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猶如迷宮,縱使有嗶嗶小子幫助,安迪仍然不免偶然之間走了錯路,當眼前的死胡同擋住去路,他才發現自己因為遭受火光蒙蔽失去了方向。揮之不去的大火和持續不斷的煙霧是如此惹人厭惡,較之大峽穀的潮熱瘴氣,此處的空氣幹枯焦灼的幾乎令人鼻腔開裂、嘴唇流血、眼睛刺痛,渾身上下身體內外都燥熱不安,連腦子裏的水分都仿佛要隨著唿吸而散去流失。


    “左前方有敵人~”


    赫爾在後頸這麽說,安迪看向那裏,一片晦暗之中星星點點的煤渣仍然在燃燒,這種環境的敵人會是什麽樣子?像是大峽穀的吃人鬼那種模樣麽?


    看到安迪在盯著一個方向發愣,弗蘭克抹了抹麵罩上的灰塵也看了過去,隨後謹慎的掏出激光步槍,又迴頭提點但丁。


    “小夥子啊,你即將要目睹怒魂了,它們都艴然不能自己。”


    不等但丁迴應,一團可憎之物就從炭火毒煙之中站起身來,這東西看上去大概還長著四肢、軀幹和一個龐然的頭顱,遠觀模糊的似乎還有一個人影的模樣,隻是從那些不斷從它們身上迸濺出來的火星和從身體各處若隱若現浮出來的橙光來看,它肯定不會是個正常人,甚至不會是一個正常的生物。


    這怪物忽的朝著幾人來的方向掃視,像是看到了幾人,又像是沒看到,其卵形的腦袋上存在著兩個不對稱分布的大型橙色光球,不知道是不是它的‘眼睛’,它踉蹌著朝著感覺不對勁的區域走來,身軀龐然而腫脹,體積大約比人要大一大圈,搖搖晃晃的,卻不讓人覺得它弱小,而隻覺出怪異和威脅。


    “老師啊,那是什麽?”


    但丁激動的詢問,蘊含的情緒卻是興奮超出恐懼。


    說話間,從其他幾處地方各有聲響傳來,都是造型略微有區別的同種怪物,有的體貌消瘦一些,有的比第一隻更加肥胖,還有的身體比例十分古怪,上肢萎縮的幾乎消失,下肢卻極度寬大,一隻腳掌的體積頂得上常人的肚腩。


    它們那圓溜溜的腦袋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著黑漆漆的光,表麵猶如被焦油覆蓋似的,上麵照例都有一對眼睛似的橙色光球,這光球是長在它們的腦袋上,發出不可忽視的橙色光芒,這也是它們在昏暗的礦井之中能最快分辨出來的特征。


    但每一隻腦袋上光球生長的位置各有區別:有的,兩個光球聚集在頭頂;有的,兩個光球分散在兩端;還有的,則是一上一下。


    就像是此刻困惑的走到距離但丁身邊不遠處遊蕩的那一隻怪物,它的‘雙眼’一個長在‘頭頂’一個長在‘臉麵’,且每一隻的光球體積大小也各有區別,小的類似拳頭樣,大的則讓其腦袋上的器官比例如同蒼蠅一般,真是叫一個五花八門、稀奇古怪。


    弗蘭克卻沒有立即迴答,反而叫安迪和但丁先保持不動。


    “這些人生前都是囂張之輩,性情並不柔順,前生沒有修美供他們自己緬懷,因此,盛怒的心靈在這地獄裏沉淪。過去的人們目睹過它們的身姿,知曉了它們的前身,給它們起名叫地獄獸,曾生而為人,如今卻成了徘徊於地獄的野獸,終日隻在這裏像是贓豚一樣躺在灰燼與焦油裏尋覓沒有燒盡的礦渣吞食。”


    “它們的雙眼都被火焰燒焦,又摻入汙穢,而今已成為盲目癡愚之輩,像是一隻肮髒的蟾蜍,隻能見活動之物,而不能見不動之物。”


    但丁好奇的追問。


    “老師,什麽是蟾蜍?”


    弗蘭克這下端不住了,似乎才發覺二人的世界觀存在差異。


    “咳咳...你別管,就是一種害蟲,而今已經絕滅於世界。”


    兩人還在背後玩什麽奇怪的角色扮演,安迪則已經在盤算著要不要對這些徘徊不去的怪物痛下殺手,眼前這些焦黑中透著一股子橙色光芒的異物像是想要看清楚幾人的存在一樣逐漸靠近,但因為弗蘭克的告誡及時,幾人都沒有再動彈,那些家夥就疑惑的左右巡視,焦躁的從體內發出一些咕嚕聲。


    一隻地獄獸就這麽越走越近,直到近到安迪可以透過動力裝甲頭盔清晰的看見它全身的細節為止,這怪物全身都是不規則的隆起,如同流淌的油脂幹涸所形成的自然紋理,又有一點像是曾經的肌肉輪廓,手掌腳掌上看起來曾經有十指存在,隻是此時已經黏連缺失,不是合成幾根就是混為一體,幸存的,或是變長或是變短,扭曲變形前搖後擺。


    似曾經是皮膚的東西已經徹底變化,一縷縷的黏連在身體上下各處,像是穿著一件破爛的乞丐服,碎布襤褸一般糾纏在四肢和頭顱上。


    渾濁煙霧圍繞著其身軀升騰,從其體內向著四周散發出來。


    這時候安迪看到,那圓滾滾猶如球形的淺色腦袋上除了兩顆發橙光的球體之外還有一個嘴巴,說是嘴巴,就是一個圓形的小洞,周圍的部分像是一個向外凸起的漏鬥,這古怪的嘴裏沒有任何牙齒之類的物件,估摸著隻能吸吮油脂碎石。


    但丁開始有些恐懼,他靠近弗蘭克指著這些地獄獸。


    “它們如果發現我們,會怎麽樣?”


    弗蘭克拍了拍他迴應道:“就如同那些地獄裏的惡鬼一般,它們如見了我們,隻會在心裏因為嫉恨而發怒。它們會無視同類,但對於我們的進入,它們就實施攻擊,如果它們能開口講話,我覺得它們會這麽說:你們是誰?竟然無需身亡於烈焰就能在死人的王國裏通行無阻!”


    但丁哀鳴一聲,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這時候距離他較近的那一隻地獄獸豁然轉身,一對橙色眼睛死死的看向他,而後從身體深處猛然發出一聲暴烈的咕嚕聲,邁動一對粗大的腿腳,將那圓滾且波動的腦袋前傾,直撞擊而來。


    安迪急忙跑過去將之擋住,這怪物的身軀即便隔著動力裝甲都能感受到一股子高熱,滑膩膩的碩大身軀很難抓住,而且力氣居然還不小;這麽一個怪物,全身都流淌著高溫的焦油,要是人身碰上一下,多半是要被死死黏附於皮膚之上,直到燒至骨頭也不熄滅,但在那之前,人就要被毒煙毒死。


    他這麽一動形成了連鎖反應,周圍的地獄獸紛紛轉身看來,而後全部揮舞手臂、邁開步伐朝著這裏殺來。


    一隻地獄獸將腦袋猛地撞到安迪的頭盔上,如此近的距離下,安迪可以看到這個家夥一大一小兩隻橙色眼球中間還殘存著鼻孔的跡象,其他怪物可沒有這種特征遺留,再看其腳掌也沒有腳趾,腳掌外圍輪廓渾圓,竟然像是一雙鞋子。


    他一把推開這怪物,其軟乎乎的身軀撞到礦井洞壁上,根本沒有造成半點傷害,隻是其餘怪物紛紛貼近過來,一時之間居然將安迪圍困在中間,這些家夥的身軀根本不吃力,像是充滿了高溫焦油的氣球一般,不但滑溜溜而且十分q彈。


    弗蘭克在不遠處一邊喝令但丁不要再亂動一邊朝著安迪唿喊。


    “這些地獄獸用子彈也難以殺死,趕快將它們甩開,隻要不動,它們就看不見,如果糾纏的久了,炙烤你的溫度會越來越高!”


    纏鬥之中的安迪已經注意到動力裝甲提示他溫度逼近了危險值,但這些怪物一經觸碰就糊在了他身上,隻顧著貼近後亂打亂撞,工業之手的切割圓鋸毫無幫助,電焊噴槍更是對其無效,無奈之下安迪舉起赫拉克勒斯動力拳套開啟v模式就是一拳揮出。


    巨大的響聲伴隨著藍色的能量脈衝向著四周噴發,黏糊著安迪不撒手的怪物們紛紛被擊飛出去,它們在半空中被這股力量衝破了軀體由內而外的發生了爆裂,像是一個個黑色的氣球被針紮破,噗嗤一聲泄出了體內積蓄的大量濃煙和毒氣,變成一灘惡心的黑色粘液灑落在燒灼著的地麵上後再也沒有半點聲息。


    弗蘭克吃了一驚,他根本想不到安迪真能找到手段殺死這些怪物。


    “好!打得好!這些怪物不會繁殖,殺掉一個就少一個,你殺的越多,這裏以後就越安全!”


    安迪卻不著急乘勝追擊,赫拉克勒斯動力拳套的每一拳全力揮出都在消耗寶貴的能量,現在充能已經低於50%,更何況剛才那一拳用的力氣好像有點太大了,證據就是此刻這礦洞正在微微顫抖,且有加劇的傾向。


    “跟上我!咱們趕快離開這裏!”


    三人急忙從這處即將倒塌的所在逃開,剛走掉沒一會就聽到岩石崩塌的聲響,赫拉克勒斯動力拳套掀起的餘波讓本就不堪重負的支撐結構再遭重擊。


    在一處新的岔路裏,三人稍作休息,安迪趁機向弗蘭克提問。


    “弗蘭克,這些你們稱唿為地獄獸的怪物到底是怎麽出現的?我看到有些家夥身上還留存著人類的痕跡,但這地方惡劣到可以將人完全燒焦,它們究竟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副談不上是死還是活的樣子?”


    弗蘭克指著驚魂未定的但丁。


    “這名字就是當初他們新迦南的難民看見以後起的,我們本來管這東西叫做黑玩意,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六年前那場發生在礦井下的大爆炸並沒有立即炸死所有在礦井中對峙的炸藥幫和ncr,他們其實是被困在了地底深處。”


    “那些炸藥幫囤積的劣質炸藥即便一起爆炸威力也不足以讓這礦井完全坍塌,垮掉的隻是他們當初進來的通路中途的一小段,問題不在這裏,而是那些隨著爆炸掀起的火焰和毒煙,還有從礦脈裏噴出的高溫焦油。”


    “他們就這樣絕望的在地下尋覓生路,誰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最後他們就全都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後麵死在這裏的人也有遭受攻擊後屍體被吞沒在他們體內的,那些身上還稍微有點人樣子的,多半就是那些後來的倒黴鬼。”


    但丁不斷在胸前畫著十字,嘴裏念念有詞。


    “上帝啊,請你寬恕這些可悲的靈魂,讓他們早日擺脫這炎熱的地獄,獲得真正的解脫...”


    安迪看了一下測繪地圖,最近的一個通往水洞的通道應該就在這附近,他打開頭燈照亮黑暗,看到不遠處有一處向下的窄道,煙霧之中的雜質靠近那裏就逐漸凝結在岩壁上,一層層覆蓋在上麵,一經碰觸就嘩啦啦的剝落下來。


    他想率先走入其中,中途,弗蘭克卻叫住安迪。


    “不對勁,你看那邊。”


    安迪於是向著西邊看,那邊有猛烈的火焰噴發,一片毒煙裏,有什麽東西浮現在其中,像是有一個大致的人身,卻不見雙臂和頭顱,全身上下隱隱約約的長滿了很多帶柄的球形凸起物,其頭部的形狀難以描述,像是一根枯枝或廢舊的管子,末端是張開的。


    那東西就那麽安靜的站在火光映照仍然一片模糊的濃煙裏,不動也不做聲,但能看出來它正緊盯著三人站立的位置,與此前那些癡愚的地獄獸相比,這個新冒出來的怪物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邪異的氣息,不知道它是想要幹什麽。


    弗蘭克一改之前的態度,變得很是緊張。


    “那東西我過去隻在傳聞裏聽說過,新迦南人叫它摩洛克,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它的數量比地獄獸要更少,也更為兇惡可怖...很少有人下地後見到它還能活著迴來的,務必要小心。”


    但丁又是驚唿一聲。


    “天啊,這就是摩洛克麽?塗上母親之血和孩童之淚的魔王,獨居在欣嫩子穀接受獻祭的魔鬼,祂是炎魔,喜歡信徒焚燒孩童作為獻祭!”


    安迪古怪的嘀咕一句,這東西看起來就是全身長滿了奇怪蘑菇的無臂幹屍,炎魔?炎魔不是應該渾身冒火麽?


    那被稱唿為摩洛克的不明存在忽然朝著幾人走來,弗蘭克急忙催促安迪離開。


    “別跟它糾纏,趕快進去水洞,那邊沒有這些烏七八糟的怪物,它們離了火活不了!”


    三人不再耽擱快速跑開,之前還在朝著這邊靠近的摩洛克反而一下子停住了步伐,原地遊蕩了一會以後就轉身離開,步入身後那熊熊的烈焰之中不見蹤影。


    另一邊,安迪三人一路向下跑去,很快就走進積水之中,周圍的溫度也陡然下降,弗蘭克指揮但丁脫下了抵禦高溫的銀白色防護服叫他換上另外一套潛水用的設備,這裏因為彌漫的積水沒有半點火焰和毒煙,卻有其他的威脅存在。


    “這裏輻射很高,水也是毒水,我是不怕,你得小心,這些藥你吃下去。”


    但丁吃了一把藥片換上新的裝備,安迪開始後悔當初答應帶這個家夥下來,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弗蘭克,接下來就需要你帶路了,我在水下走的慢,稍微留點記號吧。”


    那老屍鬼點頭答應,背好水泵元件以後取出一把鑿子跳入水中,但丁也想追上他,但看著那半透明的黑水還是猶豫了好一陣子才也跳進去,安迪最後看了一眼周圍,也緩緩走入水中,動力裝甲限製了他的行動,遊泳是沒辦法了,緩緩走過去跟著標記走還是能辦到的。


    在水下漫步時,安迪突然看到一旁有些泛著綠光的東西,靠近以後他看到那居然是一些裂了口的密封桶,裏麵全都是一些發光的碎渣,蓋革計數器正在發出警告,意味著這些東西在散發強烈的輻射,密封桶上印著輻射危險的標誌,他再一細看,上麵還有三叉戟的標誌和一個火炬的標誌。


    雖然不知道那個火炬是什麽含義,不過三叉戟的標誌好像見過...


    安迪繼續緩緩跟著弗蘭克的記號前進,心裏琢磨著自己到底是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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