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大義凜然,口口聲聲要兩個鬼僧戒貪嗔癡的道明法師,此刻卻像是一個興奮的孩子似的,也不理會白七爺了,握著我的手腕,連拉帶拽,不由分說的便拖著我往地藏王殿裏走去。


    白七爺在身後“哎哎”的喊了兩聲,見道明法師就跟沒聽見似的,哀歎一聲,忙不迭的追了上來。


    大殿之中冷冷清清,顯得極空曠,除了幾張桌椅外,便再無其他物件了。


    道明法師按著我的肩膀讓我在一張椅子上坐下,隨即他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雙目炯炯有神,一直在我身上遊離掃視著,頗有一番長輩打量自家子弟的意思。


    隻是,他對我而言終究是有些陌生的,被一個陌生且道行極其恐怖的鬼僧這麽盯著,我仍舊是渾身的不自在。


    “賊禿……道明!道明!”


    白七爺生生把到嘴邊的賊禿驢三個字咽了迴去,連連唿喚了道明法師幾遍。


    道明法師卻不迴頭,隻是一拂衣袖:“你且一旁稍候,我先與故人的子弟說說話兒。”


    隨後,他的目光又重新放在我身上,笑的愈發溫和了,隻是嘴巴上卻一點不停歇,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拋出。


    這些問題與陰陽兩界毫無關係,甚至與修行、我的來意等都沒有半點關係,隻是一直在詢問我個人的情況。


    比如我有沒有婚配,家裏還有什麽人沒有,再者便是我這些年的境況。


    我心裏一直記著鎖爺對我的提醒,他說陰司錯綜複雜,並不是誰都可信,所以最開始他問我這些的時候,我或多或少有些抵觸,多是含糊其辭,他也不避諱,不厭其煩的詢問,沒了辦法,我隻得將目光投向白七爺,因為鎖爺說過,七爺和八爺是絕對可靠的,而且我的情況他們最清楚不過。


    七爺見我看他,隻是對我點了點頭,意思是說,他雖然和道明法師不對付,但這位法師卻是絕對可信的,是最不可能害我的存在之一。


    於是我就放下了防備之心,他問什麽,答什麽,不知不覺間,幾乎將我這不算漫長的半生所經曆的事情大抵都說了。


    “唉!”


    聽完我說的這些後,道明法師搖了搖頭,一臉落寞的長歎道:“自三皇五帝之始,衛氏子弟就多散落各地,漸漸形成眾多分支,卻無嫡係、旁支之分,都是聖武的血脈,隻是,龍生九子,九子不同,為了你們的使命,衛氏族人漸漸走入黑暗,有時甚至都人鬼難辨、善惡難分,唯獨你們這一支,卻是我所知最幹淨的一脈,也是英雄輩出一脈,流不盡的英雄血呐,卻不想而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場,我愧對故人了……”


    一番交談後,我已經放下了戒備,與他也熟稔起來,聞言便問道:“法師,您似乎非常了解我們這一脈?能不能跟我講講我們這一脈的事情呢,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族譜遺失,我現在連自己的祖上是誰都不清楚了,還有,您與我們這一脈又有什麽淵源呢?”


    “此事便說來話長了,不過你想聽你祖先的事情的話,我倒是真的知道一些。”


    道明法師道:“你們這一脈呀,大概是衛氏一族最為鼎盛,出過天官最多的一脈了,正是你們這一脈,打出了衛氏一族的赫赫威名,而天官之路,也是斷絕於你們這一脈呀!”


    天官之路,絕於我們這一脈?


    我下意識的坐的筆直,心頭震駭,難道說……末代天官竟然也是我的直係祖先?


    道明法師看了我一眼,大抵已經猜到了我在想什麽,卻自顧自的說道:“你們這一脈,源於當年跟隨武王伐紂的那一脈衛氏子弟,在東周列國時分家來到晉國,借著這三晉大地的人傑地靈,隨後迅速崛起。


    你們這一脈的第一位天官,名為衛襄子,此人英雄氣蓋世,豪爽仗義,交友甚廣,五國豪傑唯他馬首是瞻,一生除惡務盡、殺強扶弱,打出了赫赫威名。


    可惜,後來他神秘失蹤了,好在他的遺孀已經懷了他的血脈,生下了你們這一脈最為強大的一位天官!


    這位天官的真實姓名我已不知,但世人都稱他為衛武子。


    他那母親對衛襄子死心塌地,忠貞不二,衛襄子失蹤後,家道中落,生計困難,她抱著尚在繈褓中的衛武子到處謀生。


    衛武子便是跟著她的母親在顛沛流離中長大的,也是這個偉大的女人親手教導出了一位威壓三界的天官。


    衛武子成年之後,一直都在尋覓他父親的蹤跡,在尋覓當中走出了自己的天官路。


    那是個動亂的年月啊,諸侯紛爭,狼煙四起,人間妖魔橫行,就連妖墟都蠢蠢欲動,很多蟄伏在黑暗中的巨兇都在窺視。


    可以說,那是你們衛氏一族的一段黑暗歲月,各地的衛氏族人被殘殺迫害,前赴後繼的試圖鎮壓這些陰陽動亂。


    衛武子便是在此時橫空出世,他將各地一盤散沙的衛氏族人第一次完全聚攏起來,親自收養了近百名衛氏遺孤,留在身邊悉心調教,其後便是這百名遺孤追隨著他到處征戰動亂。


    他們踏平妖墟裏一切蠢蠢欲動的力量,又剿滅各地盤踞的邪祟陰暗。


    世人隻知道衛氏遺孤勇猛剽悍,死不旋踵,卻不知那百名遺孤跟著衛武子出關時,年紀最大的不過十八九歲,最小的才十三四歲。


    而衛武子也很年輕,他的一生是短暫的,年方二十便已問鼎天官,庇護那些遺孤三四年,又征戰三四年,二十九歲時身體就已氣血枯敗,傷勢太多了,彼時追隨他的那一百名衛氏遺孤也損失殆盡,她的妻子也亡於妖墟中的一些存在之手,隻給他留下了一個孩子。


    衛武子將孩子交給殘存的六個衛氏遺孤照料,他在生命的最後關頭,隻身前往南海,就此消失不見。


    對於南海,他沒有多說什麽,隻留下隻言片語——他懷疑,南海有一處和妖墟極為相似的地方,他必須要去那裏看看,如果可以,以身鎮之!!”


    ……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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