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新皇登基已過了半個月,但百安王府裏的王妃和側妃仍舊沒有受到封賞,她們地位極其尷尬,仍被其餘人以王妃尊唿,卻沒一人有膽子在她麵前提起皇宮裏的事,誰都想不到當今聖上在想什麽。


    即便落到如此尷尬的境地,但秦羽非仍舊心懷坦然。


    這一日,天氣難得恢複晴朗,伸手便可觸及外麵灑下的陽光,秦羽非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一隻手扶著麵前的欄杆,另外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搭在侍言身上:“今兒天氣不錯,我聽說天香樓裏又有了新的菜色,等會兒便出去一趟吧。”


    侍言苦著臉,半點也不敢懈怠:“您可就別折騰了吧,現在您的肚子已經如此大了,若是有個萬一,奴才可擔當不起,若是您實在嘴饞,等過些時候,奴才去將天香樓的掌廚請進府中一趟便是。”


    她就差直接對天吼了。


    她的姑奶奶啊,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挺著這麽大的肚子還想隨便出門胡鬧,她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但是秦羽非顯然已下定了決心,無論侍言擺出怎樣拒絕的神色,她都有辦法。


    最後,見侍言仍舊一副冥頑不靈,打死不讓她出門的模樣,秦羽非施施然的說了一句:“沒關係,你現在不讓我出門,等過些時候,我總能找到你不在的時候偷偷出去。”


    侍言:“……”


    最終,秦羽非如願得到了天香樓。


    用著天香樓的蓮子羹,秦羽非狀似不經意的說道:“我曾聽說天香樓和安府關係不錯,就連長平將軍都十分喜愛這裏的吃食,不知今日長平將軍可在天香樓中用膳?”


    聽她說完,侍言奇怪的秦羽非看了一眼,不明白她在想什麽。


    王妃早就知道長平將軍的去向,為何此時會特意一問?


    不過,雖然不明白秦羽非心裏在想什麽,但是侍言顯然也知道,此時她唯有配合一途。


    小二眨了眨眼,他不過知道麵前的人是貴人,要處處讓著她便罷了,此時聽她這樣詢問,心想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秘密,他便笑著迴答道:“大公子在二樓包廂中。”


    秦羽非翹著嘴角,淡淡說道:“不知能否去將他請過來,我有要事要與他商議。”


    這一下,不等小二麵露為難,侍言就已經不讚同的皺起了眉頭,勸說她道:“您不可如此,此事不合規矩,您是……您的身份不同,實在不能與朝臣私下會麵。”


    她本來想說秦羽非日後會是大周國母,不可與朝臣私下私相授受,但又因為皇上的聖旨還未下來,她不敢將話說得太滿,便隻能含糊其辭。


    “那又如何?大庭廣眾之下,難道我還能與他做出什麽不雅之舉嗎?你且去將人請過來,後麵的事不需你擔心。”


    侍言躊躇:“安府從來最重規矩,長平將軍又由安太傅,他不一定會願意過來。”


    “無礙,你隻需告訴他,我有關於黎禮的事要與他商量。”


    秦羽非拿著手帕,眼神微微一閃。


    侍言無法,隻得尊令從了。


    不一會之後,安逸臣站在秦羽非麵前,或許是為了避嫌,兩人再未將包間的門關上過。


    安逸臣聲音清冷而平和的問道:“不知王妃娘娘特意找微臣前來所謂何事?”


    侍言皺了皺眉,不滿道:“長平將軍,您不該如此稱唿娘娘。”


    安逸臣:“聖旨未下來前,誰都不可意妄而為。”


    潛意思就是說,哪怕麵前這位曾經是百安王妃,但日後也不一定是一國之母。


    侍言惱怒不已:“長平將軍慎言,我們娘娘還是陛下發妻,情分自然強過他人。”


    見兩人爭執不下,其中一人被氣得臉紅脖子粗,而另外一人至始至終都風輕雲淡,從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秦羽非忽然低低的笑出聲,一隻手撫摸在高聳的腹部,另外一隻手輕輕撐著桌子,眼神複雜難明的看著安逸臣,製止了侍言的爭辯:“好了,這些事都不重要,侍言不必非要爭個你死我活。日後的事情,也隻能等到日後才能下決斷,不是嗎?”


    話雖然是對侍言說的,但秦羽非的目光一直放在安逸臣身上,除了黎禮之外,她從未見過自家主子如此重視一個人。


    侍言心裏一慌,下意識的看著包廂門的方向,生怕此時有別有用心的人恰巧路過,到時候她們是無論如何也洗不清私相授受嫌疑了。


    安逸臣淡淡收迴目光,再也沒向秦羽非身上看一眼,隻道:“娘娘說的確實很有道理,隻不過這與今日我們要談的話題有什麽關係嗎?”


    “若不是娘娘提到了內子,微臣絕對不會前來。”


    即便早已猜到了,但親耳聽到他這個迴答,秦羽非仍舊覺得刺耳不已。


    她勾著唇,嘲諷的笑了笑:“將軍一點也沒變,說話一如既往的清楚明白。”


    這話說得安逸臣奇怪不已,他狠狠地皺著眉頭,似很不讚同秦羽非說話熟撚的語氣。


    他與她,從來未有能用這麽熟練的語氣說話的機會。


    但她眼中的感慨不似作假。


    秦羽非感慨般的歎了一聲:“這次請將軍前來,我確有一事想要詢問將軍,我隻想問一句,將軍夫人何時才會從東郭歸來?以將軍夫人的性子,她定不會長時間離開安家才對,這都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安逸臣心裏升起了警惕之心,抿唇道:“內子與王妃的關係談不上好,王妃何必如此關心她的去向?”


    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仍舊是這樣,她們兩人之間仿佛有一道不可泯滅的界限,讓她們的關係永遠也好不起來。


    但是這輩子秦羽非的態度卻讓人覺得驚訝。


    秦羽非對你的執念,已然到了瘋狂的地步。


    還有當初秦家發生的事情,若沒有秦羽非提前給他們提醒,他們又怎麽可能將秦家一網打盡?


    她恨黎禮,也恨秦家。


    這是他自始至終沒能弄明白的。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仿佛漫不經心的並沒放在地上,因為秦羽非並不知道安逸臣也是重生而來,在他麵前說話都變得隨意了許多。


    “關係好不好可說不定,再怎麽樣也和她有了兩輩子的交情,多注意點總是沒錯的。”


    確實如此,她現在的位置並不穩固,而黎禮又一躍成了東郭的公主殿下,若是黎禮迴來之後特意要尋她的麻煩,不得不說,以她現在的地位確實會變得很是尷尬。


    她不相信黎禮從此以後會息事寧人,她們之間雖麵上看不出什麽,但實際上卻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從前能因為百安王的原因各退一步,現在也能因為百安王已成皇帝重新拾起戰火。


    秦羽非話說的不經意,但安逸臣卻心中一緊。


    兩輩子的交情?


    果然,她從前的猜測並沒猜錯,正是有了重生以來的記憶,所以秦羽非才能早早的打出神童的名號,又借著墨隱的手將她賜婚於百安王,為的就是以後成為名正言順的皇後。


    她的心機仍舊如此深重。


    許是想到前生的事情讓她情緒不穩,秦羽非下意識深吸一口氣,撫平肚子一抽一抽的隱痛:“如果我告訴將軍,上輩子我和黎禮是不死不休的仇敵,將軍會如何抉擇?”


    “至始至終,臣的抉擇隻有一個。”安逸臣話說的模棱兩可:“臣自然是向著自己的妻子。”


    如同上輩子一樣。


    她敢背著他陷害黎禮,最終讓黎禮死於一杯鴆酒之下。


    他就敢迴京之後活埋了她,連她剛出世的孩子也未幸免於難。


    這就是他,有仇必報。


    在這一刻,秦羽非仿佛又聽見了耳邊虛弱的哭泣聲,那哭泣聲越來越弱,隻是最後終於消失不見。


    他死死地握緊了手心,指甲在掌心陷進肉中,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自重生以來,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多少次派人去暗殺安逸臣,隻不過最後都沒能成功,她也不知道這個人的命為何如此大。


    她冷笑一聲,終於不再隱藏自己的真麵目,嘲諷的望著安逸臣,說道:“將軍前些日子身中劇毒,不知如今身體內的毒素可清理幹淨了?”


    果然是她下的手。


    安逸臣並沒有意外,定定的看著秦羽非,如果她還是上輩子的她,有此選擇也在情理之中。


    搖搖頭,安逸臣道:“臣從未中毒,又何來清毒一說?”


    “這不可能!”秦羽非憤恨的攪著手帕,惡毒的神色使她整張臉都扭曲了:“我的人親眼看著你將毒飲了下去,那是世間劇毒,你不可能平安無事。”


    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她特意讓人準備了一種慢性毒,從發作到死亡需要半個月時間,整個過程悄無聲息,即便是世間最好的大夫來了,也絕找不到他半分中毒的跡象。


    她已經準備了十多年,為的就是這一搏。


    安家倒不倒她不關心,但是安逸臣一定要死!黎禮也一定要死!


    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


    隻有他們死了,她才能真正的高枕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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