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作為一個克拉克博士的使者來這裏,希望能從你這裏了解到層級2的工作環境存在什麽問題。”


    安迪和弗雷德坐在一個空氣相對來說略微清新一點的角落,當做凳子的是條板箱。


    費雷德喝著安迪送給他的瓶裝水,幾口就把瓶子裏的水喝的一幹二淨。


    “問題...沒有什麽問題。”


    安迪知道這是弗雷德剛與他見麵沒有建立起信任。


    “我來這裏是真的想幫你們,弗雷德,我們是同類。”


    他摘下防毒麵具直視著弗雷德的臉。


    似乎是感受到了安迪眼中的真誠,弗雷德抬起疲憊的胳膊抓了抓滿是灰塵的頭發。


    “什麽問題...大人,我在這裏幹了五年了,能活這麽長時間的奴隸據我所知隻有我一個,而這裏大部分奴隸都隻能活兩年,我能說的就是...這裏的問題多的數不勝數,在這個可怕的工廠裏,每天都有人被砸傷、燙傷、割傷、紮傷、打傷,那些有毒的粉塵到處都是,空氣裏、地麵上,連我們吃喝的東西裏也全都是,這些毒素對於我們沒有絲毫幫助,隻是加劇我們的痛苦、縮短我們的壽命,我們肮髒、無助、虛弱....”


    弗雷德說著,安迪看著他的臉,那是一張較為細長的滿是苦難痕跡的臉,眼窩深陷胡子拉碴。


    盡管如此,有無形的力量在他的身軀中並在其眼中映射出來,那雙眼睛裏仍然閃爍著抗爭光芒,而非是虛無與麻木,他也注視著安迪,目光中似乎有些問詢和希冀。


    弗雷德所說的與他想的一致,就目前來對奴隸健康威脅最大的一點就是這裏的空氣汙染,那麽需要著眼的就是怎麽讓這裏徘徊不去的汙濁氣體盡量消散一些。


    “我會去跟米爾特講清楚這個問題看看能否解決,但在那之前,你有什麽沒告訴我的關於這件事必須被盡快解決的必要性以及可能解決問題的思路麽?”


    弗雷德沉默了好一陣子,直到他最終下定決心。


    “這裏的主宰者們..擁有和我們不同的身體,這些嗆鼻的煙霧、洗不幹淨的渣滓,對於他們而言毫無影響,他們就以此為參照來評判這些汙染毫無影響。這不是事實,事實就是,正因為這些汙染,奴隸們根本活不久,然而這件事並不被重視,因為保留地總是能買到新的奴隸加以補充。”


    “但是...”


    他咬咬牙,悲憤的情感溢於言表。


    “但是我們是人,而不是機器,那些死在我們麵前的同伴怎麽可能不會對我們產生影響?那些幹癟的、枯萎的屍體,它們就像是一麵鏡子,明晃晃的告訴著這裏所有的奴隸,那副模樣,那副淒慘的模樣就是他們的未來,不管如何去幹去努力,終究也逃不過這樣的下場,冷冰冰的下場,這樣持續下去的話,米爾特又談何提升生產效率呢?”


    弗雷德指向上方。


    “我跟很多奴隸討論過這件事,這裏很久以前就是一個工廠,既然是工廠,過去的人不可能不考慮到空氣汙染的問題。我曾經和一些人沿著那些用途不明的管道去查找過,現在能確定的是,確實存在著一些古老的通風設備,它們還好好的存在於這裏,還能起到作用...這意味著,至少在過去,他們還不曾視似我們這樣在這裏幹活的人為奴隸。”


    弗雷德話裏明裏暗裏的意思已經溢於言表。


    安迪聽著他說的話,手上已經不自覺攥緊成了拳頭,來到東部活動這麽長時間了,作為一個ncr人,心中天然對奴隸製的反感已經根深蒂固,這股不斷洶湧而起的情感一次次衝擊著他的理智防線,如果就這樣帶著奴隸們反叛保留地的屍鬼們的奴役,以暴力迴應他們的奴隸又如何呢?


    不...還不到時候,那隻會搞砸一切,說不定連自己都跑不掉。


    “你知道那些通風設施如何啟動麽?”


    弗雷德搖搖頭。


    “我不知道....”


    ........................


    安迪走到工頭宿舍,看到米爾特正在對著其他三個工頭訓話。


    “把你們挑出來幫我的忙是為了讓這裏的生產量得到進一步提升,可是你們看看最近的報表,你們看了麽?一個月比一個月低!我就直說了,這個月如果還是這樣,你們也不要繼續在這裏享受生活了,去和那些奴隸住在一起,白天就呆在車間裏,我就是對你們這些滑皮太仁慈!”


    三個工頭低著頭不敢說話。


    米爾特掐著腰在屋子裏焦躁的轉悠。


    “或者...這就是你們滑皮骨子裏的劣根性,你們就是喜歡偷懶!要不是我的同類都不願意下來,哪裏輪得到你們幹這個?嗯?想想看如果你們重新變成奴隸會發生什麽?你們以前都打過他們的鞭子、罵過他們廢物,如果你們重新變得和他們一樣了呢?嗯?想一想?如果現在你們想不出辦法扭轉我們產品產量的降低趨勢,那麽你們這些愚蠢滑皮腦子裏的想象就要成真了!....怎麽?你們都啞巴了?”


    一個工頭滿頭大汗的誇下海口試圖安撫米爾特。


    “請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們肯定讓他們好好幹活,他們偷懶不過是因為懲治力度不夠而已,如果能挑出來幾個當做典型...對,挑出來幾個最懶惰的當著那些奴隸的麵好好處置掉,他們一定就不敢偷懶了!”


    其他兩個工頭急忙附和,提出了諸如烙鐵烙印增產法、熔爐行走增產法、皮鞭沾爐渣大力鞭撻增產法等種種光是聽上去就令人發指的法子,為了不讓自己置於無可挽迴的絕地,這些工頭全速的讓自己的大腦旋轉,想出更有效折磨自己同類的辦法,而站在他們麵前的米爾特臉上卻始終沒有絲毫笑意。


    “瞧瞧你們這副德行....令人作嘔,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滑皮才無藥可救!”


    米爾特說著,忽然看到安迪站在門口不知道聽了多久,一時有點尷尬,揮揮手示意其他三個工頭離開屋子。


    安迪走了進去,那個差點用鑽頭給了安迪一下的工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走遠了,當他們遠離工頭宿舍的時候,這幾個被配發了安全帽和防毒麵具的工頭開始嘀咕起來:


    “那人不是...吧?”


    “確實不是,他們根本用不著戴著防毒麵具。”


    “怎麽會...那麽他是以什麽身份下來層級2的?”


    “我看見米爾特對他很是尊敬。”


    一個工頭用肘部頂了一下那個有點心神不寧的家夥。


    “你留點心吧,我聽說你差點用鑽頭給他腦袋開洞,要是那個大人物有心思報複你,你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


    米爾特招唿安迪坐下。


    “怎麽樣了?弗雷德說了什麽?”


    安迪坐在一張掉渣子的椅子上,小心的測試了一下這椅子不會立即碎裂倒塌才踏實的坐下。


    “在那之前...我聽到你說層級2的產量一直在下跌。”


    米爾特捂著臉歎了口氣。


    “對,是這樣,上麵給我的壓力越來越大了,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可能是有些事情進入了關鍵時期吧。這些日子我督促他們加班加點的幹,可是距離要求的產量還是存在很大差距,更讓我絕望的是不論采取什麽手段,產量都是直降不增,如果這個月再不達標...我可能要被問罪,甚至是被替換,我不想和那些廢物失敗者一起住在棚戶區裏腐爛發臭...”


    看來米爾特對於現狀已經沒有了辦法,那麽這正是一個機會。


    “我從弗雷德那裏了解到一個情況,空氣裏的有毒灰燼是阻撓他們工作的最大因素,那些毒素摧殘他們的身體,讓他們無法唿吸,而且正如你剛才所說的那樣,近期的加班加點搞生產製造出來了比之前還要濃烈的有毒廢氣,在這種惡性循環裏,奴隸們怎麽可能把產量再創新高?”


    聽到安迪這麽講,米爾特放下手,臉上甚至有點不可思議。


    “就因為這些灰塵?可是這些灰塵根本就沒什麽可怕的,誰會因為那些灰塵就幹不了活呢?以前這裏隻有我們新人類幹活的時候,從不曾有人說因為灰塵而感到難受...我真是無法理解。”


    安迪看著麵前這人,他已經異化了,漫長的歲月扭曲了他的思想,他已經從內而外的變成了另外一個種族,甚至不能理解人類不能唿吸極度汙濁的空氣這件小事,這多麽可怕啊。


    “我們聊點題外話...米爾特,你還記得你的過去麽?”


    米爾特摘下自己的安全帽皺起沒有眉毛的眉頭。


    “這有什麽意義?”


    安迪堅定的看著他。


    “當然有意義,想要解決問題,首先你要承認問題、理解問題,如果你連這些都做不到,問題難道會自己消失麽?跟我說說你自己的過往吧。”


    米爾特低下頭抓了抓那沒什麽毛的頭皮,開始緩緩地說起他自己的故事。


    “大戰爆發後不久,我就成了這幅樣子,在那之前我是一個混混,我所在的街區一片混亂,跟現在也差不了多少,我自學成才幫助我的幫派生產槍支彈藥,所以我懂那些東西的原理以及怎麽組織人手來完成生產...我得到的外號就叫‘槍手’當時我....大概15歲。”


    米爾特說的很慢,時而停頓卡殼,他是一邊說一邊在迴憶,這些久遠的記憶對他而言已經太過遙遠,迴憶的過程猶如在挖掘自己的前世,讓米爾特覺得艱難而荒謬。


    “當一切變得麵目全非的時候,我們隻感覺高興,因為再也沒有煩人的條子管我們了,我們在大街上為所欲為,縱情歡樂...但我們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幫派並不是隻有我們一夥,鄰近的幫派很快就盯上了我們,於是之後到來的就是幫派之間的鬥爭。”


    “一開始我們互相扔石頭和磚塊,再後來我們揮舞刀子與鋼筋鬥毆,最後就是在街角朝著彼此開槍,我們本來占據優勢,直到他們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找到一些手雷...那些手雷在我們意想不到的時間丟了過來。”


    “爆炸把一台核能汽車的引擎引爆,我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我渾身都被炸爛了...那些敵對幫派的人以為我已經死了,沒有理會我。我雖然沒死,但之後應該由於那場爆炸導致的輻射泄露,我的血肉開始成塊成塊的脫落,每天都覺得身處煉獄。”


    他的手不自覺的抓緊了膝蓋處的褲子。


    “那之後我就成了一個人人喊打的怪物,在廢土上遊蕩,就這麽遊蕩了...大概七十多年,我見到了因為無序、墮落和純粹惡意引發的那些所有的悲劇種類。這種混沌的日子持續到我在和一個商人做生意時為止,那時候他告訴我東南邊有一個聚落,裏麵的居民全都是如我這樣的人。”


    “一百年前,我抵達了保留地,那時候格林上校負責為新來的人分配工作,我向他展示了我的技能,於是他告訴我,我應該去層級2監督指導這裏的技工從事武器和彈藥的製作,從那時候開始直到今天,我仍然在盡心盡力的為保留地服務,我珍惜在這裏的生活,在這個很少有人願意待下去的肮髒地方呆了一百年,從五十年前的生產車間總管,到五十年後一個管理奴隸做事的工頭。”


    米爾特說罷將安全帽重新戴在頭上,好像明白了什麽。


    “我以為我徹底忘掉這些了...看來時間過得還是不夠久。”


    安迪聽了米爾特的簡短故事也覺得感慨,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磨難過往。


    “我就直說我的結論吧米爾特,頻繁更換奴隸導致你們的生產成本極大提升,為了訓練新奴隸工作所付出的時間成本更是無價的,解決這些問題的唯一辦法就是降低他們的死亡率,而關鍵就是使用這裏本來就有的通風係統抽走那些有毒有害的煙霧與灰塵,哪怕是站在賺瓶蓋的商業角度,這件事也是絕對要做的...你手下的工頭戴著防毒麵具倒是不用跟奴隸一起感同身受,但奴隸臉上隻有一條破布,這些困擾你的問題,根源正是來自你忽視的部分。”


    米爾特這次沒有再表示異議。


    “那麽,這個通風係統怎麽啟動呢?”


    此言一出,意味著事情又轉了迴去,作為工頭的米爾特居然也不知道通風係統應該如何啟動。


    “好吧,那麽我需要去找找看,如果我能找到的話,米爾特,你能提供所有幫助對吧?”


    米爾特點點頭。


    .....................


    走出工頭房間的安迪左顧右盼,隔著能見度不高的空氣,那些掛在高處的設備和若隱若現的通風口確實都在,但是它們要如何才能工作起來呢?


    “嘿!”


    一個人出聲叫住了他,安迪轉頭一看,發現那是之前那個起床氣很大的工頭。


    “什麽事情?”


    那工頭摸著腦袋上的安全帽點頭哈腰的奉承了安迪幾句,對此安迪本想一走了之,但突然想到這個實際上每天到處亂走負責指揮奴隸幹活的人,是不是他才會有機會了解到那些設備究竟如何啟動呢?


    “你知不知道這裏的通風設備要如何啟動?”


    工頭眼珠子轉了轉,提起他所知的。


    “之前我看過這裏的一台終端機,上麵記錄了層級2的所有現存設備,這裏確實有一套通風係統,每一個生產車間都有一個風扇和配套的抽氣通道,但這些東西想要運作首先是需要風扇總機恢複正常,那個中央風扇單元就在史密斯技工所在的區域裏,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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