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樂陵整訓過後,他沿途一直在收攏流民,同時還會以每人一石糧的價格來向平民百姓募兵。


    每次經過村鎮的時候,除了流民外,總有一些活不下去的平民男子會主動投軍。


    對他們來說,相對於不知道哪天會到來的官兵圍剿,眼前即將餓死的危機顯然更加急迫。


    更何況盧裕還給一石糧食,這些食物可以讓他們的家人活的更久。


    而經過撿到棄嬰這事,盧裕又意識到了一些問題。


    在此時的大明,相對於那些男丁,孩童和女子的生存機會顯然更小。


    而他因為前世的道德觀,一直沒有主動收購孩童和女子。


    盧裕總感覺那樣是在犯罪。


    加上普通百姓也不認為流民軍會用糧食來換沒用的孩童跟女人,所以一直也沒主動提出這種事。


    但經過了昨天晚上的事,盧裕總算再次意識到了這裏是王朝末世,自古那套尊老愛幼的價值觀已經非常稀薄了。


    他現在去買平民家中的孩童跟女子,那不是犯罪,那是在救人。


    最少他能夠保證這些跟著他的人可以活下去,而他們留在家裏隻能餓死或被賣到火坑。


    從今以後,流民軍就不僅僅隻會募兵了。


    才抽了幾口後,盧裕就開始吐口水,順便還將抽了一小半的駱駝牌香煙也按滅了,


    他還是不習慣這味道。


    正打算去反身進客棧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一隊明軍官兵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幾人明顯隻是在漫無目的閑逛,盧裕注意他們也隻是身為反賊的潛意識舉動而已。


    但其中一人在無意間瞥到盧裕後,卻突然臉色一僵,不過隨即他又若無其事的轉過了頭去。


    那官兵短暫的表情變化正好被盧某人收入眼中,但思念電轉後,他也裝作若無其事的迴身進了客棧。


    那官兵見盧裕進了客棧,立馬臉色大變的湊到為首之人身邊說了兩句話。


    聽完屬下之言,這個明軍小軍官也是一臉吃驚。


    在迴頭看了客棧幾眼後,他立刻帶著眾人快步離開了此處。


    盧裕進了自己包下的後院,立刻向眾位大夫問起了嬰兒的情況。


    這幾位縣城內有名的老大夫都是搖了搖頭,表示這孩子的傷寒太嚴重,年紀又太小,他們也隻能暫時保證病情不惡化而已。


    盧裕眉頭緊皺,思考了幾秒後還是決定立刻離開。


    雖然有點離譜,但那個明軍怕真是曾經在哪見過他,而且還知道他的身份。


    現在那些人恐怕已經迴去叫大部隊了,如果不趕緊離開,再想出城就要搞出很大動靜了。


    而他又剛剛盜了附近的王陵,現在最好還是別太招搖的好。


    用厚厚的棉衣跟熊皮大氅將嬰兒嚴實的包裹起來後,盧裕立刻抱著這娃娃離開了客棧。


    他們三騎很快出城,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原野上。


    不久之後,聞訊追來了上百明軍。


    但盧裕早跑的沒影,沒幾個騎兵的他們也隻能無奈迴轉。


    這些人是兗州總兵麾下的一支營兵,名義上是一個把總帶著五百人駐守此地防備流賊,實際人數不還到三百。


    一聽說那名氣極大的盧賊疑似進了城,那剛從香春樓出來的把總精神一震,立刻就著急忙慌領著還待在營中的所有兵馬趕了過來,


    結果沒想到卻是撲了個空,如果不是守門士卒和客棧掌櫃以及大夫們說的確有三騎出現過,他肯定會讓那報信的家夥好看。


    這家夥以前是天津李遊擊的兵,聽說還和盧賊交過陣,不過卻是被打散了,這才流落的兗州投了他。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輕易信了對方的話。


    ...


    在天黑之前,盧裕終究是趕迴了濟寧大營。


    天氣越來越冷,大軍不可能再耽擱下去,明天必須拔營。


    而這娃娃明顯是挺不住長途行軍的奔波的。


    不得已之下,盧裕隻能連夜派終結者去了濟寧城。


    它們連請帶逼的找來了幾個大夫,但在翻越城牆的時候差點把這些人嚇死。


    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其中還真有個水平高的老中醫。


    經過一通他看不太懂的治療與喂藥後,那嬰兒居然真的退了燒。


    當然了,這些大夫也不光是來給小娃娃瞧病的。


    從汶上到濟寧這一路期間,軍中又多了許多傷員。


    大夫們自然就被請著給病員們看了一晚上病。


    不過其中有許多病重之人一時半會難以好轉,繼續讓他們跟著行軍遲早會喪命。


    盧裕隻能挑出生病且沒有家人照顧的老弱,由幾十名同樣身體挺不住的戰兵和男丁帶著上了山。


    山東多響馬,隨便打個寨子就能把這些人安置下來。


    之後一路走下去,這樣的事情還會不斷發生。


    等來年開春之後,是追趕盧裕還是就地生存下去,那就都隨他們自己的意思了。


    ...


    崇禎二年十二月十五日


    河南


    開封府


    封丘縣


    白雪皚皚的大地上,一片綿延近五裏的大營極為壯觀。


    從山東一路至此,流民軍已經膨脹到了四萬多人。


    不過人數雖然增加,戰兵部隊和後勤旅卻沒有擴編。


    兩萬多新人分為三個旅,合編為了暫編義民一師,暫時由王信年擔任師長。


    這些人都沒有武器,戰鬥力和組織度極低,連後勤旅都不如。


    中軍大帳內,盧裕正和幾人圍坐在炭盆邊烤著火。


    “現在風雪已經停了,估計這兩天也不會再刮起來,我們得準備一下渡河事宜了。”說著說著,盧裕撕下一小撮烤軟的麵餅扔進嘴裏。


    “可那些官兵還在附近看著,他們會不會乘咱們渡河的時候偷襲?”龔元睿有點擔心。


    “怕什麽,那些慫貨之前有一萬多人都被咱們打跑了,現在就剩兩三千殘兵縮在縣城裏,咱們不去打他們就算好了,他們又怎麽敢出來找死!”王柱子不以為然。


    “末將願領本部兵馬監視封丘,必不讓官兵騷擾大軍踏冰渡河。”林大石則表示自己可以領軍斷後。


    盧裕看了林大石一眼,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但他沒有表態,而是看向了最後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清瘦男人:“王先生,你怎麽看?”


    王信年沉默幾秒,並沒有急著開口。


    自從被扔到秘書處重新曆練一番後,他就變得穩重多了。


    思考了一會兒後,他才開口道:“迴將軍,王某以為不可在此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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