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書友建議，重寫本卷第二十四章，以後再也不亂整活了，懂的人眼裏很搞笑，不懂的則根本看不懂，是我錯了tat。）
這天夜晚，月明星稀，教堂營地一片空寂，後聖會信徒們已經紛紛進入帳篷或者避難所裏休息，一團篝火閃爍著，這是約翰點著的，畢竟沙漠之中晝炎夜寒，溫差極大，沒有一團火焰保暖的話，輕則患病，重則有生命危險。
畢竟後聖會信徒眾多數僅有一個破布帳篷棲身，蓋著的也是一件破蜥蜴皮袍子，難免夜間吃不消，所以，裏格登先知命約翰在外出拾荒期間多撿拾柴火，以便夜間眾人取暖。
聽說最開始是約翰一人守夜，他作為超級變種人身強體壯，根本不會因為缺覺而虛弱。但約翰守夜中途屢屢瘋言瘋語，乃至於大吵大嚷，吵得別人睡不著覺，別人第二天問他為什麽亂叫亂嚷，他是這麽迴答的：“晚上的時候如果我不睡覺的話，我腦子裏那種類似雙頭牛叫的聲音就會越來越大，乃至於到了我根本受不了的地步，要是我不做點什麽，比如喊兩嗓子，我恐怕不是會被這聲音逼死就是會瘋掉。”
裏格登先知聽說了這事情以後，立刻派出自己的兩個親信手下過去替換他，這兩人一個叫馬太一個叫猶大，他們兩個在當初耶利米宣布自己承蒙天啟成為先知時就跪在地上立誓言，要一輩子追隨裏格登左右，多年以來他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並不是在撒謊，所以也獲得了耶利米實打實的信任，賦予他們兩個“副祭司”的職位，地位在後聖會信徒裏僅次於他這個先知。
後聖會的經典裏有一句話：“神愛世人，甚將其獨子賜，叫信他眾人不至滅亡，反能得永生。”（注）
他們兩個就是因此在擔任重要職位以後不但不作威作福，反而開始更加努力的照顧所有人，當大家的公仆，也對耶利米裏格登這位先知無比順服。
安迪和亞曆山德拉兩人晚上不敢睡覺，畢竟白天那位老者告訴他們一件急事，他說：“裏格登先知待人仁義，自從安排馬太和猶大兩人代替約翰守夜以後，總是害怕他們兩個夜裏太冷生病，時不時的就會煮一些熱水晚上送過來給他們喝，我們其他上帝之手成員白天在外麵忙碌了一整天，累得不行了，一旦睡著了那就會睡的很死，萬一那瘋子半夜摸過來，真的想要殺死裏格登先知，那一切可就真的都完蛋了！”
所以兩人隻敢睡一小會，晚上急忙出來，正好看見馬太在照看篝火，兩人立即走過去。
“馬太，有沒有看見奇怪的人，尤其是拎著武器半夜不睡覺亂逛的陌生人？”
馬太一下笑出來，然後迴答：“沒看見。”他邀請兩人一起烤火，於是安迪和亞曆山德拉立即答應了，三人就坐在篝火旁邊閑聊。
聊了一會以後，馬太說起了自己，他大概四十歲，穿的很簡單，來迴就這一套衣服，禿頂，是個樂天派，很喜歡笑，遇到大家爭論什麽事情的時候他都閉口不言，這話倒是沒錯，安迪問了幾次他對營地裏一些人和事的看法，他隻迴答：“我沒有什麽意見。”兩人又聊起猶大，馬太說：“猶大是個年輕人，但性格很堅強，麵對競爭能忍讓利益，能愛護照顧別人，有一位妻子和兩個孩子，他頭發是金色的，留著小胡子。”
安迪一聽，感覺自己見過猶大，忽然想起白天那個照看發光屍鬼後聖會信徒的人，都快死於輻射中毒了還不知道趕快救救自己，眼看著就要自取滅亡了。
聽了馬太的話，安迪才知道裘德的來路，竟然不惜做到這種程度也要幫助那個屍鬼信徒，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他，說他是蠢貨也對，說他近乎於聖人好像也是沒有毛病的。
亞曆山德拉旁聽一會，有點著急，又問起馬太一些尖銳的話題。
“你幫了裏格登先知管理這裏這麽長時間，大事小情都得經過你，每次別人一問你對這裏的看法，一個問題你恨不得能迴答出來三個不知道，這正常麽？”
馬太也不生氣，隻是一邊笑一邊迴答：“正如你所說，我是個笨人。活了四十多年，到現在承蒙裏格登先知和其他兄弟姐妹抬舉，成了一個副祭司，但我也隻是知道服從裏格登先知的指揮以及盡心盡力為所有兄弟姐妹做事罷了。別的，我就不太清楚，因為我是個笨人。”
亞曆山德拉曬笑，心裏還是對他的迴答不滿意，在她看來這就是個老滑頭。
“我聽說，裏格登先知還妄想複辟一夫多妻的古老製度，你不覺得很可笑麽，男女生而平等，卻非要讓女人當衣服？一人可穿一件，也可穿三兩件，豈有此理！我之前就質問過他，他迴答說：‘上帝告訴我，因為後聖會信徒裏男的總是在戰鬥裏死掉，因此現在男少女多，所以要實行一夫多妻來讓我們延續下去。’在我看來，就是他想要借神的名義來滿足他的私欲！”
馬太聽了一時不說話，思量片刻，才謹慎的說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前人舊故，我也看過，後聖會初代先知確實如裏格登先知所稱，而二代先知也是如此，裏麵夾雜了頗多恩怨情仇、雞毛蒜皮之事。隻是裏格登先知得到上帝啟示，我固然對他的一些言論不太支持，但我當這個副祭司，誰可以反對他，我也不能反對他；如果你真的有心駁斥他，下去避難所仔細找找，或許你能找到關鍵的證據，關於當初祖先們在避難所地下生活時為什麽要立下共同的誓言，並且修改很多經典，到時候我也會支持你們。”
安迪和亞曆山德拉二人對視一眼，用目光約定一定要下去找找。
說到這裏，安迪又想到一個問題。
“馬太，我早就有一件事奇怪了，你們說的那個避難所，哪怕年代確實久遠了，但是總比大家現在住的破布帳篷強上百倍，為什麽隻有一小部分人才能下去居住，比如上帝之手的成員和孩子們，這有什麽很難說明的緣由麽？”
馬太搖著頭站起來。
“請不要胡思亂想，很多年以前，我們已經撤出避難所前往新迦南居住時，這裏發生了一場地震，避難所遭受了很大的破壞，本來就年久失修的建築大部分都崩塌了。現在剩下的區域根本無法容納所有人，何況那些辛苦采集來的作物和打獵得到的肉都需要妥善保存的地方，不然不是小偷偷竊就是野獸偷吃。孩子們還年幼，受不了這外麵的惡劣環境，上帝之手成員們每日辛勞，必須好好休息，至於末底改和加布裏埃爾兩位老人，要是讓他們到地麵住，怕是會很快病死。”
“這事情沒有什麽別的不能說的成分，以後也不要在亂猜了。”
安迪這下明白了，他又說起白天他曾經見過裘德猶大，他為了幫那個屍鬼信徒已經嚴重輻射中毒，雖然給了他抗輻射藥，但是看樣子他很可能不會按照他們的囑咐去做，到時候如果他死於輻射病，他的妻子和孩子怕是會哭的昏天黑地。
馬太聽完嚇了一跳，誠懇的向著他們道謝，並向他們保證自己會督促裘德。
他們之後也再聊天，聊的很投機，但就是在這高興的時刻，安迪突然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家夥。
“哎呀！來了！”
安迪和亞曆山德拉狂奔過去，那個神秘人先是跑了一會，在發現自己跑不掉以後幹脆站在原地不動，臉上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
“你誰啊？在這裏幹嘛？”
那是個青年人，身材很壯實，手裏拿著一把9mm衝鋒槍，穿著一件皮甲，昂首迴答：“我叫曼森史蒂夫！”
安迪和亞曆山德拉叫他老實交代自己的動機，但他看起來不太配合，好像還很驕傲的樣子。
沒一會，反過來質問安迪和亞曆山德拉。
“你們兩個又是誰？你們難道不知道這裏的民眾被一個騙子蠱惑了麽？我勸你們加入我，解決那個敗類，幫助這裏的民眾重新恢複自由！”
安迪不由失笑，這人好天真，自以為是一個無私的義士，靠著一知半解的思想解構就情緒上頭，一人一槍就大半夜的跑了過來，這要是讓其他後聖會信徒，尤其是那些留胡子玩槍的上帝之手成員們知道，肯定是會把他當作一個瘋狂的恐怖分子直接幹掉。
“別急，我問問你，你對這裏有什麽了解？”
史蒂夫昂首朗聲迴答。
“這是一片沙漠荒地，大戰爆發以前，這裏屬於猶他，附近有一座城市叫做鹽湖城，那時候這鹽湖城裏住的都是愚頑不靈的人，虔信一個叫什麽摩門教的邪教，嗨，真是可悲。”
安迪又失笑，追問他。
“依你來看，啥是正教，啥是邪教？”
史蒂夫雙眼一瞪。
“哈！問得好，我就直說了，在我看來，什麽宗教都是邪教！”
此言一出，安迪雖然也不信什麽教，卻也被他說的嚇了一跳，看來他是一個純粹的無神論者，可能還有點極端主義傾向。
亞曆山德拉感覺很有趣，這人在思想上與她有點類似。
“說得好，我也有這種想法，那麽在你看來，他們拋棄邪教以後應該奉行什麽意識形態呢？”
史蒂夫一手叉腰，一手平攤，儀態自然，於此地兩人目前侃侃而談。
“你們竟然不知道？哈，那麽我來告訴你們，我過去曾經是一個ncr人，住在掩體市，我們那裏人人都有投票權，有儀表美觀、擅長為人處世、聰明友善的人，就可以參選，最後有機會成為大家公認的領袖，得到‘第一公民’的稱號。”
“全都是因為這個製度，我們人人都分享了上天賦予我們的權力，掩體市因此才興旺發達，這個就叫民主，天下就沒有比這個還好的東西，它就是完美的真理！”
安迪早就知道這邊ncr的移民很多，不成想這又碰到一個，因此感覺很有趣，想逗一逗他。
“哦，這樣啊，但是你今天晚上來這裏偷偷摸摸的要幹什麽，難不成是來當小偷的？”
那史蒂夫麵露怒色，很不滿安迪的挪揄。
“我自從出生後就為人正直，什麽壞事都沒有做過，更別說....偷竊？哈，我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誌向遠大，當初我看見掩體市之外的貧苦民眾生活艱難，於是毅然決然的離開家鄉加入天啟追隨者，後麵又隨隊前往胡佛大壩...”
他說到這裏，有點消沉。
“當時...當時和坎迪斯分會長起了一些爭執，我一生氣....我一生氣就離開了胡佛大壩市，去外麵當商人，也好幾年了。但是我的初心沒有改變，前不久我聽說這裏有邪教肆虐，我想，我就是豁出這條命去也要解救這裏的民眾！你問我來這裏幹什麽，我就直說了，我要殺了那個耶利米裏格登！”
安迪和亞曆山德拉二人對視，覺得好笑又可怕。
亞曆山德拉搖頭問道：“你倒是可以說是一個壯士，胸中一腔熱血卻叫人不能說你壞話，隻是...假如你今天晚上成功了，之後怎麽辦？”
史蒂夫脫口而出其內心的想法。
“若那首惡死掉，這裏的人們當然會自動拋棄那些邪教思想，迴歸到民主的搖籃裏，要是這能成真，我今天就是死在這裏也無所謂！”
亞曆山德拉先是笑了一下，然後恢複嚴肅。
“不，如果裏格登死了，這裏的秩序就會立即瓦解，後聖會的信徒們將會迴到群龍無首的狀態裏，一旦有人煽風點火，那就會釀成一場大禍。有些人隻想斷絕與任何非信徒的關係，他們肯定會把末底改主教那個頑固的老頭推舉起來，跑進避難所裏再也不出來，最後在地下自取滅亡。”
“還有那本來就被別人排擠的幾個人，比如屍鬼馬歇爾和超級變種人約翰，恐怕也會被驅逐出去，流落到荒郊野外，因為沒有人交流和惡劣的環境而發瘋，變成一隻食人野獸，隻知道襲擊路人..”
“剩下的人呢？要不然四散離開消失不見，要不然就團結在一麵旗幟下，那旗幟的名字叫複仇，附近有一座聚落叫傑裏科，他們早就有宿怨，如果有人煽動這些人複仇而沒有人製止他們，他們肯定會舉起武器跑去以上帝之名濫殺無辜，釀成大禍。”
“你都聽到這些了，你現在有什麽看法？你覺得的所作所為到底符合什麽大義？”
安迪看見這年輕人啞口無言，也趕緊加一把力嚐試說服他改正。
“我們先不提別的，就說說你的家鄉。我也是ncr人，我聽說過一些事情，有人說，掩體市那個領導人，雖然稱號是‘第一公民’但是其實本質上就是一個暴君；掩體市有一條法規對吧？就是那條不允許任何人誣陷誹謗第一公民的法律，懲罰措施有多可怕不說你也明白。乍一看好像沒什麽問題，實際上這會變成一種恐怖的武器，被認定是違反此條的人，懲罰根本上不封頂。”
“掩體市很封閉，那裏的人全都溫順服從，每天都活的很盲目，甚至不想和外來者說話，掩體市公民的資格難以獲取，簡直難如登天；外麵的人想要進來，隻能以一種身份進來，那就是某個市民的雇傭仆從，但即便如此也有單獨的法律規定：非公民人員進入掩體市，不許抬頭觀望周圍，因為這可能會產生冒犯，如果有人違反此項法律，將會被判處極重的罰款，等閑人都付不起。”
“更別提掩體市的警察區別對待公民和非公民，非公民但凡一句話不對或者一個動作不明，立即就要被清空彈夾，當場打死，而屍鬼和超級變種人更是有法律規定不允許成為公民，甚至就是靠近都要被槍擊。”
史蒂夫又無話可說，安迪猜測，他離開掩體市，與其說是為了理想，更可能是想換一個環境。
“我問你一個問題，在你看來，民主是什麽？”
史蒂夫倒是沒有了之前的鎮靜，甚至有點懷疑人生的表情。
“民主....我從天啟追隨者的圖書館裏看到，就是天賦人權，民自為主，這...”
安迪伸手打斷他。
“天賦天賦，為天所賦，何為天？在我看來，天就是自然環境，也包含人文和社會，這樣來看，有一地即有一天，一天地即有一人群，誇張來說的話，三步之外，各不相同。你想的太淺薄太冒失，難聽點說叫自作多情，那ncr的社會環境能和這東部特區的社會環境一樣麽？你以為東進運動是怎麽失敗到今天這種程度的？掩體市是什麽環境？那裏的人能和這裏的人一樣麽？”
“住這裏的人，在新迦南毀滅後遷移到這裏前就拿這宗教當他們的重要社會支柱，方方麵麵，無不如此；若是再向前追溯，還要上行至更古早之時期，遠至大戰之前，你說什麽三周半月之內他們就會擁抱民主，這不是可笑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無視積重難返之勢做這個倒行逆施之舉。政治方麵的問題從來都是艱深的，世上尚且無一物可做靈丹妙藥，你說的那個符號化的民主，更是無能為力，僅做一思想之根基、理念之常識啟迪民智倒是可以，你妄想它來到這裏不會水土不服反生禍事，那也太可笑了！”
“更別提，那裏格登先知思想開明，願意接納異類，願意體察民意，願意與外界積極交往開展貿易，比之前已經好得多了，你這就殺了他，能換迴什麽？趕快住手吧！”
史蒂夫此時已是麵紅耳赤，滿臉羞愧之色。
“....唉....今日聽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明白了，當時坎迪斯分會長苦口婆心力勸我不得出言幹涉道奇市長設立胡佛大壩市政治製度一事，我一時想不明白，竟然淪落到今日如此地步，鬼迷心竅，險些鑄成大錯。”
安迪立即好言勸勉。
“現在浪子迴頭也不算晚，還有一件事，你應速速迴胡佛大壩尋坎迪斯分會長，重歸天啟追隨者的隊伍，踏實的積德行善，實事求是，將你有限的精力投入無限的為廢土人民服務事業中去，這樣不枉你生得一片赤誠之心！”
史蒂夫連連稱是，謝過安迪二人並獲得安迪飲水幹糧相贈，轉身離開了。
等兩人迴來，看見裏格登先知果然過來送熱水。
馬太正在那裏替他們說話。
“安迪他們兩個做了不少事，全都是為咱們的兄弟姐妹勞心費神，幫助了很多人，今晚更是為查處一個妄圖刺殺您的刺客到現在還沒睡覺。我聽說，他們對老避難所內部頗為好奇，有一探究竟的想法，如果您同意，不如待明天大家醒過來以後，允許他們二人下去一探...如果您覺得不信任，我在這裏願意作保。”
耶利米迴頭見二人正走來，當即笑答。
“有何不可，亞曆山德拉是我小時候的朋友，還用得著你馬太來作保？睡覺去吧，猶大說他今天吃了藥感覺很困，我現在來代替你守夜。”
幾人相視一笑。
注：改自《約翰福音》3章16節。
這天夜晚，月明星稀，教堂營地一片空寂，後聖會信徒們已經紛紛進入帳篷或者避難所裏休息，一團篝火閃爍著，這是約翰點著的，畢竟沙漠之中晝炎夜寒，溫差極大，沒有一團火焰保暖的話，輕則患病，重則有生命危險。
畢竟後聖會信徒眾多數僅有一個破布帳篷棲身，蓋著的也是一件破蜥蜴皮袍子，難免夜間吃不消，所以，裏格登先知命約翰在外出拾荒期間多撿拾柴火，以便夜間眾人取暖。
聽說最開始是約翰一人守夜，他作為超級變種人身強體壯，根本不會因為缺覺而虛弱。但約翰守夜中途屢屢瘋言瘋語，乃至於大吵大嚷，吵得別人睡不著覺，別人第二天問他為什麽亂叫亂嚷，他是這麽迴答的：“晚上的時候如果我不睡覺的話，我腦子裏那種類似雙頭牛叫的聲音就會越來越大，乃至於到了我根本受不了的地步，要是我不做點什麽，比如喊兩嗓子，我恐怕不是會被這聲音逼死就是會瘋掉。”
裏格登先知聽說了這事情以後，立刻派出自己的兩個親信手下過去替換他，這兩人一個叫馬太一個叫猶大，他們兩個在當初耶利米宣布自己承蒙天啟成為先知時就跪在地上立誓言，要一輩子追隨裏格登左右，多年以來他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並不是在撒謊，所以也獲得了耶利米實打實的信任，賦予他們兩個“副祭司”的職位，地位在後聖會信徒裏僅次於他這個先知。
後聖會的經典裏有一句話：“神愛世人，甚將其獨子賜，叫信他眾人不至滅亡，反能得永生。”（注）
他們兩個就是因此在擔任重要職位以後不但不作威作福，反而開始更加努力的照顧所有人，當大家的公仆，也對耶利米裏格登這位先知無比順服。
安迪和亞曆山德拉兩人晚上不敢睡覺，畢竟白天那位老者告訴他們一件急事，他說：“裏格登先知待人仁義，自從安排馬太和猶大兩人代替約翰守夜以後，總是害怕他們兩個夜裏太冷生病，時不時的就會煮一些熱水晚上送過來給他們喝，我們其他上帝之手成員白天在外麵忙碌了一整天，累得不行了，一旦睡著了那就會睡的很死，萬一那瘋子半夜摸過來，真的想要殺死裏格登先知，那一切可就真的都完蛋了！”
所以兩人隻敢睡一小會，晚上急忙出來，正好看見馬太在照看篝火，兩人立即走過去。
“馬太，有沒有看見奇怪的人，尤其是拎著武器半夜不睡覺亂逛的陌生人？”
馬太一下笑出來，然後迴答：“沒看見。”他邀請兩人一起烤火，於是安迪和亞曆山德拉立即答應了，三人就坐在篝火旁邊閑聊。
聊了一會以後，馬太說起了自己，他大概四十歲，穿的很簡單，來迴就這一套衣服，禿頂，是個樂天派，很喜歡笑，遇到大家爭論什麽事情的時候他都閉口不言，這話倒是沒錯，安迪問了幾次他對營地裏一些人和事的看法，他隻迴答：“我沒有什麽意見。”兩人又聊起猶大，馬太說：“猶大是個年輕人，但性格很堅強，麵對競爭能忍讓利益，能愛護照顧別人，有一位妻子和兩個孩子，他頭發是金色的，留著小胡子。”
安迪一聽，感覺自己見過猶大，忽然想起白天那個照看發光屍鬼後聖會信徒的人，都快死於輻射中毒了還不知道趕快救救自己，眼看著就要自取滅亡了。
聽了馬太的話，安迪才知道裘德的來路，竟然不惜做到這種程度也要幫助那個屍鬼信徒，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他，說他是蠢貨也對，說他近乎於聖人好像也是沒有毛病的。
亞曆山德拉旁聽一會，有點著急，又問起馬太一些尖銳的話題。
“你幫了裏格登先知管理這裏這麽長時間，大事小情都得經過你，每次別人一問你對這裏的看法，一個問題你恨不得能迴答出來三個不知道，這正常麽？”
馬太也不生氣，隻是一邊笑一邊迴答：“正如你所說，我是個笨人。活了四十多年，到現在承蒙裏格登先知和其他兄弟姐妹抬舉，成了一個副祭司，但我也隻是知道服從裏格登先知的指揮以及盡心盡力為所有兄弟姐妹做事罷了。別的，我就不太清楚，因為我是個笨人。”
亞曆山德拉曬笑，心裏還是對他的迴答不滿意，在她看來這就是個老滑頭。
“我聽說，裏格登先知還妄想複辟一夫多妻的古老製度，你不覺得很可笑麽，男女生而平等，卻非要讓女人當衣服？一人可穿一件，也可穿三兩件，豈有此理！我之前就質問過他，他迴答說：‘上帝告訴我，因為後聖會信徒裏男的總是在戰鬥裏死掉，因此現在男少女多，所以要實行一夫多妻來讓我們延續下去。’在我看來，就是他想要借神的名義來滿足他的私欲！”
馬太聽了一時不說話，思量片刻，才謹慎的說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前人舊故，我也看過，後聖會初代先知確實如裏格登先知所稱，而二代先知也是如此，裏麵夾雜了頗多恩怨情仇、雞毛蒜皮之事。隻是裏格登先知得到上帝啟示，我固然對他的一些言論不太支持，但我當這個副祭司，誰可以反對他，我也不能反對他；如果你真的有心駁斥他，下去避難所仔細找找，或許你能找到關鍵的證據，關於當初祖先們在避難所地下生活時為什麽要立下共同的誓言，並且修改很多經典，到時候我也會支持你們。”
安迪和亞曆山德拉二人對視一眼，用目光約定一定要下去找找。
說到這裏，安迪又想到一個問題。
“馬太，我早就有一件事奇怪了，你們說的那個避難所，哪怕年代確實久遠了，但是總比大家現在住的破布帳篷強上百倍，為什麽隻有一小部分人才能下去居住，比如上帝之手的成員和孩子們，這有什麽很難說明的緣由麽？”
馬太搖著頭站起來。
“請不要胡思亂想，很多年以前，我們已經撤出避難所前往新迦南居住時，這裏發生了一場地震，避難所遭受了很大的破壞，本來就年久失修的建築大部分都崩塌了。現在剩下的區域根本無法容納所有人，何況那些辛苦采集來的作物和打獵得到的肉都需要妥善保存的地方，不然不是小偷偷竊就是野獸偷吃。孩子們還年幼，受不了這外麵的惡劣環境，上帝之手成員們每日辛勞，必須好好休息，至於末底改和加布裏埃爾兩位老人，要是讓他們到地麵住，怕是會很快病死。”
“這事情沒有什麽別的不能說的成分，以後也不要在亂猜了。”
安迪這下明白了，他又說起白天他曾經見過裘德猶大，他為了幫那個屍鬼信徒已經嚴重輻射中毒，雖然給了他抗輻射藥，但是看樣子他很可能不會按照他們的囑咐去做，到時候如果他死於輻射病，他的妻子和孩子怕是會哭的昏天黑地。
馬太聽完嚇了一跳，誠懇的向著他們道謝，並向他們保證自己會督促裘德。
他們之後也再聊天，聊的很投機，但就是在這高興的時刻，安迪突然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家夥。
“哎呀！來了！”
安迪和亞曆山德拉狂奔過去，那個神秘人先是跑了一會，在發現自己跑不掉以後幹脆站在原地不動，臉上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
“你誰啊？在這裏幹嘛？”
那是個青年人，身材很壯實，手裏拿著一把9mm衝鋒槍，穿著一件皮甲，昂首迴答：“我叫曼森史蒂夫！”
安迪和亞曆山德拉叫他老實交代自己的動機，但他看起來不太配合，好像還很驕傲的樣子。
沒一會，反過來質問安迪和亞曆山德拉。
“你們兩個又是誰？你們難道不知道這裏的民眾被一個騙子蠱惑了麽？我勸你們加入我，解決那個敗類，幫助這裏的民眾重新恢複自由！”
安迪不由失笑，這人好天真，自以為是一個無私的義士，靠著一知半解的思想解構就情緒上頭，一人一槍就大半夜的跑了過來，這要是讓其他後聖會信徒，尤其是那些留胡子玩槍的上帝之手成員們知道，肯定是會把他當作一個瘋狂的恐怖分子直接幹掉。
“別急，我問問你，你對這裏有什麽了解？”
史蒂夫昂首朗聲迴答。
“這是一片沙漠荒地，大戰爆發以前，這裏屬於猶他，附近有一座城市叫做鹽湖城，那時候這鹽湖城裏住的都是愚頑不靈的人，虔信一個叫什麽摩門教的邪教，嗨，真是可悲。”
安迪又失笑，追問他。
“依你來看，啥是正教，啥是邪教？”
史蒂夫雙眼一瞪。
“哈！問得好，我就直說了，在我看來，什麽宗教都是邪教！”
此言一出，安迪雖然也不信什麽教，卻也被他說的嚇了一跳，看來他是一個純粹的無神論者，可能還有點極端主義傾向。
亞曆山德拉感覺很有趣，這人在思想上與她有點類似。
“說得好，我也有這種想法，那麽在你看來，他們拋棄邪教以後應該奉行什麽意識形態呢？”
史蒂夫一手叉腰，一手平攤，儀態自然，於此地兩人目前侃侃而談。
“你們竟然不知道？哈，那麽我來告訴你們，我過去曾經是一個ncr人，住在掩體市，我們那裏人人都有投票權，有儀表美觀、擅長為人處世、聰明友善的人，就可以參選，最後有機會成為大家公認的領袖，得到‘第一公民’的稱號。”
“全都是因為這個製度，我們人人都分享了上天賦予我們的權力，掩體市因此才興旺發達，這個就叫民主，天下就沒有比這個還好的東西，它就是完美的真理！”
安迪早就知道這邊ncr的移民很多，不成想這又碰到一個，因此感覺很有趣，想逗一逗他。
“哦，這樣啊，但是你今天晚上來這裏偷偷摸摸的要幹什麽，難不成是來當小偷的？”
那史蒂夫麵露怒色，很不滿安迪的挪揄。
“我自從出生後就為人正直，什麽壞事都沒有做過，更別說....偷竊？哈，我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誌向遠大，當初我看見掩體市之外的貧苦民眾生活艱難，於是毅然決然的離開家鄉加入天啟追隨者，後麵又隨隊前往胡佛大壩...”
他說到這裏，有點消沉。
“當時...當時和坎迪斯分會長起了一些爭執，我一生氣....我一生氣就離開了胡佛大壩市，去外麵當商人，也好幾年了。但是我的初心沒有改變，前不久我聽說這裏有邪教肆虐，我想，我就是豁出這條命去也要解救這裏的民眾！你問我來這裏幹什麽，我就直說了，我要殺了那個耶利米裏格登！”
安迪和亞曆山德拉二人對視，覺得好笑又可怕。
亞曆山德拉搖頭問道：“你倒是可以說是一個壯士，胸中一腔熱血卻叫人不能說你壞話，隻是...假如你今天晚上成功了，之後怎麽辦？”
史蒂夫脫口而出其內心的想法。
“若那首惡死掉，這裏的人們當然會自動拋棄那些邪教思想，迴歸到民主的搖籃裏，要是這能成真，我今天就是死在這裏也無所謂！”
亞曆山德拉先是笑了一下，然後恢複嚴肅。
“不，如果裏格登死了，這裏的秩序就會立即瓦解，後聖會的信徒們將會迴到群龍無首的狀態裏，一旦有人煽風點火，那就會釀成一場大禍。有些人隻想斷絕與任何非信徒的關係，他們肯定會把末底改主教那個頑固的老頭推舉起來，跑進避難所裏再也不出來，最後在地下自取滅亡。”
“還有那本來就被別人排擠的幾個人，比如屍鬼馬歇爾和超級變種人約翰，恐怕也會被驅逐出去，流落到荒郊野外，因為沒有人交流和惡劣的環境而發瘋，變成一隻食人野獸，隻知道襲擊路人..”
“剩下的人呢？要不然四散離開消失不見，要不然就團結在一麵旗幟下，那旗幟的名字叫複仇，附近有一座聚落叫傑裏科，他們早就有宿怨，如果有人煽動這些人複仇而沒有人製止他們，他們肯定會舉起武器跑去以上帝之名濫殺無辜，釀成大禍。”
“你都聽到這些了，你現在有什麽看法？你覺得的所作所為到底符合什麽大義？”
安迪看見這年輕人啞口無言，也趕緊加一把力嚐試說服他改正。
“我們先不提別的，就說說你的家鄉。我也是ncr人，我聽說過一些事情，有人說，掩體市那個領導人，雖然稱號是‘第一公民’但是其實本質上就是一個暴君；掩體市有一條法規對吧？就是那條不允許任何人誣陷誹謗第一公民的法律，懲罰措施有多可怕不說你也明白。乍一看好像沒什麽問題，實際上這會變成一種恐怖的武器，被認定是違反此條的人，懲罰根本上不封頂。”
“掩體市很封閉，那裏的人全都溫順服從，每天都活的很盲目，甚至不想和外來者說話，掩體市公民的資格難以獲取，簡直難如登天；外麵的人想要進來，隻能以一種身份進來，那就是某個市民的雇傭仆從，但即便如此也有單獨的法律規定：非公民人員進入掩體市，不許抬頭觀望周圍，因為這可能會產生冒犯，如果有人違反此項法律，將會被判處極重的罰款，等閑人都付不起。”
“更別提掩體市的警察區別對待公民和非公民，非公民但凡一句話不對或者一個動作不明，立即就要被清空彈夾，當場打死，而屍鬼和超級變種人更是有法律規定不允許成為公民，甚至就是靠近都要被槍擊。”
史蒂夫又無話可說，安迪猜測，他離開掩體市，與其說是為了理想，更可能是想換一個環境。
“我問你一個問題，在你看來，民主是什麽？”
史蒂夫倒是沒有了之前的鎮靜，甚至有點懷疑人生的表情。
“民主....我從天啟追隨者的圖書館裏看到，就是天賦人權，民自為主，這...”
安迪伸手打斷他。
“天賦天賦，為天所賦，何為天？在我看來，天就是自然環境，也包含人文和社會，這樣來看，有一地即有一天，一天地即有一人群，誇張來說的話，三步之外，各不相同。你想的太淺薄太冒失，難聽點說叫自作多情，那ncr的社會環境能和這東部特區的社會環境一樣麽？你以為東進運動是怎麽失敗到今天這種程度的？掩體市是什麽環境？那裏的人能和這裏的人一樣麽？”
“住這裏的人，在新迦南毀滅後遷移到這裏前就拿這宗教當他們的重要社會支柱，方方麵麵，無不如此；若是再向前追溯，還要上行至更古早之時期，遠至大戰之前，你說什麽三周半月之內他們就會擁抱民主，這不是可笑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無視積重難返之勢做這個倒行逆施之舉。政治方麵的問題從來都是艱深的，世上尚且無一物可做靈丹妙藥，你說的那個符號化的民主，更是無能為力，僅做一思想之根基、理念之常識啟迪民智倒是可以，你妄想它來到這裏不會水土不服反生禍事，那也太可笑了！”
“更別提，那裏格登先知思想開明，願意接納異類，願意體察民意，願意與外界積極交往開展貿易，比之前已經好得多了，你這就殺了他，能換迴什麽？趕快住手吧！”
史蒂夫此時已是麵紅耳赤，滿臉羞愧之色。
“....唉....今日聽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明白了，當時坎迪斯分會長苦口婆心力勸我不得出言幹涉道奇市長設立胡佛大壩市政治製度一事，我一時想不明白，竟然淪落到今日如此地步，鬼迷心竅，險些鑄成大錯。”
安迪立即好言勸勉。
“現在浪子迴頭也不算晚，還有一件事，你應速速迴胡佛大壩尋坎迪斯分會長，重歸天啟追隨者的隊伍，踏實的積德行善，實事求是，將你有限的精力投入無限的為廢土人民服務事業中去，這樣不枉你生得一片赤誠之心！”
史蒂夫連連稱是，謝過安迪二人並獲得安迪飲水幹糧相贈，轉身離開了。
等兩人迴來，看見裏格登先知果然過來送熱水。
馬太正在那裏替他們說話。
“安迪他們兩個做了不少事，全都是為咱們的兄弟姐妹勞心費神，幫助了很多人，今晚更是為查處一個妄圖刺殺您的刺客到現在還沒睡覺。我聽說，他們對老避難所內部頗為好奇，有一探究竟的想法，如果您同意，不如待明天大家醒過來以後，允許他們二人下去一探...如果您覺得不信任，我在這裏願意作保。”
耶利米迴頭見二人正走來，當即笑答。
“有何不可，亞曆山德拉是我小時候的朋友，還用得著你馬太來作保？睡覺去吧，猶大說他今天吃了藥感覺很困，我現在來代替你守夜。”
幾人相視一笑。
注：改自《約翰福音》3章16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