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華終端目前產品和利潤單一的問題,因為運營商客戶的到來,自然而然地幫隋祖禹劃分成了合約係列和公開係列。


    很多知名廠商雖然也參與運營商的定製計劃中,但僅僅是做運營商排他設置、更改端口和配件等簡單處理,並非涉及業務級的深度定製。這樣這些廠商並不需要分頭研發合約手機和公開版手機,至於運營商銷售價格低於分銷商價格的情況,就讓分銷商和運營商相互博弈,讓消費者自行選擇。


    知名品牌可以這麽做,但放在耀華身上就不合適,消費者的品牌認可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購買時不會非耀華不可,哪裏便宜哪裏買。分銷商沒有賺頭,不賣就罷了,傷害的還是耀華的銷路。所以,郝仁放下當期的利益,嚴格區分產品渠道,眼光更為長遠。


    當下受苦的人唯有隋祖禹一人。


    隋祖禹坐在座位上撓頭發,對於一個思路習慣單線運行的人來說,同時想兩個事情是無比痛苦的。比如有人可以一邊聽音樂一邊做作業,而隋祖禹不行,需要做完作業再聽音樂,否則他就會把歌詞寫在作業本上,或者把題目跟著旋律唱出來。


    隋祖禹魂不守舍地去茶水間接水,路過齊飛華的座位,瞟了一眼電腦屏幕,發現她已經開始梳理定製的等級。


    “飛華,忙啥呢?”隋祖禹把杯子往桌上一擱,湊過頭去看個仔細。


    “上次你不是說要啟動定製業務,我梳理了定製的等級和工作量。外觀定製,隻對機身、logo、設計、端口進行定製,需要涉及的人員主要是工業設計;簡單業務定製,需要進行快捷鍵、菜單及裏麵的應用進行定製,涉及人員主要是軟件;深度業務定製,就是全方麵的定製,涉及人員則軟硬件都有。我們根據不同的定製層次進行管理,根據內部資源情況來引導客戶,也可以把公開版開發過程中沒有用上的功能和物料合理利用起來。”


    “飛華,沒看出來你這麽持家有道!”聽完齊飛華的簡述,隋祖禹不由得發出這樣的感慨,整合恰恰是自己不擅長的方麵。


    自己想一心一意把一個產品做到極致,就會下意識地多做嚐試,期間可能產生很多做好又沒用上的功能。和物料一樣,人力的投入也是資源,如果能把這些此處不合適,彼處很合適的功能用上,還真是讓強迫症最舒服的事。就如同一口飯一口菜,菜吃完飯也吃完,而肚子剛剛飽,多一口嫌多少一口不飽的那種完美契合。


    “這也沒什麽,我就是整理你之前不要的材料想到的。”齊飛華邊說,邊把隋祖禹沒有蓋正的杯蓋挪好,剛才看著就覺得很難受,現在終於忍不住動手了。


    “你來牽頭合約機項目組吧!”隋祖禹問。


    齊飛華有些慌張地說:“我的經驗還不能獨立開發,這這這……”


    “項目經理又不用全部自己開發,你拆解分析,把開發需求最小化,然後分解到各個小組,跟進全流程即可。”


    “那我不是做不了開發了?”


    “想什麽呢?我們的熟手就這麽幾個,沒有脫產的項目管理人員,關鍵領域你必須自己上。”


    “那行!”


    “有一點要記住,資源整合很重要,可以節約人力是沒錯,但一定要注意產品之間的差異性和用戶的使用偏好,不然就是舍本逐末了。”


    “這個我記得,我會按照運營商提供的用戶群好好想下。”


    “還有別的問題嗎?”


    齊飛華欲言又止,最後憋出一句“沒了”。


    隋祖禹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愉快地拿著杯子走了。


    齊飛華輕聲歎道:“怎麽衣服穿反了都不知道,不勒脖子嗎?”


    隋祖禹在茶水間接著熱水,也納悶:“怎麽問題解決了,我還是覺得有點喘不上氣,一定是最近太累了,今天不加班了吧!”


    時光在忙碌中如飛般流逝,2003年最後一天的下午七點,辦公室空空蕩蕩。一下班,像陳競男這種拖家帶口的已婚人士,立馬腳底抹油,迴去享受闔家歡樂。陳虎、齊飛華這些小年輕,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不是約了異性朋友,要去哪裏浪漫跨年。李子健、隋祖禹這種本地人,年紀再大,也少不了父母的各種催促,緊趕慢趕地迴家和一屋子親戚聚在一起。


    可惡的是隋祖禹,走之前,特別過來祝福下郝仁,然後同情地看著他說:“居然沒地方去,在這裏假裝加班。”


    最後隻剩下郝仁孤零零一個人,關了辦公室的燈,提著個包往樓下走。


    走到公司大樓的門口,郝仁看見一輛豪華跑車停在前方,一個衣著體麵的年輕男人,正硬拽著穆言往車上帶。


    拉扯之間,穆言發帶散了,手包掉在地上,裏麵的東西撒了一地,四下寂靜,那聲克製的怒喊格外清晰。


    “你放開我!”


    郝仁從未見穆言如此狼狽過,趕緊跑上前去扶住險些摔倒的女人,目光直視麵前的男子,問道:“你是誰?跑來我們公司鬧事?”


    這個男人看到郝仁扶著穆言,怒火中燒,伸手就又來拽人。郝仁把穆言護在身後,又說道:“你到底是誰?有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不然我叫保安過來。”


    這下男子總算停下手,也不迴答郝仁的問題,隻問:“你的新男朋友?你為他離開我?”


    穆言這時已經把自己打理好,恢複了平日裏那種一絲不苟的模樣,說道:“他是我老板,離開你是因為我們不合適,我不想高攀豪門,不想做你們有錢人身邊的金絲雀。”


    “你到底要什麽?有錢不好嗎?有錢你就可以安心呆在家,不用在外麵東奔西跑。你老板能給你幾個錢?我難道給不起嗎?”


    “我想你還是不明白,我隻是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幾個錢的問題。”


    “我真的搞不懂你,多少女人想要嫁入我家,沒見過你這麽矯情的。”


    ……


    郝仁有些尷尬,原來是前男女朋友吵架,自己完全插不上話。現在兩人沒完沒了地理論,三人前後呈現一個穩定的等腰三角形,郝仁站在兩人的頂角。穆言怕對方又來拽自己,緊緊拉著郝仁的衣角,一時之間動彈不得。


    “那個,打斷一下,我有點餓,得去吃東西。聽半天我也明白了,兄弟,現在是法治社會,人家女孩不願意,你不能硬拉。你都說了自己這麽有錢優秀,既然穆老師都跟你分手了,你就別來這裏堵人了,換一個不行麽?再說,今天你在我公司門口吵鬧,我叫一聲保安就出來了,你休想帶走我司員工。”


    男子是個沒耐心的,看情形沒法把穆言帶走,丟下一句“我還會再來的”,竟然開車一騎絕塵而去。


    郝仁心想,這談戀愛比做產品難多了,糾纏來糾纏去,好的時候就是我愛你你到底愛不愛我,不好的時候就是我不愛你求求你千萬別煩我,真是叫人頭疼。


    更頭疼的是,郝仁迴想自己過去的二十多年幾段沒點波瀾的戀情,居然沒有一個讓自己頭疼的人,不知道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郝仁一邊想著,一邊蹲下去撿穆言散落在地的東西,等收拾好,站起來卻看見穆言已經淚流滿麵,嚇得慌了手腳,趕緊翻褲兜找到一包紙巾遞過去。


    “你這是幹什麽?是不是我好心辦壞事了,其實你不想讓他走,要不我去叫迴來?”


    “沒有!我就是哭自己以前怎麽這麽瞎,和這樣粗魯的人在一起。”穆言接過紙巾擦擦眼淚。


    “馬上新的一年就要到了,你別想這些了,現在你要迴家還是約了朋友?”郝仁問。


    “不知道。”穆言氣糊塗了,不知道現在該幹什麽了。


    “我好餓,你也沒吃吧,我們湊夥一起吃個飯算了。”


    穆言點點頭,跟著郝仁去了停車場。


    鬧騰了一陣,穆言也餓了。跨年想吃頓好的,郝仁舍近求遠,直接開往市中心,來到一家名為“千月澗”的餐廳。


    這家店位於商城負一樓,布置得如同一個洞穴,不規則的桌椅散落其間,中間一個淺池,流水潺潺,三五錦鯉在迷你假山怪石間愜意地穿梭。


    兩人選了一個靠假山的位置坐下,晚上快九點,已經錯過用餐高峰期,客人並不多,比較適合安靜地說會話。上菜也很快,不多時,就擺好了一個魚肉火鍋、幾碟小菜和一小壺梅子酒。


    “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把私人生活帶來公司,是我的不專業。”穆言輕輕呡了一小口酒。


    “你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有情緒,不用事事都做得完美,何況都下班了能對公司有啥影響。今天如果非要說是個錯,錯的也不是你,你隻是被無辜打擾而已。”郝仁開車不能喝酒,餓到這會感覺前胸貼後背,說完馬上往嘴裏塞了一片鮮嫩的魚肉。


    “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麽他表達對我好的方式,就是給我打錢,不讓我工作,讓我像他的媽媽一樣在家享清福,每天美美容打打麻將。”


    郝仁目瞪口呆,都不知道怎麽安慰,隻好問:“這是你們有錢人炫富的方式嗎?”


    穆言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我想要的隻不過是一步步接近目標的成就感,而不是為了他家所謂的麵子和虛榮心,就放棄做喜歡的事。”


    穆言的前男友名叫倪峰,家境優渥,是一家上市企業總裁的獨生子。兩人是三年前在一次媒體酒會中認識的,相遇的過程頗有些戲劇性。


    穆言是受邀的媒體記者,而倪峰是第一次隨父親出現在公眾麵前。此前由於保密工作做得好,自家公司的員工都沒有見過這位未來繼承人,媒體就更不認識了。倪峰長相隨母親,結果當倪峰跟在父親身後,大家還以為是保鏢或秘書。


    這天正值倪氏企業上市後首露麵,一時間風頭無兩,所有記者衝向倪峰的父親。為了搶到好的機位,一個扛著攝像機的壯漢猛地轉頭,攝像機尾部朝倪峰甩過去,堪堪就要撞到的時候,倪峰忽然被一個纖細的手往後拉了一把,正好躲過這一擊,卻因沒站住撞到了一個腦袋。


    迴頭就要道謝,倪峰被一頭披肩長發的穆言驚得說不出話來,宴會廳的水晶燈垂墜下來,為身著禮服的穆言添得一身星星點點的光芒,宛如童話裏的公主。


    小鹿亂撞的倪峰要到穆言的聯係方式,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兩個月後,兩人順利交往,並在交往兩年左右決定要走進婚姻殿堂。


    就在故事要以童話結尾時,兩人之間爆發了激烈的衝突,倪峰的家庭希望穆言辭職迴家相夫教子,而穆言希望繼續在職場上升,彼此折磨半年後,最終分手。


    郝仁就靜靜傾聽著,看著穆言越說越心酸。


    “追你的時候,說要錢要命都可以給你,在一起的時候,卻連點自由都不肯給,這就是男人。”穆言不勝酒力,幾杯而已,就開始說這些她平時打死都說不出口的話。


    “男人也不都是這樣的,比如我就是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的那一款。”郝仁說。


    “噗,這有好一些嗎?”穆言被逗笑了。


    “穆老師,說真的,如果一段感情讓你束縛,離開就對了,不值得緬懷。我記得你第一次來公司采訪的時候說,中國的企業不應該隻是如此。我現在也想說,你的才華,你的能力,不應該隻是如此。”


    “郝仁”,穆言在酒精作用下,大膽地直唿其名:“我果然沒有跟錯老板,你會帶著大家一路乘風破浪,最終站在浪潮之巔,對不對?”


    “那當然!”郝仁說。


    “其實這周我做了幾個節慶策劃,本來想節後匯報,我現在等不及了,我給你簡要地講講吧!”說著,穆言就從包裏把手提電腦拿出來。


    “……”


    郝仁眼疾手快,把盤子往自己這邊挪一挪,生怕被穆言的電腦撞飛了,低聲自語道:“唉,今天大過節的,我為什麽不自己好好吃飯,要邀請她一起?邀請她就算了,我為什麽要激發她的鬥誌?我隻想好好休息下,可現在為什麽在這麽貴的餐廳加班?一會能不能她付錢?反正她不喜歡給錢的男人……”


    “郝總,你在聽嗎?這裏你覺得可以嗎?”


    “嗯嗯嗯,在聽,繼續繼續……”


    這節日,怎一個慘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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