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降雨二尺三寸導致關中大旱。關中大旱殺不死人,但導致的糧食減產卻會餓死人。所以想做成這功德事,可從祈雨術入手,亦可從解決糧食危機中入手。


    而解決糧食危機……,方法很多。


    並不一定需要法術。


    ……


    過了四月份,無人注意到,今年的春雨日漸稀疏,一些小旳水脈漸漸幹枯。隻有河澆地的良田可得幸免,而位於塬坡的旱地禾苗則缺水缺的厲害。從四月份開始到五月份,雨水隻下過三場,總計未過一辰便已終了。


    “隻能看五月份了,要是五月份再不下雨,今年必定是個災年。曆年大旱必有蝗災……”


    含元殿內,眾宰執議論道。


    自李世民登基以來,勵精圖治,賢明愛民,政事堂的眾相亦是不簡單,房謀杜斷自不必說,長孫無忌、魏征等人都是能臣。


    所以關中一有旱災的苗子,就被這些賢臣所發現,從而準備預防的措施。


    得知將有旱情發生,並不是什麽天方夜譚的事。例如農諺有雲:“芒種刮北風,旱情會發生。”、“冬至有風冷半冬,冬至無雨一周晴,冬至有霜,來年旱。”


    “關中乃是糧倉,雖可從巴蜀、豫州、江南等地調來糧食。但各地來報,今年不僅關中一地減產,其餘各地亦不容樂觀,況且從各地調糧,所費必定糜多……”


    房玄齡憂心忡忡道。


    關中是糧倉,秦漢周隋皆依仗於此,一統天下。但統一之後,長安作為都城,不僅養著大量的宗室、權貴階層,而且有大量服務於權貴階層的奴婢、仆從、牙兵等等,除此之外,不提生活在長安附近的百姓、商戶。單是長安南北衙的重兵,就不是一個小數目。


    故此,皇帝往往到了災年,會到洛邑就食,來緩解關中的糧食壓力。


    關中大旱,對於唐朝中樞,絕對是個不容樂觀的難題。


    “命朝中有品官員上奏疏……”


    “議此旱災。”


    坐在龍椅上的李世民,聽到這些話,眉宇深皺,沉聲說道。


    偏聽則暗,兼聽則明。


    這是他一直堅持去做的事情。


    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讓朝中官員上奏折議政。不僅是為了解決政務問題,也是借此挑選出有才幹的官員。


    “陛下聖明。”


    眾相噤聲,施禮道。


    作為門下省的左拾遺,皇帝的近臣,白貴自然也有上奏疏的義務。


    旱災,在後世已經有了比較齊備的應對方法。


    他隻需擇抄,並且上奏就可。


    別看這沒有祈雨術來的厲害,可天災往往伴隨著人禍。按照後世應對旱災的方法,就可將損失降到最小。而這點,也是作為人臣,最應該做的事情。


    先進的管理經驗,本就是一種科學,到哪裏都不會過時。


    而完成這點,白貴就可名留青史,著書立傳了。


    幹旱是厲害,但用作植物灌澆的水,如果按照傳統農業,蒸騰作用下,植物散失的水分約為根吸收水分的百分之九十以上。


    在封建社會,雖達不到後世沙漠某國用滴灌技術對水的高度利用。但借此保住一部分糧食,減少減產亦是可行之事。


    操作很簡單,利用沙漠收集露水的知識就能做到。


    這隻是白貴在奏疏中提到的一個方法。


    糧食既然已經保住了一部分,不至於減產太過厲害。那麽其次,就是盡量減少因旱災導致的餓死人口,那麽這一點可從口糧上入手……。


    多重方法,數管齊下。縱使關中今年有大旱,餓死的人,絕對比往年少上不知多少。


    ……


    深夜。


    堆積如山的奏折,李世民一直看到深夜。


    “迂腐,迂腐!”


    “什麽‘河內兇,則移其民於河東。河內兇,亦然。’。魏惠王不過魏國一隅之地,尚不能得豫州全境,用此小國寡民當可。但大唐泱泱大國,關中大旱,怎可移民到別地就食。”


    “此是滋亂之道。”


    他憤怒的將一封奏折扔到了地上,怒罵道。


    死讀書,這就是死讀書。


    看似言辭有理,可對國家來說,這種行徑,導致的禍亂比天災更可怕。百姓脫離了管轄,就相當於脫韁野馬,一旦有人煽動,那就是大規模的叛亂。


    退一萬步說,即使百姓安順若羊,但百姓不到最後一步,是不會離開故土家鄉的。一離開,相當於祖輩積累的財產,瞬間化為烏有。


    這和權貴就食別處,並不同。


    “廣納別議,這不是陛下常說的話嗎?這條方法是不行,但陛下何必與此置氣,若是朝堂上的奏折都不是這等書生意氣,而是千篇一律,那麽就輪到陛下你擔憂了……”


    “現在有此折,正是說明了,陛下你治國有方。”


    一個貴婦人走入殿內,撿起了奏折,放到了案牘上已批閱的那一堆奏折中,然後走到李世民身後,為李世民揉著肩膀,柔聲說道。


    本來李世民還在生氣,但聽到這一點,鬱氣頓消,暢快了不少,“觀音婢你說的不錯,要是朝堂的奏折都是一樣,就輪到朕擔心了。”


    觀音婢,是長孫皇後的小名。


    他接著不眠不倦的繼續批閱著奏折。


    “咦?這封奏折?”


    李世民在一封奏折上凝了神,一句一言反複揣摩這奏折上的意思。


    甚至偶爾看到興盡處,會一拍大腿,叫聲好字。


    長孫皇後作為皇後,深知後宮幹政的禍患,但此次亦被李世民的神態吸引住了,她繞了過來,定睛一看,輕聲念道:“凡治災之法,不外乎避天災、治人禍。天災之事,臣不敢妄言。夫人禍者,莫乎……,理農稼之禾苗,雖需仰仗天利,但亦可人為,收集早間蒸騰之雨露,複而灌之……”


    “一石之糧,善征之大將,可做百夫一月之食。庸者,隻可供給一半之數。減災救民,口糧之用,不可使民盡食,救民之時,義倉之糧亦然……”


    一條條治理旱災的策略,皆在奏疏中條列了出來。


    條理清晰,不為空言。


    數千言的奏疏,李世民一條條看了下去,直到看到末尾,意猶未盡。


    “門下省左拾遺白貴奏本。”


    他反複念道。


    “此子不簡單啊。這一封奏疏,朝廷眾臣,當列第一。”


    片刻後,他又看了一遍,對長孫皇後言道。


    “妾身看此奏疏,亦是大喜。”


    說罷,長孫皇後從丹陛上走了下來,落步到殿中,斂著宮裳,對李世民欠身一禮,笑道:“臣妾恭喜陛下,又得一名宰輔大才。”


    “皇後,說的不錯。”


    “此子……是一個宰輔之才。”


    李世民捋須大笑。


    這一封奏折,對如今的大唐來說,有若及時雨。同時,白貴表現出這樣的才幹,對未來的大唐,更是一件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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