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從路明非的心底升起,他手中的傳單毫無知覺地飄落在地。


    他再也看不到新宿區的人流,看不到麵前的米老鼠布偶,也聽不到熙熙攘攘的說話聲,他的靈魂仿佛一瞬間從身軀之中抽離出來。


    眼前有破碎的畫麵閃過,白色的土地,一望無垠的大地,白色的騎兵團從世界的最東方一直延伸到最西方,他們衝鋒而來,手中的騎士槍寒光閃閃,路明非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了,他沒有辦法控製住自己的身軀,騎士團化作黑色的巨浪,鋪天蓋地的掩埋過來。


    古老的鍾聲在耳邊響起,世間在沒有其他的聲音。


    米老鼠布偶摘掉頭套,露出一張假麵,上麵畫著古代公卿的臉譜。


    他有些詫異地望著路明非,輕笑了一聲:“真是意外收獲。”


    然後他看向繪梨衣,發出嘶啞的聲音:“對的,還是我的乖孩子。”


    繪梨衣如同一具沒有生機的木偶那樣呆呆地站著,眼裏流下血一般的鮮紅色淚水。


    “王將?”


    吳行知緊握著拳頭,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他看到路明非與繪梨衣似乎陷入某一種無法自拔的環境之中,而始作俑者便是麵前之人。


    “又見麵了,吳先生。”王將蒼白的假麵似乎帶上了詭異的笑臉,沙啞著聲音:“我來拿迴屬於我的東西。”


    “屬於你的東西?”吳行知視線掃過繪梨衣,怒火從心底湧起。


    “這裏沒有屬於你的東西,包括的你的狗命。”


    音爆之聲響起,巨響壓過了周邊的一切,吳行知不再多廢話,裹挾著罡氣的拳頭狠狠朝著王將轟了過去。


    然後,一個身影飄然出現在王將的身前,吳行知麵色一變,止住攻勢。


    繪梨衣昂著頭,酒紅色的瞳孔此時金光閃爍,巫女裙無風自動。


    “很遺憾,這一次,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王將拍了拍繪梨衣的肩膀,“多麽好用的工具啊,藏在鞘中這麽多年,是時候該出鞘了。”


    他飄然後退,道:“祝你玩得愉快。”


    “玩nm!”混泥土的地麵轟然裂開,吳行知消失在原地,罡氣帶動著氣流,讓街上仿佛刮起台風一般。


    然後,台風又在一瞬間停滯,一個清澈的聲音迴蕩在整條長街之上。


    那是一個女孩在說話,她說著太古洪荒的語言,路明非猛地驚醒,看到繪梨衣握著虛無的長刀,被風卷起的各種雜物都宛若時間凍結一般停滯在空氣之中,唯有她唇舌輕動,吟唱著不屬於人類的語言。


    路明非從未聽過那個詞,但是他竟然能夠理解那個詞的意思。


    “死亡。”


    吳行知的身影緩緩在宛若凍結的時空之中穿梭,路明非可以肉眼可見那縈繞在對方拳頭之上的氣勁,觸及到氣勁的一切事物都在一瞬間化為齏粉。


    而繪梨衣不為所動,眼中金光閃爍,高抬起右手,無形的長刀從上而下,她再度說出那個古老的詞匯,宛若君王一般,麵前的一切都被撕裂,混泥土的地麵宛若泡沫一般炸裂開來。


    這一切宛若電影中的慢放鏡頭,帶著純粹的暴力美學。


    他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突然一張蒼白的假麵出現在他的麵前,王將發出冷冷的笑聲,抬手朝著路明非抓了過來。


    路明非想要後退,但是他的身體一動都不能動,眼睜睜看著那隻手越來越近。


    這時,青銅色的光芒一閃而過,血液在空氣中炸開,隨之中斷的,還有那一直響徹在耳邊的古老鍾聲,路明非感覺自己如同在無窮海底突然鑽出水麵一般,思想從混沌中蘇醒,靈魂迴到體內,周圍的聲音終於清晰起來。


    那是炸裂聲,風聲,尖叫聲,行人們倉皇著遠離這裏。


    王將另一隻手接起半空中的斷手,抽身後退,青銅色的光芒環繞著路明非而旋轉,宛若鋒利的遊魚。


    那是一柄劍,青銅短劍。


    宛若守衛一般,將路明非拱衛其中。


    王將將斷手貼在手腕處,裂口居然如同活過來一般,血肉爭先恐後地蠕動,很快傷口便消失無蹤,然後他重新拿出木梆子,敲擊聲與摩擦聲將路明非再次帶到那片無比幽暗的世界之中。


    陰暗的長廊,鱗片與牆麵摩擦的聲音不絕於耳,惡鬼立於麵前,蒼白的假麵宛若活物一般,張開了血盆大口。


    路明非隻覺得無比的寒冷,他身上的單衣根本無法抵擋四周的低溫,他要被凍僵了。


    然後,一隻手突破了幽暗,輕輕握住路明非的手掌,那是世界上最為溫暖和柔軟之物,路明非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與其五指相扣。


    牽引力傳來,伸手之人拉扯著他倒退,那張蒼白的假麵越來越遠,路明非轉過頭來,看到傾斜的河壩,那裏長滿了大片的狗尾巴草,少女的裙擺與狗尾巴草一般在風中飄揚,黑色的長發調皮地拂過他的臉龐,癢癢的。


    他看到少女的臉,驚醒過來。


    “言......言袁袁?”


    “快走!”言袁袁拉著他的手,奔走在街道之上,路明非迴頭望去,街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空無一人,暗紅色頭發的女孩懸浮在半空之中,宛若神女一般向著四周揮灑著她的怒火,混混凝土,玻璃,木頭,乃至於金屬,都在她的律令之下粉碎。


    而男人站在怒火之中屹立不倒,死亡一次又一次地加持其身,數不盡的無形刀芒宛若風暴一般唿嘯,他試圖越過繪梨衣,但是繪梨衣毫無意識地以身體作抵擋,絲毫不在意自己是否被罡氣在一瞬間擊殺。


    “真是有趣,作為龍族,居然被區區一個工具纏住了嗎?”


    王將站在遠處,望著被繪梨衣糾纏住的吳行知,發出冷冷的笑聲:“果然,我的猜測沒有錯,上杉繪梨衣對你來說,很重要不是嗎?”


    “我就站在這裏,隻要你踏過她的屍體,就可以輕易取我的性命,然而,你卻隻能束手束腳,無能狂怒,可笑。”


    王將蒼白的麵具上,王侯的臉譜仿佛也在冷笑著:“作為龍族,世間的一切都隻是王座下的骸骨,看來,你不配做我的同類。”


    吳行知冷冷地看著他。


    “憤怒嗎?”王將快意地笑了一聲:“作為高貴的龍族,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好好看看她吧,你再猶豫下去,她就會徹底變成毫無意識的死侍。”


    黑色的血管在繪梨衣潔白的手臂上麵浮現出來,裏麵湧動著宛若石油一般的血液,淡淡的鱗片已經從血肉之中生出。


    “要麽,像一個真正的龍族一樣殺死她,向世界傾瀉你的怒火,要麽,停下手來,向我臣服,這個可憐的女孩能夠得以保留性命。”


    王將張開雙手,帶著居高臨下的意味。


    “選擇吧,你的時間不多了。”


    “選擇?”吳行知太陽穴上青筋暴起,死死盯著王將,一字一句道:


    “你以為你是誰?”


    “你也配讓老子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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