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炳望著他的眼神裏滿是欽佩,不自覺的為他豎起大拇指。


    果然,相比自己的問話,還是澤清這個老狐狸更聰明。


    看,自己費盡心思一點有用的消息沒得到,結果人家不過說了簡單的兩句話,便讓那些孩子紛紛附和。


    “你是懷疑孩子們口中的哥哥便是杜家三姑娘?”


    安澤清淡淡道:“除了她以外,我不認為其餘人有可能自降身份來到這裏尋一處安隅之地。”


    話說完以後,他再也不耽誤時間,一腳踏入了這一隅,而安澤清不知道,他自認為這一步走得很平靜,可落在別人眼中卻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似乎裏麵有極為吸引他的東西存在,可此時她的神情太過鄭重神聖,弄的謝怲也不好意思跟他跟得太近,兩人之間不自覺的隔了些距離。


    安好之地裏麵的所有一切都顯得那麽靜謐美好,似乎凡是來到這裏的人,都會從內心感到一股平靜淡然,仿佛一切俗事在這裏變得都不那麽重要。


    孩子們的笑聲還清晰的縈繞在耳邊,卻不讓人覺得吵鬧以及煩躁。


    安澤清與謝怲二人甚至聞到了熟悉的香燭味,雖不知從何處傳來,可這個味道卻讓他們渾身不自主的放鬆下來,就像迴到了自己家中一般。


    想來,他們曾在國寺中住的那兩年裏,已將國寺當成了自己的地盤,如現在一般。


    終於在,安澤清像無頭蒼蠅一樣找了兩處地方後,謝怲不得不在他後麵提出了一個比較實用的建議:“澤清,或許我們應該再以幾顆糖的代價雇傭一個小朋友帶我們去杜三姑娘暫住的地方。”


    他話音剛落,立刻有人識趣的遞上一個糖袋子,謝怲也不去想是哪個男子如此有閑情逸致,竟然還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懶洋洋的伸手接過來,可還沒在手心捂熱,便又被另一隻修長的手拿了過去。


    他一抬頭,隻見安澤清臉上半點也不羞愧的表情,神情仍舊淡淡,眉眼之間極為放鬆:“這件事情我會做好的,你帶著他們在村子裏溜達一圈兒,替我看看這座村子的全貌吧。”


    謝怲眯了眯眼,無奈的望著前麵漸行漸遠的背影,好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澤清居然將整個糖袋子全部拿走了。


    倔強小氣的連一顆榛子糖都沒給他留,他頓了頓,轉身朝身後的人問道:“你們還有糖嗎?”


    他覺得嘴巴裏有點淡,忽然想吃點糖緩解緩解。


    隻可惜身後的人互相看了幾眼,同時朝著謝怲搖了搖頭,顯然,他們身上都已沒有了。


    唯一帶著糖的那人也憨厚的撓了撓後腦勺,一臉羞愧的說道:“小侯爺,這次是屬下沒做好準備,等下一次出來時,屬下一定在身上備上好些糖。”


    望著他一臉憨厚認真的樣子,謝怲不由得仰天長歎一聲。


    這是什麽世道啊,平白無故拿了人家糖,連一聲謝謝都沒說的人反倒理所當然昂首挺胸的離開,這失去了一袋糖的人,竟還做出一副羞愧的模樣,簡直沒人性。


    可能他們骨子裏便已刻印了某種東西。


    謝怲終於從沒糖吃的失落中走出來,真的如安澤清所言帶著這一群十多個人在村子裏麵溜達,神態坦然,也沒打算隱藏蹤影。


    突然來了這麽多的陌生人,而且還是在一個小小的村莊中,自然很快引起了這裏村民們的注意,引起了一番極小的騷亂,很快又恢複平靜。


    並不是這裏的村民們淳樸,隻不過看他們並沒有惡意的模樣,他們也不好上前驅趕。


    便隻能明裏暗裏多注意一些,又派了一個人挨家挨戶的通知,讓他們各自將家中的財物看好點,別露了白。


    謝怲自然知道村民們的舉動,隻不過他卻沒有將這些東西放在心上,連半個眼神也沒施舍。


    當一個人達到某種高度時,一般普通人的舉動再也不能讓他的心湖掀起半點波瀾。


    這就是一種心靈上的成長。


    那群因為幾顆糖便將杜子衡出賣了的孩子們也不算沒良心,他們在透露完她的消息後,其中一個便小心翼翼的跑進了她在村子裏麵的茅草屋,怯生生的在門外喊了她兩聲。


    杜子衡應聲走出來,身上還圍著一條鮮豔的圍裙,手上拿著大大的鍋鏟,顯然之前的他是準備親自下廚做一頓好吃的。


    她以為這個孩子是聞著香味尋來的,笑了笑後從衣兜順手拿出兩顆糖遞給他,說來也巧,這也是兩顆相同味道的榛子糖。


    她用另外一隻空閑的手揉了揉孩子的腦袋,語氣溫和的問他道:“怎麽了鐵柱?”


    因為孩子還小,又一門心思的相信他是個哥哥,是以,雖看她圍著這女人家的圍裙,心裏有些奇怪,卻也不會將她的性別往另外一方麵想。


    又聽到她在問,他也握緊了手中的兩顆糖,認認真真的迴答道:“衡哥哥,村子裏麵來了一夥人,他們好像是來找你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杜子衡摸著他腦袋的手一頓,而後故作無事的收了迴來。


    半眯著眼睛,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待他再仔細一想,不由得倒退了兩步,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


    那安兄該不會如此小氣,真的想對她動手吧?


    屋子外麵種著一棵極大的樹,因是春日,所以上麵的樹葉綠油油的,遮擋了大部分烈日所帶來的熱度。


    杜子衡站在下麵,本應覺得涼爽,她卻隻覺得渾身涼颼颼的,有一股陰風順著他的脊背鑽了進去。


    她抿了抿唇,勉強的一笑,似乎是在心底掙紮了無數次,才歎息著問道:“鐵柱,你能不能告訴哥哥,來的那一夥人長什麽樣子?”


    被稱之為鐵柱的孩子仔細的想了想,他記不住那麽多人的模樣,可是卻能記住其中長得最漂亮的那個。


    於是,他說道:“走在最前麵的那個哥哥騎著高頭大馬,身穿一襲白衣,就像從前哥哥你給我們講的那些話本中男主角的模樣,五官也很精致,讓人看了就不敢忘記。”


    因他年齡還小,所學詞匯有限,不過他已經盡量將印象中的那個男人描述了出來,即便他說的不倫不類,可杜子衡仍舊聽懂了他話中的人是誰。


    果然是安兄。


    他真的找了過來。


    杜子衡不再猶豫,伸手往口袋中一抓,將剩餘所有榛子糖全部遞到鐵柱手中,一本正經的說道:“鐵柱,我聽到你娘喊你迴家吃飯了,你快點迴去看看,別錯過了你們家的飯點。”


    鐵柱撓撓腦袋,沒有懷疑杜子橫說的話,對他笑了笑後,便小跑著跑迴了自己的家。


    他們鄉下可不比別的地方,過了飯點兒不吃,那後麵就隻能餓肚子了。


    杜子衡皺著眉,退後兩步,立刻伸手,利落的想要將院子門關上。


    關到一半卻突然出現一隻手阻止他所有的動作,而看到那隻手時,她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她深吸一口氣,正想一鼓作氣直接將門關上,隻聽那人淡漠無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如果想將我的手夾斷,你便將門關上吧。”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也沒有放開的打算,竟是一直穩穩的扶著那道門的縫隙,將手置於門縫之間,絲毫不擔心下一秒便有可能成為殘廢。


    杜子衡的力氣很大,如果她想,她當然可以不顧外麵那人的感受直接將門關上。


    隻要她想,就算三個安澤清擺在她麵前都打不過她。


    隻可惜他這人有一個最大的弱點,那就是心軟,趁著她怔愣的時候,安澤清不費吹灰之力的將門重新推開,看到了院子裏作一身男裝打扮的杜子衡。


    聞著院子裏飄著的香味,他詫異的揚了揚眉頭,眸間很快恢複平靜:“你此時該是在做飯,我恰巧也餓了,想嚐嚐你的手藝。”


    杜子衡心有戚戚然,憋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喚道:“安兄……”


    不等她將話說完,安澤清已經將話茬接了過去:“怎的,你現在連一頓飯都不願意與我共用?我們二人之間,何必生疏至此。”


    見他完全不將那一夜的事情放在心上,杜子橫心中可謂是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


    她哪裏是與他生疏,根本是心虛得很!


    結果她沒想到,人都已經跑到鄉下來了,還是能被他逮個正著。


    心中雖裝著其他的事情,可杜子橫臉上卻收斂了許多,至少沒有像從前一樣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也不想與他爭辯這點小事,乖乖的進了廚房,將所做的菜全部端了出來,順便拿出兩個空碗。


    怕他懷疑她小氣不給飯吃,她還摸了摸鼻頭特意解釋一番:“我一個人吃飯時並不喜歡吃米飯,所以幹脆就沒弄,你要是介意的話……”


    村頭有一家還算不錯的小館子,那裏有一個老阿婆專門為過路的人提供飯食。


    杜子衡還沒有將話說出來,安澤清就已經拿著那雙竹筷,一言不發的開始用膳。


    竟比她這個當家作主的人還要來得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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