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輕哼,如雷霆之音,震得人耳鼓發麻。

    眾江湖人愕然轉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全身襲過一陣冰冷。

    嵩山絕頂,獨立天心,萬峰在下。

    此時絕頂之上,卻有大鳥淩空。

    威武大鳥之上,赫然有一名男子卓立,鼻梁高ting正直,雙目神采飛揚,氣度若淵停嶽,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姿態,太陽就掛在他的頭上,看來就像是神佛腦後的那圈光輪。

    “神仙?”

    “妖怪?”

    江湖上消息流傳很快,林青羽馭鳥而飛,並非無人知曉,不過江湖路遠,他的速度又太快,不等知情者將消息擴散至此,他已經到了嵩山之巔,直麵千百武林qun豪。

    莊子《逍遙遊》曰:鵬徙於南冥,水擊三千裏,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裏。

    《列子·黃帝·列子禦風而行》中記載:夫列子禦風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後反。彼於致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

    此際現於眼前者,不是其翼若垂天之雲的鯤鵬,也不是傳說中列子的馮虛禦風,可是駕馭神鳥,翱翔九天,這已足以令人瞠目結舌。

    “托塔手”丁勉臉色泛白,顯示傷勢尚未痊愈,看清神鳥背上身影,登時心中大震,急忙貼近左冷禪耳側,低聲道:“師兄,他便是那與劉正風勾結,害死費斌師弟的妖人!”

    左冷禪心中一凜,使了個眼色:“準備強弓硬弩!”

    “是。”

    丁勉微微頜首,不著痕跡的退出了人qun。

    在任何朝代,民間私藏重兵重甲都是大罪,私藏弓弩是大罪中的大罪,而刀劍與其說是兵器不如說是禮器,故而曆代江湖大多盛行刀劍,不過嵩山派與朝中大員有很深牽扯,派中私藏了不少弓弩之類軍中利器。

    此時將弓弩取出,為的卻是以防萬一。

    林青羽自朱雀背上飄然落下,神色淡然自若,說道:“我來此處,隻為嵩山一脈,其他人請立刻離開,免得受了誤傷!”

    嵩山絕頂山風甚大,qun豪又散於四下處,他這一句話卻清清楚楚的傳入各人耳中,甚至震得人耳鼓發麻,顯示出一身卓絕內功,更在左冷禪這位白道頂尖高手之上。

    未見過他麵的江湖人不禁麵麵相覷,泰山、華山、恆山、衡山諸人卻是齊齊心中暗暗戒懼。

    五嶽劍派向來同氣連枝,百餘年來攜手結盟,雖然內部多有齷齪,明麵上卻需站在同一陣線。可一想到要同林青羽交手,凡是親眼見過他出手的人,都不免有些膽戰心驚之感。

    不等左冷禪這個主人發話,泰山派中便一名白須道人站了起來,大聲喝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嵩山派更是五嶽之首,倘若有人惡意侵擾,我泰山派首先便容你不得。”

    眾人見這白須道人臉色枯槁,說話中氣卻十分充沛。有人識得他的,便低聲相告:“他是玉璣子,是天門道人的師叔。”

    天門道人見過林青羽的恐怖,早已告誡本派弟子不當出頭鳥,這師叔卻是枉顧掌門訓令,讓他不由又氣又急。

    他臉色本就甚是紅潤,此際更是脹得滿臉通紅,忙道:“師叔,左盟主尚未發話,哪裏有你說話的份兒,還不快迴來?”

    玉璣子冷笑道:“掌門師侄,你這話是打算不顧五嶽盟約,坐視嵩山一脈獨麵強敵麽?”

    天門道人怒氣更盛,大聲道:“我何時說過坐視不理?”

    玉璣子不屑道:“你zui上說得漂亮,為何要暗中令眾弟子龜縮人後?老道光明磊落,你雖然是我派掌門,老道卻不屑與你為伍。”

    泰山派中,又有兩名老道走出,站在玉璣子身邊,麵對天門道人,齊聲附和道:“不錯!不錯!”

    “泰山派自祖師爺東靈道長創派以來,已三百餘年,深受江湖同道敬仰,天門師侄,你如此膽小惜命,枉顧江湖道義,有何資格做掌門之位?”

    天門道人看這二人時,卻是玉磬子、玉音子兩個師叔,不由氣得全身發抖,叫道:“二位師叔,你們……你們……”

    強敵襲來,嵩山尚未動作,泰山卻先亂了,令數千江湖qun豪大開眼界。

    “說夠了麽?”

    “說夠了,就讓開。”

    此時剛入初秋,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在這平和的聲音中,眾人卻覺得秋風已寒如殘冬,冷的深入骨髓。

    對峙的眾泰山弟子聞聲迴首,赫然見林青羽已走到身邊。

    天門道人是泰山派的長門弟子,他這一門聲勢本來最盛,但他五六個師叔早被左冷禪收買,此際暗中聯手,突然同時跟他作對,泰山派來到嵩山的二百來人中,倒有一百六十餘人和他敵對,把天門道人一門壓得說不出話。

    天門道人親眼見過林青羽的身手,對其戒懼無比,故而嚴令弟子與其正麵衝突,玉璣子、玉音子一行強壓掌門一脈,此時被興奮衝昏了頭腦,再加上己方人多勢眾,哪裏將林青羽放在眼裏?

    “左盟主,此賊太過無禮,我等不像天門道人那樣私心太重,貪名戀棧,不顧公義,待我等為你老人家打頭陣,除去這不知所謂的賊子!”

    玉璣子手持鐵劍,對著門人唿喝一聲,數條青影晃處,六名泰山派長老仗劍齊上,布下泰山派七星劍陣,將林青羽圍在了中央。

    “不要……”

    天門道長心中大急,雖然他對這幾位師叔恨極,但絕不想眾弟子為他們牽連喪命,否則就算泰山派撐過今天,也會不可避免的走向沒落。

    可惜,他的命令沒人會聽,也來不及聽。

    林青羽的手一動,劍光已飛起。

    斬將受真氣所引,匯成一道匹練劍形,宛如雷神的震怒。

    劍光一閃,倏然消失。

    林青羽依舊站在那裏,身不搖,影未動,斬將藏於鞘中,仿佛從未拔出過。

    然後,鮮血從泰山六位長老的左右雙肩處流了出來,而他們的眼淚也隨著鮮血同時流了下來。

    兩臂的琵琶骨都被切斷,他們這一生將再不能拔劍。

    對於江湖的子弟說來,這種事比死更可怕、更殘酷,何況他們剛剛硬懟了掌門,以後要如何自處?

    頃刻之間,嵩山絕頂之上的數千人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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