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裏,即便退位也威勢不減的太上王,在聽到宮人的稟報時正在竹亭中煮茶論文,他的對麵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清茶,卻無一人。


    “太上王,大長公主殿下迴來了。”


    太上王輕聲嗯了一聲,動作仍舊慢吞,行雲流水,半點也不著急。


    方程好了奇,掀開眼皮看了一眼淡定的太上王,而後收迴眼神,低垂著眼皮疑惑的問道:“太上王,從前您那麽想要大長公主殿下迴來,她現在既然迴來了,您怎麽倒半點不著急?”


    從前太上王有多期待大長公主殿下迴來,他不是不知道,宮中所有人都是太上王的想法,隻是一直苦於大長公主殿下遊離在外,不願迴來。


    現在人既然來了,那麽按照太上王以前的做法,不該是立刻將人帶到身邊,然後耳提麵命的告訴她,一定要在東郭留上多少多少的時間。


    如此平和的太上王,真是極為少見。


    太上王眼皮也不抬,見對麵的茶水慢慢的冷卻,又抬手不緊不慢的換了一杯熱乎的:“人都已經迴來了,著什麽急?既然已經到了東郭,她還想插翅膀飛走不成?”


    方程恍然大悟。


    原來這才是太上王之所以如此淡定的原因。


    人已經迴了東郭,那麽沒有太上王的話,誰也不敢私自放大長公主出去。


    太上王:“現在不急,她剛迴來,正是需要休整的時候,那兩個不爭氣的臭小子想必一定會聯係她,我便暫時不去添這個麻煩。”


    方程不知該如何迴答。


    他雖是接了祖父的班,貼身保護太上王,可當太上王稱唿當今的東郭王與二王爺為臭小子,他還是保持沉默就好。


    這話太上王能說,他卻不能,不止不能,還得當聽不見,他一說,可是要掉腦袋的禍事。


    太上王已經不再年輕,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此時他坐在涼亭裏,舍棄那些錦衣華服,看著也不過是一位平常的老人家。


    撇去他的身份不談,他即便走到人群裏,誰也看不出這個老人家曾經叱吒風雲多年。


    這幾年的安逸生活早已將他磨礪得像個普通人一般慈祥。


    方程望著太上皇對麵那個永遠空空如也的地方,想問他為何要這樣做,話到了嘴邊卻仍舊說不出來,他知道太上王這多年來,心中一直住著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赫連太妃,也不是前廢王後。


    而是一個溫溫柔柔的,永遠駐紮在他心底的女人。


    方程驀然退開,不再打擾太上王一人的安靜生活,他知道這時候的太上皇不需要任何人打擾。


    大長公主府裏,與黎禮預料的一樣,聽說他們迴來了之後,二王爺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激動,馬不停蹄的從他郊外的住宅中跑迴繁華的首都。


    還沒進長公主府門,便能聽到他大大咧咧的聲音,好似要將整個公主府裏的人都驚過來,向所有人宣示他的到來。


    “王姐,王姐,你在嗎?你家二弟過來瞧你了,還不快把好吃的好喝的準備上?”


    整個公主府,在裏麵做事的人都戰戰兢兢的,生怕惹到了新迴來的兩位主子,又個個抱有隱秘心思不敢說。


    他們都知道自家長公主殿下是整個東郭手握重權人之一,都不想在她麵前給自己的家族抹黑,更何況,其中更多的人為了能在長公主麵前留下好印象,每天更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要表現自己。


    但是此時聽到二王爺的聲音後,他們卻無一人敢出去阻止,哪怕長公主殿下最為討厭的便是吵鬧,而此等聲音已達到了喧嘩的程度。


    他們心想,若是換作另外一個人來,他們肯定二話不說的將人轟出去,可是這個人不一樣啊,這個人是他們公主殿下的王弟。


    幸好黎禮也沒有和他們計較的心思,她本就安安穩穩的在後院與安逸臣下棋,聽到熟悉的聲音後,自然是讓人將東郭二王爺迎了過來。


    所以,二王爺來時便看到他家王姐被他家的姐夫殺的片甲不留,到了最後竟然隻剩下孤零零的一個將,而且還是在姐夫多次放水的情形下,王姐仍舊輸的徹底。


    他腦門上不由得掛上三條黑線,嘴唇動了動,到底什麽也沒說出來。


    隻能頭疼的扶著額頭,一副沒眼看的模樣。


    想他們東郭王氏,幾百年來出的個個都是人才,何曾出現過像王姐這麽不受教的?


    姐夫都在一旁多次露出那麽明顯的馬腳,她卻還是像沒發現,仍舊反其道而行之,最後導致輸的成了光杆司令。


    輸了棋的黎禮嘟了嘟嘴,顯然對這樣的情況早有預料,但即便輸棋的情形再出現千百次,她心裏仍舊有些不滿。


    幹脆隨手將手上好不容易吃的安逸臣的一顆棋子扔在棋盤,胡亂擾了整個棋局,就她一人孤零零的將在其中十分顯眼。


    “你看你,和我下了這麽多年的棋了,都不知道讓讓我,和你下十局,有九局都是我在輸,不下了,不下了,再怎麽下也沒意思。”


    是她的錯,在下棋之前就知道是怎樣的結果,卻一門心思的想要證明自己這幾年的棋譜沒有白看。


    可事實證明,再怎麽精致的棋譜也比不了安逸臣活絡的心思,他隨便將棋盤上任意一顆棋子改一改,便成了另外一副局麵。


    這下二王爺卻看不過去了,忍不住指責自家王姐的不是,不讚同的說道:“王姐,這話你就說的不對了,剛才我可看得清楚明白,姐夫那麽讓著你,可你就是找不到他的一點破綻,到最後,姐夫才不得不逐一將你的棋子吃掉。”


    聽完了東郭二王爺指責他的話,黎禮的眼睛氣得瞪大瞪圓,站起身來,一隻手叉著腰,另一隻手毫不客氣的伸手擰上了二王爺的耳朵,用力使勁兒。


    “你這小子怎麽淨向著你姐夫了?我都已經說得這麽慘了,你不安慰安慰我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在這裏落井下石,簡直該打!”


    “該打,該打。”二王爺悲催的叫了兩聲,做出一副很痛苦的模樣,卻微微彎了身子更方便她擰耳朵,嘴裏還在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這樣說了,王姐,為了彌補我天大的錯誤,我這裏最近剛好得了幾本絕世棋譜,到時候我讓人給您送來,讓您好好的殺姐夫一局!”


    做人弟弟,也是一件十分疲憊的事情,不止要不著痕跡的逗自家王姐開心,而且還要將手中的好東西找個最好的理由送出去。


    可算是將他為難慘了。


    聽說即將有幾本絕世棋譜又要進入自己的口袋裏,黎禮歡喜的鬆開了手,將商人的本質暴露的明顯無疑,算盤打得極為響亮:“行啊,到時候你讓人直接送過來,我再派人手抄錄幾本,到時候拿到拍賣場去拍賣,一定會賣出個好的價錢。”


    二王爺揉了揉被擰痛得耳尖,哭笑不得的望著自家好似眼裏都閃爍著銅錢的王姐:“王姐,您真有那麽愛財嗎?您的銀子都快堆成山了好不好,您就算用棋譜去換幾樣別的東西也好啊。”


    他就不懂了,作為東郭的大長公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什麽寶貝沒有?


    可偏偏自家王姐隻鍾愛黃金白銀。


    哪怕逢年過節時他派人送去的賀禮,都被王姐直接拿到黑市中換了黃金,到最後他也算摸著門了,無論什麽好日子,幹脆直接讓人拉一車黃金過去,比什麽都來得強。


    黎禮語重心長的晃了晃腦袋,用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道:“這你就不懂了,亂世之中唯有黃金白銀最為好使,真到了那時候,誰還管你手中的寶物曾經有多值錢?”


    二王爺的嘴角抽了又抽,不得不提醒黎禮一個事實:“王姐,此時正當太平盛世,你若想碰見亂世,最起碼也得一百年以後了。”


    除非在周邊小國裏突然冒出一個龐然大物,而那個龐然大物的實力要足以影響到其餘三國。


    否則的話,無論是誰直麵東郭,大周以及大丹百部,都隻有死路一條。


    黎禮半開玩笑:“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二王爺知道勸不住黎禮,也不再多說,看了眼那令人心生憐憫的殘局,幹脆的直接移開眼神,三人一同前往府中的涼亭處,他望著自家明顯平和了許多的姐夫,說道:“這次你們迴來的突然,不過咱們這正巧有一件大事,王兄就要選妃了,既然王姐你已經迴來,那便為王兄掌掌眼,我信不過母妃的眼光,也信不過廢母後的眼光,隻有王姐能為咱們東郭選一個好的國母。”


    黎禮卻不願意將這件麻煩事攬到自己肩上,搖搖頭拒絕了二王爺的討好賣乖:“此事再議,你王兄已然親政,他自是知曉此時的他最需要哪種女人,你我都是外人,到時候若促成了一對怨偶,誰能擔當得起天大的責任?”


    如二王爺所說,東郭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衣食富足,並沒有何等重要的事情需要聯姻才能去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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