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是靠九轉大還丹成就的仙位。論及道心,和正宗人族修道士差了不止一星半點。見到她的美貌,又是酒後誤事。稍有不端舉止,亦不是不可理解之事。


    當然,今日她之所以這般好說話。也是因為撞見了豬八戒。本是故人,不好不打招唿,不想弄成個冷臉,所以自退了一步。反正豬八戒被打成了豬胎,已經解了間隙……。


    豬八戒聽到嫦娥的諒解和道歉,摸了摸光禿禿的豬頭,心中一喜。


    他沒有怪罪過嫦娥,畢竟是他“動手”在先,事後被懲治也是應有之理。而調戲嫦娥這件事,亦成了他心底不大不小的一個心結。


    然而他瞧見了白貴和嫦娥的“你儂我儂”,瞬間又變成了苦瓜臉。


    “沒事,沒事,嫦娥仙子不用道歉。俺老豬得此報應,也是罪有應得。在天庭衝撞了仙子你,本來就暗自愧疚,今日能當著嫦娥仙子你的麵,道歉一次,俺老豬也是欣喜……”


    豬八戒幽幽歎息一聲,擺正姿態,說道。


    他如今已是這般模樣。也隻能想想高老莊的高翠蘭。但凡女又怎麽能與仙女相媲美。然而如今的他連敢妄想都不敢妄想了。


    再者,白貴是他的師兄,人教三代嫡傳,比他的身份尊貴許多。上次他五莊觀“逃罰”還是靠了白貴的助力,人不能恩將仇報。即使仇報,他也無力的很。隻能默默接受這一切。


    好在他善於逃避事實,又重新恢複了取經人的身份,“白師兄,師父被一個孽龍抓到了河底,俺和老沙都擅長水性,但也打不過這孽龍。聽說這孽龍是……”


    “是本太子的姑丈。”白龍馬接過話茬:“我這姑丈,本太子還是能認識的。我姑丈因擅改雨時……,已被白巡檢在剮龍台上處了斬。”


    “姑丈已入了黃泉,如今在十八重地獄正受折磨。不可能在此處。此龍怨氣兇煞,按本太子估計,這孽龍應是本太子姑丈的一道龍怨修煉成妖,成了氣候。”


    如白龍馬、涇河龍王這等純種的龍族,撒一泡尿到了池子中,池子裏的小魚小蝦就能成為假龍,成了龍種。更遑論這是涇河龍王的一道龍怨。龍是天地之神族,一道龍怨修道成真,不是難事。


    “此事簡單,這涇河龍王受貧道所斬,一身怨念來源本就係於貧道。隻需貧道叫陣片刻,這涇河龍王就會顯露真身,待到那時……”


    “嫦娥仙子,你和三娘子守株待兔。”


    和嫦娥交換法力之後,白貴也有心分嫦娥一杯羹。反正僅是一些功德罷了,他先前投入了那麽多的三光神水,今後取經成功後,迴報不會少。這一點功德無傷大雅。


    說著,白貴將自己的紫珍寶鏡交到嫦娥素手上。


    “待會孽龍浮出水麵後,嫦娥仙子以此鏡鏡光定住孽龍,三娘子你再使用寶蓮燈,二人合力殺死孽龍。”


    他道。


    嫦娥麵色緋紅,輕嗯一聲。


    她感受到了白貴的關懷,心裏暖烘烘的,許久都未曾有人這般柔情善待她了。


    楊嬋雖心中略有醋意,但想到她之前說的話,也就忍耐在了心中。


    白貴囑咐完後,化作他曾經在剮龍台上穿著的一身五品緋袍,還有戴在腦袋上的軟腳襆頭,以及圍在腰間的玉帶絝。


    一副人間朝臣的打扮。


    “涇河龍王,你擅改雨時,觸犯天條……,處以死刑。特命人曹官白貴前往剮龍台上,監斬行刑!”


    他手捧玉帝聖旨,麵露威嚴之色。


    話音恍若驚雷一樣,炸向宸北河的深處,直入那龍宮之中。


    ……


    宸北河,河底龍宮。


    本來以宸北河的水脈,不足以誕生龍宮。但涇河龍王的龍怨,在得到造化之後,不僅恢複了涇河龍王生前的境界、法力,而且也得到了一樁奇遇。


    一次他遨遊天下水脈的時候,誤吞了一株仙草。


    隨後他修為精進,並且有了能力在河底再開辟一龍宮。同時,他心中不僅隻有怨煞之氣,也有了一些靈智。


    “伱這唐朝的和尚。”


    “寡人記得你,你開壇講法……,是水陸法會的主講之人,意在超脫寡人。可笑,何其可笑!寡人是龍王,下雨誤了一時半刻又如何?”


    “涇河龍王”怒視被捆綁的階下之囚。


    他有直覺,吞吃了這唐僧之後,修為定能一日千裏。隻不過河岸上有三個護道的妖怪一直打擾他吃唐僧,囫圇吃了,會浪費唐僧身上的藥性。


    要吃唐僧,就得將唐僧煉製成一顆人丹。


    然而就在此時。


    蟹將來報,“大王,河上有一個紅袍人,好像是在唱戲一樣。”


    話音剛落。


    一道道聲音在“涇河龍王”耳中炸響,他聽到仇人之聲,再加之他本就是涇河龍王的龍怨成妖。白貴這番作為就相當於打中了他的七竅、命關。殺了白貴,他就能化解怨氣,真正登極為仙。


    殺!


    殺!


    殺!


    “涇河龍王”龍眼怒睜,目眥欲裂,他化作一條赤龍,直衝出龍宮,龍軀之龐大,將宮內的蟹將、貝女碾成齏粉。


    龍吟聲陣陣。


    赤龍破水而出,大如磨盤的龍爪直抓在空中懸浮的“紅袍人”。


    白貴見之一笑。


    燁然鏡光從等候已久的嫦娥手中射出。


    緊隨而來的,還有寶蓮燈的燈光。兩光匯聚一起,威力成倍增加。“涇河龍王”的龍軀先被定住,隨之又被鏡光、燈光層層瓦解。


    “寡人不服……”


    臨死之際,“涇河龍王”終於有能耐動彈一下,但這一切,都在電閃雷鳴之間,像是操練了數十遍。他僅道出這一句話,就化作灰灰,死無葬身之地。


    紫珍靈鏡重返白貴手中,攜帶幽幽暗香。


    白貴將靈境收入袖中,走到岸邊,將“涇河龍王”所留的龍珠收到手中,“這涇河龍王得了造化,看來那顆九葉靈芝仙草,被他吞服了。”


    龍怨成妖,成的也是真龍。所以有了龍珠。而在龍珠之內,白貴也感覺到了王母殿內失竊的九葉靈芝仙草。


    “是那株仙草?”


    “上次俺和楊戩去圍剿碧波潭,隻奪迴了祭賽國金光寺的舍利子,那一顆仙草卻是未曾見到過,想不到被這孽龍吞吃了,難怪他有了這等的法力。”


    孫悟空恍然大悟道。


    碧波潭的萬聖龍王和萬聖公主盜走了王母殿前的九葉靈芝草,隨後又聯合九頭蟲盜走了祭賽國金光寺的舍利子。舍利子他找迴了去,但王母的仙草卻未曾見過。至於萬聖龍王和萬聖公主,自然也被他一棒子打死。穀嗎


    九頭蟲實力強,逃到了北俱蘆洲。


    孫悟空將他在祭賽國碰到的一些事情,娓娓道來。


    白貴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上一次,他受牛魔王邀請在碧波潭中做了客,還見過萬聖公主,這萬聖公主也如牛魔王描述一樣,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姿。可不料,沒過幾日,就被孫悟空一棒子打死了。


    前日言笑晏晏,今日就為亡魂。


    令人不勝唏噓。


    未等片刻,唐僧就被豬八戒從河底馱了出來。


    啪啪!


    豬八戒趁機扇了兩巴掌。


    打醒了唐僧。


    唐僧吐出嘴中水草,他見到白貴就大致猜到了一些事情,白貴應該是孫悟空臨時搬的救兵,“此番多謝白道友的搭救之恩了。”


    兩人客套數句。


    “對了,白巡檢,俺老孫在天庭時著急,沒顧得上和你談另一件事。上次在車遲國,俺老孫見到和你一樣操龍的道人了,這道人和俺老孫比法術,以他未得上仙真傳的道統,哪是我的對手……”


    “俺老孫念在他和你有舊,就放了那三個道人。”


    孫悟空擺了擺手,一副大恩不必言謝的做派。


    白貴滿頭黑線,什麽叫操龍,他糾正道:“是冷龍法,運使冷龍。”


    說完後,他拱了拱手,“車遲三妖是我這一世的師父師伯,多謝大聖你此番手下留情了,今後若有事情,上天庭找我就是。”


    他在鷹愁澗時,故意使出冷龍法,就是為了讓唐僧等人記住這門法術。等到真正遇到車遲三妖的時候,能夠手下留情。


    其次,他在天庭有了官位。僅以此,孫悟空和車遲三妖鬥法的時候,請來的仙神若是知道此事,也會暗地告訴孫悟空,不然誤殺了車遲三妖,這可就是和他結仇了。


    在軒日室度過了七八日,地仙界就是七八年,孫悟空一行人也已經走過了車遲國。他的一番苦心沒有白費,車遲三妖幸免於難,沒有遭遇死劫。


    事實也是如此,西行取經,沒跟腳的妖怪才會死。


    車遲三妖雖隻是名義上的師徒,但總算有了靠山,不至於被“誤殺”。


    孫悟空得白貴一謝,神色頓時有些飄飄然了。


    白貴可是他真正認同的仙神,戰力不弱於他。又地位不低,人教嫡傳,這樣的人對他道謝,他又怎麽可能不欣喜。


    地位高的人道謝,和地位低的人道謝,收獲感不一樣。


    幾人正說間。


    比丘國國王,也就是原先的比丘國太子率領百官趕到了城門口,他見到白貴,眼睛一亮,對眾人喊道:“這是帝君!帝君!還有聖母娘娘。”


    說罷,他又跪地叩拜道:“小王見過聖妙至誠誅妖萬道帝君、聖母娘娘。”


    白貴愣了一下,手指一掐算才知真相。


    上次他和楊嬋鏟除比丘國的白鹿怪,拯救了無數嬰孩,避免被其煉製成為人丹。故此比丘國一國百姓皆為他和楊嬋立了生祠廟宇。叩拜楊嬋之餘,他們也知道了楊嬋的神號,是西嶽廟聖母娘娘。


    一男一女……,是個人都要湊個對。


    楊嬋是聖母娘娘,那麽白貴也必然是帝君。可這個帝君的神號又從何而來。比丘國國王設天壇,醮法祈福,給他上了尊號,尊號為“聖妙至誠誅妖萬道帝君”。


    這也是為何天庭眾神什麽大帝、帝君爛大街的原因。是個皇帝,都會給他們這些神靈上一些尊貴的稱號。仙神們也是來者不拒,畢竟叫帝君也好聽不是。再者,天庭又無限製這方麵的天律。這一來二去,帝君、大帝泛濫成災。


    “免禮!”


    白貴一揮袖袍,說道。


    比丘國國王還有百官、萬民頓感一股清風攙扶他們起身,大感震驚。


    這就是帝君的偉力!


    “此次帝君和娘娘殺此孽龍,對我比丘國來說可是恩同再造。這孽龍,為了蓄養河水,所以禁止我國子民開閘放水灌澆土地。我比丘國氣候幹旱,沒了河水灌溉,產糧減少了至少四成……”


    比丘國國王歎道。


    水淺養不了大龍。


    宸北河是小河,遠不如以前的涇河。所以“涇河龍王”不許比丘國的百姓放水灌澆土地,以此來養河水,讓河水充沛。


    聽到這裏,白貴皺了皺眉。


    他那時隨意布置的一劫,沒曾想競對比丘國百姓造成了如此惡劣的影響。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過僅是比丘國這點業力,還無法動搖他的根基。


    故此他一心修煉,也就沒感知到此事。


    天上一天,凡間一年。對比丘國造成這等惡劣的影響,於他來說,也就是閉關一次罷了。


    仙神有別!


    何為仙神的偉力!


    直到這時,白貴才體悟通透了。


    這就和人與螞蟻一樣,人隨意在紙上畫的一條墨跡,螞蟻就會以為是天塹溝壑,從而繞離。在螞蟻的腦海中,戲弄它的人類,無疑是天神。隨意便可造成深淵大河……。


    “這就是蚍蜉啊……”


    他歎道。


    與此同時,隨著比丘國國王的道謝,還有萬民的祭拜。白貴漸漸感知到,他的信仰正在凝聚,一道道信仰之力出現在了他的黃庭之中。信仰之力凝聚成了一個小人,正是他的泥胎塑像,和他麵容略有類同。


    “神之所以願降災劫,還是因為這些凡人,或者說蚍蜉太過輕易取信於人,有了災難,才會有深刻的信仰……”


    白貴垂視比丘國眾人,暗道。


    這道劫因他而落下,是他害了比丘國的百姓糧食減產。然而等他除了這條孽龍後,卻發覺他犯下的罪責,一點報應也沒有落下。與此相反,他輕易就得到了以往數年都得不到的信仰之力。


    這怪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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