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抿唇,靦腆的笑了笑:“我現下正好無事,既如此,那便一起去看看吧。”


    安澤清:“……”


    啊喂,從頭至尾,怎麽就沒人問一問他的意見呢?


    無相原本賣迴去的腳步又重新收了迴來,仿佛看透了安澤清的想法,笑眯眯的問道:“小澤清是怎麽想的?”


    安澤清一本正經的搖頭,看著他已經踏出去的腳步,心中不由得腹誹道,你都已經決定要去了,竟然還問他的想法,他現在有什麽想法重要嗎?


    答案是不重要。


    三人一行步調緩慢而勻速的朝清然指的方向走去。


    他們的表情都極為溫和,注視著前方的目光溫柔的仿佛能滴出水一樣。


    若讓不知道的人看見了,還以為他們所見之物與其他人所見的不同。


    時不時路過的一些和尚們遠遠的看著,等看見無相路過時紛紛停下腳步,朝他微微頷首致意。


    又見他身邊跟著一個小蘿卜頭,還有整個國寺裏最不著調的清然,不由得佩服新一任事主的耐心。


    誰人不知道清然此人極為不靠譜,一點也沒有和尚的模樣,就連安澤清這個小蘿卜頭有時候也會口出金句,令人頻頻失言。


    無相竟然有耐心讓他們跟著,實乃不愧是他們國寺之首。


    在看無相,光禿禿的腦袋並沒損他溫潤如玉的麵孔半點風度,雖說他已是世俗之外的人,可除去他的腦袋和身上的僧袍以外,看著仍舊如俗世一般。


    很快的就有人看出他們要去的是什麽地方,一時間不由得聯想到他們在後院中看見的那等景象,個個眼中俱都出現了一股驚歎之意。


    大周近些年出了唯一的一位富豪,那位富豪有錢有勢,外加富可敵國,而那人的名諱他們都知道,是來自東郭的大長公主殿下,乃一介女兒身,也是嫁與他們大周長平將軍的女人。


    直到現在許多人這才迴想起來安澤清的另外一層身份,此人可是大長公主殿下與長平將軍唯一的兒子,聽說在家中深受寵愛,平時更是半點苦也吃不得。


    哪怕他們的腳步再慢,也總有一天會到達目的地,當他們走到後院時,後院已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但中間還空出了一大片剩餘的地方。


    隻是不知為何,那些人竟自覺的定在遠處,再也沒有前進分毫。


    “你們看,這純正的白毛,還有炯炯有神的眼睛……哎喲,它似乎在瞪我們呢!”


    “我從未見過如此神奇的白鹿,也不知道是打哪兒找到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此白鹿麵相慈悲,適合養在國寺之中。”


    安澤清無奈,雖看不見圈子裏麵發生了什麽,可那些人說的話他卻清清楚楚的聽見了。


    一隻白鹿,哪裏能看出來麵相慈不慈悲?


    然而他們的驚歎聲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很快就有人發現了無相的存在,紛紛自覺的為他讓開一條道。


    是以,借著無相身上頂著的下一任寺主的光芒,他們三人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圈子的最中心地帶。


    這估計是安澤清心裏唯一安慰的事情了。


    總算有能用上師叔的地方了。


    人群散開,他們就清楚的看見被一群和尚圍在中央打量的動物是一隻什麽樣的動物,而他們口裏紛紛誇讚的白鹿又是怎樣的一頭白鹿。


    連無相都開了尊口,給他們的目光極大的肯定:“確實是一頭難得的白鹿。”


    聽了他的話,剛才有些失言的和尚們這才鬆一口氣,連下一任寺主都開口誇讚了,就說明他們剛才的舉動也不算太沒出息。


    眼見安澤清沒有反應,清然不死心的用肩膀碰了碰他的胳膊,提醒道:“你家的人還在等你的迴信呢,趕快跟他們說,這頭白鹿你留下了。”


    經過清然的提醒,安澤清才發現在那頭白鹿旁還有兩個生得白淨的小廝,想來就是他們將這頭白鹿從千裏之外運迴來的。


    兩個小廝看這家小主子望了過來,半點也不慌亂,朝他微微躬身行禮,其中一人向他說道:“澤清少爺,這是夫人特意命我二人送給少爺的生辰禮,以表示他們今年不能趕迴來為您慶生的愧疚。”


    他本來都快要將自己的生辰給忘了,結果這兩個人一說,他又想了起來,這恐怕是他第一次在一群大和尚之中過生辰吧。


    知道他們還在等自己的反應,安澤清也感受到了周圍無數人期待的目光,為了不讓他們失望,點點頭,微微含首用稚嫩的聲音迴道:“你們迴去告訴阿娘,我很喜歡這頭白鹿。”


    “阿娘給他取個名字嗎?”


    “未曾,這些天來,夫人一直以白鹿稱唿它,此時已寄送給少爺,它的名諱便由少爺賜下。”


    “既如此,他便叫糖糕吧。”


    眾人:“……”


    走在迴禪房的路上,清然怎麽也想不開,好幾次拉住安澤清的手臂,望著一旁悠閑跟在他們身後的某隻白鷺吃憋的表情。


    雖然這是人家的鹿,可再怎麽樣也在他麵前來晃悠了一圈,要是放著不管的話,怎麽著心裏也過意不去,想了想,他到底沒憋出心中的想法。


    “小澤清,講道理,這麽一隻威武雄壯的白鹿,你確實要給它取一個糖糕的名字?”


    “糖糕怎麽了?糖糕人人都喜歡,我給它取這個名字,也是為了它好啊。”安澤清認認真真的望著腳下的路,手裏還拿著一個繩子,那條繩子的另外一端連接在白鹿的身上。


    清然不知道是誰給安澤清灌輸的這個念頭,絞盡腦汁的想要將他的審美拉迴來,語重心長的說道:“小澤清,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並不是人人都會喜歡糖糕的,像我就不喜歡吃甜的,我更喜歡吃鹹的東西。”


    安澤清:“清然師兄的意思是想讓我把糖糕的名字改成鹹糕嗎?”


    清然:“……”


    沒法交流了,完全沒辦法交流了。


    他是從哪一句話體會出自己想要將白鹿的名字改成鹹糕的?


    他有那麽無聊嗎?


    要讓他取名字的話,他肯定要取一個世間獨一無二,聽著又威武霸氣的稱號。


    見他不說話,安澤清還以為他被自己說服了:“所以嘛,我覺得糖糕的名字更為適合它,隻要看見它渾身雪白的模樣,我腦海裏就第一時間浮現了家中廚子所做的糖糕,那可是我阿姐最喜歡吃的糖糕呢。”


    清然淚奔,實在沒辦法和一個小屁孩講道理了。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寺廟中有那麽多人喜歡小澤清的模樣,卻又不會在他身邊久留。


    原來一個熊孩子是這麽的不好對付!


    隨隨便便說一句話都能將人懟的啞口無言。


    他感覺進行這樣的對話,他會短壽好幾年。


    澤清將自己重新命名的小寵物糖糕牽在手中,堂而皇之的在整個國寺中遛了一圈,讓眾人都來認認鹿,到時候這隻鹿要是一不小心走丟了,還會有和尚給他送迴來。


    別人都是遛貓遛狗,隻有他威武霸氣,溜的是一隻名喚糖糕的白鹿。


    掃地僧近日不在國寺中,據說在俗世中他還有一樁俗事未曾解決,但是他走了之後,國寺中的清掃任務又不能落下,所以在臨走前親手將掃地的任務暫時交給了他的徒弟清風。


    他們正好帶著糖糕溜到清風的麵前,清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自己的陣營中拉住另外一個人,幾乎是拖著清風的手不鬆:“清風,你來評評理,你覺不覺得這樣威武霸氣的一隻鹿要是用糖糕的名字會不會暴殄天物了?”


    “隨隨便便叫個威風,或者是拿星辰日月來命名我覺得都不為過,不管哪一個都比糖糕要好。”


    他一直碎碎念,心裏算是過不去這道坎。


    隻要白鹿一直叫糖糕的名字,他心裏就會一直有一根刺。


    清風看了一眼那隻白鹿的體型,暗中點頭,確實如此,他正想開口附和清然的話。


    然而清然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打算,那句話剛說完又碎碎念開了:“說什麽因為她的阿姐喜歡吃糖糕,才把白鹿取名為糖糕,我看他是自己喜歡吃的,因為不好意思說,才將責任推到他姐身上的!”


    “這小子太奸詐太聰明,還知道用障眼法迷惑我的眼睛。”


    本想附和兩聲的清風話一轉,淡淡的望了一眼那隻似乎明顯看起來小巧了許多的白鹿,平靜的說道:“這個名字挺好的。”


    清然啞然,張了張嘴:“清風,你再說一遍,哪一個名字挺好的?是我說的還是他說的?”


    “糖糕這個名字挺好的。”他慢悠悠的掃著地,很無趣的將所有落葉堆成一個方塊的形狀,根本不在意自己所說的話給另外一個人造成了怎樣的衝擊。


    相比於愣住的清然,安澤清就高興多了,如同找到知音一樣,他很高興能在國寺中找到一個與自己誌同道合的和尚,以至於看清風的眼神都親近了許多。


    相比於沒有眼光的清然而言,他自然更加喜歡能讚同他觀念的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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