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了。”


    瑪麗喬臉色複雜的坐在床上,臉朝下低著頭,右手包著一塊紗布,好像是之前發生過什麽事。


    “一開始隻是感覺身體有點不舒服,但是我爸爸很警惕,他從外麵找來一個醫生,所以看起來似乎是這樣的。”


    安迪坐在一旁感覺有點五味雜陳,這說明什麽呢,他要當爸爸了?


    但轉念一想,憑什麽喜當爹的是他呢?


    “嗯...我隻是想確認一下,在我們那一晚之前,是不是...”


    瑪麗喬搖搖頭,這本來讓安迪心裏一沉,但她說的話又讓安迪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不是....不是隻有你,事實上....具體的數量我也記不清了。”


    一陣尷尬的沉默。


    安迪看著瑪麗喬的肚子,這可就麻煩了,外麵站著一群虎視眈眈正打算衝進來的人,裏麵也站著一群隨時準備和外麵的人同歸於盡的家夥,就在這種緊要關頭,自己卻被要求和一個隻有一夜情的女人結婚,雖然說瑪麗喬就外貌和身材來說絕對是一流的,但結婚這種程度,兩人之間的感情根本達不到,更何況,時機也根本不合適。


    另外,也根本無法確認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你,你之前都沒有考慮到會發生這種事麽?”


    瑪麗喬抱著腿坐在床上,神色十分迷茫。


    “唉.....我們這些人很難生育,我的出生已經是十分罕見,你也看見了吧,我們之中除了我以外根本沒有年輕人。我的母親當年是一個誤入這裏的外來者,我父親則是這裏最強壯的男人,在當時我的降生近乎被視作一個奇跡.....但這幾乎是以我母親的生命作為代價,她在生我時就死了。”


    安迪看著瑪麗喬,越發感覺這個女孩很可憐。


    “你們祖輩都是這樣延續的麽?與外來者結合?”


    瑪麗喬緩慢的搖頭。


    “不是,據說最開始躲進胡佛大壩裏的人有很多,但因為各種原因,可能是常年生活在大壩內部導致的問題,生育率開始一代比一代低,懷孕越來越困難,我們以前一直都是內部通婚,但直到我爸爸那一代,因為男女比例失調,他在自己人之中已經找不到合適的配偶。”


    說著,她抬起頭來,眼圈有點發紅。


    “我爸爸他們已經適應了在黑暗潮濕的地方生活,但我適應不了,我覺得這裏就好像是被世界遺忘的死角,於是我總是幻想在外麵都有什麽東西;有一天,我趁著別人不注意偷偷跑出去,外麵的人看起來都很喜歡我,那時候我遇到一個男人,他教會我很多事情,還給我買了很多東西....”


    “從那天以後,我就更加渴望離開這裏去外麵生活了。”


    “後來我再次跑出去時,我在外麵真的很開心,但是我沒有住的地方也沒有東西吃,我不想再迴去了。幸好,達斯琪收留了我,隻是需要我為她工作。我....真的還是蠻喜歡那工作的,我覺得我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比家裏的人有趣,他們想的東西和看見過的東西全都是我不曾想過不曾看見過的....我最開始也擔心過懷孕的事情,但是達斯琪說她有辦法,後來我又一直都沒有懷孕,我以為....”


    瑪麗喬斷斷續續的說著,最後停止了。


    兩人又沉默了好一會。


    安迪最終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了,我也承認或許我要對你負一定責任,即便誰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誰的,可是我們就曾經共處過那麽短暫的一小段時間,即便我願意與你結婚,你心裏也肯定有你在乎的人吧?何況...我就直說了,我還有很多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必須去做,根本不可能留在這裏一直陪著你,你父親也不可能允許你離開這裏跟著我。”


    瑪麗喬將左手的一根手指放在嘴裏咬了咬。


    “我明白....唔.....我最開始跟我爸爸說的是兔子先生,可是我爸爸雇的傭兵沒有找到他,那些人說兔子先生似乎已經不在胡佛大壩了。他就一直逼問我有沒有其他的,後來他猜到了你身上...我們那時候已經堵住了入口,因為不知道為什麽外麵有很多生氣的人跑進來吵鬧。那時候我想就算我說是你,這件事也不會有機會牽涉到你了,但沒想到你自己找來了。”


    安迪聽了心裏一陣無語,結果是自投羅網,早知道他就不當這個和事佬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你知道那個兔子先生的真名麽?”


    瑪麗喬抓了抓頭發想了一會。


    “好像是....羅曼卡斯卡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她從床上下來抱著手臂站在牆角。


    “我明白我爸爸是什麽想法,他其實隻是想讓我有一個舉辦婚禮的儀式對象,在我們的傳統裏,女性沒有進行過婚禮是不祥的....等結束以後,我會勸他讓你離開的。我知道,與外麵的世界相比,這裏就像是一個下水道一樣讓人難以忍受,強迫任何人留在這裏,都是不應該的。”


    安迪站起來想和瑪麗喬說些什麽,但是話到了嘴邊全都破碎的不成形,他該說什麽好呢?那些安慰的話全都是沒有半點實際意義的廢話。


    “我去和你爸爸聊聊,就算我不會留在這裏,我也會....盡我所能。”


    說罷,他轉身離開,不敢再看瑪麗喬。


    一走出去,他就看見白化人在張燈結彩,很多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找出來的老舊彩燈被拉的到處都是,還有人端出來了滿是灰塵的古怪樂器在那裏試音,也有人將各類食物飲料擺在桌子上,他甚至看見一個使用廢舊木料堆出來的高台正在快速的被搭建起來。


    這些粗魯的白化人們一改往日,個個臉上都歡天喜地。


    比利一邊四處大聲吆喝著提出各種要求,一邊抱著一大堆陳舊的盒子挑挑揀揀。


    安迪看著這一幕,心裏泛起一陣漣漪,在那堆垃圾阻隔開來的基線區內外,居然氣氛如此天差地別。外麵,站著端著槍隨時準備衝進來的屠殺的人們,裏麵,人們已經陷入到祝福兩位新人的歡樂之中,對於自己即將麵對什麽絲毫不在乎。


    他走到比利身邊,看到比利打開一個舊盒子,裏麵隻有一團爛棉絮,他將那個盒子扣上以後丟開,然後又低頭拿起來另外一個盒子。


    “咳....”


    安迪咳嗽一聲,比利這才抬起頭來。


    “你來了,和我女兒聊的如何?”


    這位留著大胡子被白化人尊稱為老爹比利的首領人物現在眼睛不複之前的暴烈情緒,而是變得像是一團死水一般平靜。


    安迪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逼著自己開了口。


    “還可以....嗯,瑪麗喬她,嗯....算是已經做好準備了吧。”


    比利輕輕的點頭,他看著安迪,臉上的表情中隱藏的想法此時已經難以分辨,好像麵無表情,又好像是什麽表情都做過了。


    “那就好,一場像樣的婚禮,這是她應得的。不論如何,我的小瑪麗都必須要有它,她必須要在今天成為這場儀式的主角。”


    安迪在心裏歎息一聲,咬咬牙,他不得不說了,不然的話一會外麵的兩人以為他出了問題,到時候就有人衝進來掃射了。


    “我得出去一趟。”


    比利猛地站起來,周圍的白化人們也紛紛表情凝固。


    “理由?”


    安迪迎著比利那即將失控的野獸一般的目光,此刻,他也沒什麽可退縮的。


    “就像我之前和你說起的那樣,外麵的人,也就是你口中的地表廢物們,他們的首領差點死了,刺客逃進了大壩內部,現在他們已經把除了基線區以外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以確定那人就在你們這裏,他們本來想衝進來的,但是我阻止了他們。”


    比利目光灼灼的看著安迪,他將手裏的幾個盒子隨手扔到地上。


    “所以?”


    安迪的目光從眼前這一張張麵孔上劃過。


    “我必須出去一趟,告訴他們你們同意搜查,不然的話,就算他們今天不會衝進來,最好的情況裏,以後你們也不會再得到物資補給了,你明白那意味著什麽....我知道新建成的農場能提供一些食物,但其他的呢?所有的東西終將耗盡,而外麵的人也不會一直把發電機放到你們手裏,他們還是會來,而且再也不會有和你們談判的想法。”


    比利沉默不語,片刻後他撿起地上的一個盒子,打開以後從裏麵拿出來了幾根蠟燭,拿著那些蠟燭他背對安迪將蠟燭一根根放到桌子上。


    “那你去吧,如果你就此不再迴來.....”


    他從褲兜裏隨意的取出一個遙控器,然後在安迪心驚肉跳的注視下將遙控器丟到一旁。


    .....................


    當安迪再次從垃圾堆的縫隙裏擠出來的時候,拉爾夫警長和弗萊明少校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他們怎麽說的?...算了,我就問的多餘。安迪,抄家夥跟我們一起上吧,滅了這幫穴人,終結胡佛大壩最大的隱患,也是給道奇市長報仇。如果之後你願意的話,我特批你加入ncr軍隊,直接給你授中士銜然後當我的副手,道奇市長不會反對的。”


    弗萊明少校雷厲風行的就準備行動,但他被拉爾夫警長攔住。


    “你等等,安迪看上去有話要說。”


    安迪看著眼前的兩人,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額,那些白化人同意你們進去搜查。”


    此言一出,弗萊明少校和拉爾夫警長都大為驚訝。


    “不可能吧?那些偏執頑固又愚鈍的家夥也能被你說服?他們這次又要什麽作為交換條件?是不是要求我們將中心區的一部分歸還他們?還是說他們想索要更多的物資?這些可都是不可能的,你都明白吧安迪?道奇市長之前給予他們的便利已經是最大程度了。”


    安迪當然否定了這個猜測,白化人根本沒有提任何條件,如果一定說有....那個條件是....


    “沒有,隻是我必須和他們首領的女兒結婚罷了。”


    兩人全都愣住。


    弗萊明少校一邊掏耳朵一邊向著拉爾夫警長詢問。


    “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還是這個世界瘋了?要不然就是我終於瘋了?”


    拉爾夫警長看著安迪思索片刻,十分懂行的一眼就看破了事情的本質。


    “首領....老爹比利,他的女兒....瑪麗喬,那個之前一直在達斯琪的欲望工作的....我猜你之前購買過她的服務是吧?”


    安迪臉上有些尷尬,拉爾夫警長雖然常年隻是呆在壩頂,但看來他其實對胡佛大壩內外的大小事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拉爾夫警長,你聽說過羅曼卡斯卡特這個人麽?”


    拉爾夫警長臉上有點驚訝。


    “我知道這人,因為我們搜出來的幾具屍體裏有一具根據屍體衣服裏的信件來推斷是叫這個名字,聽說他過去在新加州也算是小有家資,但在來胡佛大壩以後生意一直失敗;他剩下的積蓄全都花到達斯琪手裏去了,恐怕是出手太闊綽,有人誤以為他是個有錢人,然後把他殺了。”


    安迪隻覺得唿吸一窒。


    ......................


    在那之後,基線區門口的垃圾堆被移開,警察和軍人們進入了基線區,白化人們忙碌著布置婚禮現場,對這些闖進來的人視而不見,外來者們古怪的看著那些布置,他們快速的搜索了每一個房間,但最終的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比利還在那裏於一堆古老的盒子和箱子裏翻找東西,現在他的心裏隻剩下一件事最重要。


    警察和軍人們終於從各處房間離開,拋下被他們翻得亂七八糟的爛攤子在拉爾夫警長和弗萊明少校身邊集合,所有人的迴答都是一致的,基線區裏並不存在那樣一個右手受傷的年輕女人,至於那些長得歪瓜裂棗的白化人裏是否有偽裝者,這個一看就知道多半是不大可能。


    拉爾夫警長對著弗萊明少校聳聳肩膀,對此弗萊明少校一臉嚴肅。


    “不可能....我親眼看見那刺客跟著逃走的人群混進中心區裏了,現在唯一的電梯已經被我們封鎖,連中心區上層的農場也被我們翻了一通,至於中心區本身更是刮地三尺,除非她跳進河穀自殺了,不然她除了這裏沒有別的地方可去,那她一定就在這裏!”


    弗萊明少校急切的朝著每一個白化人的臉看去,有人對他施以冷眼,有人對他怒目而視。


    他狂躁的尋找著,忽然看到木料搭起來的高台上此刻站著一個女人,她穿著一件髒兮兮的婚紗,手裏捧著一束假花,她的右手似乎受了傷,上麵還包著紗布。


    “這不是在這裏麽?!抓住她!”


    士兵們立刻就衝了過去,白化人們紛紛舉起武器擋在高台之前攔住了他們的步伐,尤其是比利,他扛著一挺肩扛式重機槍雙眼血紅的站在那些士兵們的最前麵。


    “想抓我的女兒,那你就得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弗萊明少校咬著牙推開擋路的士兵走到比利麵前直勾勾的看著他。


    “我又不是想傷害她,隻是要帶她去外麵做調查,你知道麽?有一個女刺客差點殺了道奇市長,而她的右手正好也受傷了!同時她肯定就在這附近,這也太巧合了吧?讓開!我們今天既然進來了那就必須帶走一個交代,我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比利的另一隻手掏出遙控器,身體紋絲不動。


    “我之前都不知道,但我現在知道了,你們這些混蛋地表廢物,半點都不值得信任,你們總是把我們比作畜生,但你們自己才是連畜生都不如。你說你不想傷害我的小瑪麗?可笑,你們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因為她的純潔和善良毫無底線的傷害她,惡心.....今天我站在這裏,就算我死,我的女兒今天也必須完成她的婚禮。”


    “如果她不能,胡佛大壩就要給她陪葬。”


    他語氣平緩的說著,站在他身後高台上的瑪麗喬看著奮不顧身擋在槍口之前的父親和親人們,她閉上眼睛,蒼白的臉上流下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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