小禾還要追問,姐姐的電話就響了。


    “姐,你電話——”顧小禾提醒道。


    顧小楠抓起手機一看,真的是他打來的。


    真是的,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打過來呢?接還是不接?


    “姐,趕緊接啊,小心掛了。”妹妹很緊張地提醒。


    “肯定是騙子,我幹嘛要接!”顧小楠將手機又放在床頭櫃上,拉過被子睡覺。


    可是,鈴聲一陣陣響個不停,撓的她心裏癢癢的。


    顧小禾看著姐姐那樣子就覺得好笑,爬過去拿起姐姐的手機,故意威脅說:“你不接的話,我可要接了,你別後悔哦!”說著,還故意拿著手機在姐姐麵前晃來晃去。


    顧小楠一把搶了過來,隻好接了。


    “是我,睡了嗎?”他那低沉渾厚的聲音傳了過來,她的心尖上不禁一陣陣顫著。


    “還沒有。”顧小楠低聲道,可她總覺得背後有笑聲,盡管很小,卻還是有。


    “我在家裏等你,你現在可以過來嗎?”他問。


    “哪裏?”顧小楠突然提高了音量,妹妹趕忙起身給她做出“噓”聲的動作。


    “怎麽了?”他不解地問。


    “啊,沒什麽沒什麽。”


    “那你快點,我等你。”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顧小楠的心裏,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完全像是第一次要見他一樣的感覺。


    妹妹低低的笑聲將她拉迴現實。


    接到他的電話,顧小楠不知道該不該出去見麵。


    論心底的想法,她是非常想去的,急切迫切想見他。自從年前他迴去z市,已經有四五天沒見了,而且,這段時間他又沒有聯絡過她。雖說四五天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對於初次處於熱戀狀態的顧小楠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然而,現在妹妹在身邊,而且,剛剛又談到了他,要是現在出門去,搞不好妹妹會以為那緋聞是真的,將來可怎麽解釋的清?


    顧小楠拿著手機,又躺在床上。


    “姐,你怎麽了?”顧小禾好奇地問。


    “沒什麽,睡覺。”顧小楠說完,轉過身背對著妹妹。


    顧小禾還想問什麽,卻又不敢開口。姐姐的脾氣,她是領教過的,讓姐姐發火,那可不好!於是,顧小禾便躺在一旁乖乖看著姐姐準備做什麽。


    不行,還是想見他!他這麽晚的過來,怎麽能讓他在那裏等著?一定要去!


    顧小楠這麽一想,立刻坐起身,開始脫掉睡衣,準備出門。


    “姐,這麽晚了,你要去幹什麽?”顧小禾問。


    “有點事出去一下,你好好睡覺。”顧小楠著急忙慌地換衣服,跟妹妹說。


    顧小禾望著姐姐,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姐,你是要去見什麽人吧?”


    顧小楠剛剛把毛衣套到頭上,還沒拉下去,就聽見妹妹這麽說,心裏難免緊張。要是讓妹妹知道了什麽,肯定會傳的全天下人都知道。


    “我同事急性胃腸炎,在家裏疼得不行,我趕緊過去看看。”她撒謊說。


    妹妹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顧小楠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穿衣服。


    “我還以為是你要去見薑市長呢!”妹妹這句話,幾乎讓顧小楠吐血。


    顧小楠盯著妹妹,雖說心虛,可還是做出很氣憤的樣子,道:“小孩子家家的,亂說什麽?乖乖睡你的覺。”


    妹妹“嘿嘿”一笑,道:“好好好,我睡覺,你趕緊去看你那位同事吧!要是耽誤了人家的病情就不好了!”


    顧小楠也不知妹妹是真的信了自己的話,還是沒有。不過,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也不想警告妹妹不要亂說話之類的,那幾乎就是不打自招了。


    很快的,她換好衣服,拿著手機背上包包趕緊出門。


    外麵冷風四竄,她一下樓就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趕忙將大衣的領子立起來,用手捏著,快步往小區門口走。


    她家住的是郾城二中的家屬區,這裏路燈不是很亮,她還是快快往大門口走著。


    門外便是大馬路,等一會兒估計就可以打到車子,於是,她站在路邊左顧右望,等著。


    突然,一聲清脆的喇叭聲在她身邊響起,她扭頭一看,眼前的車子再也熟悉不過。竟是他來了!


    顧小楠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卻站在原地,根本挪不動腳,呆呆地望著那車子,用嘴捂住嘴巴。


    冷風不停地吹在她的臉上,如同刀割一般,她卻不覺得疼,全身從裏到外都熱乎乎的。


    他見她一直站在那裏,不知何故,便下了車走過去。


    看見他下車了,顧小楠幾乎是跑了過去,撲進他的懷裏,將臉埋在他的胸前,雙臂緊緊地抱著他。


    薑毓仁低下頭,下巴蹭著她的頭頂,沉聲道:“我想早點見到你,所以就來這裏等了。”


    顧小楠的心,完全是浸泡在了蜜壇裏,不知浸泡了多久,不止甜甜的,而且還滴著蜜汁。


    她的臉在他胸前磨蹭著,幸福地不得了。


    耳邊,卻突然響起他一聲清晰的噴嚏,她趕忙鬆開他,說:“趕緊上車吧,太冷了。”他笑了笑,鬆開她。


    坐到車裏,他又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顧小楠趕忙給他抽出幾張紙巾遞過去,這才發現他竟連毛衣都沒穿,隻穿著襯衫而已。


    他擦了擦,見她看著自己,便笑了下,說:“車裏有暖氣,所以穿的比較少。”


    “那你幹嘛還要下車?那麽冷的——”顧小楠道。


    “沒良心的小東西!”他怪怨道,語氣裏卻滿滿的都是寵溺。


    顧小楠望著他,臉變得滾燙不已,想要移開視線,卻又不忍心,心裏很矛盾。


    她這模樣,讓他很想親,可是這畢竟是在外麵,還是要當心被人認出他。於是,他強壓著內心的激動,發動了車子。


    過年的夜裏,大街上的人和車都變得稀少起來。他的車子,也開的比平時快。


    顧小楠沒去關心目的地是何處,隻是幾近貪戀地注視著他。


    等她反應過來,車子已經駛進了望月小區,停在了他們住的那幢樓下的車庫裏。


    出了電梯,他的步伐極快,目不斜視往自家的門口走去,她也快步跟在後麵。


    心,撲騰撲騰跳動著,周圍安靜極了,隻有自己的心跳震耳發聵。


    期盼著什麽,很清楚地又渴望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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