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羽絨服在這個荒涼的季節很是惹眼,從始至終都飄蕩在黑暗的盡頭,好似在等著我們追上去一探究竟。


    打定主意,我便不再遲疑,跟淩穎分開後,幾人立即追了上去。


    有意思的是,當我們加快速度的時候,前麵的姚滴珠也加快了速度,當我們放慢的時候,她也放慢下來,一直和我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也不迴頭看我們,好像背後長了雙眼睛似得。


    我愈發的確定,對方出現在這裏不是一個偶然,她就是來找我們的!!


    追著姚滴珠,很快出了小區,接著又繞過了幾條街道,眼瞅著四周的行人越來越少,鷂子哥有些犯嘀咕了,說這姚滴珠該不是要把我們引導沒人的角落裏幹掉吧?


    我說不可能,她可不講究會不會被人看見,如果想要幹掉我們,犯不著兜這麽大個圈子,而且,她要有那種心思的話,我們當初連合查山都出不去!


    鷂子哥想想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就安下心來。


    很快,我們被姚滴珠引到了一個四下無人之處,在巷弄的盡頭,她停了下來。


    追了一路,這大概是我們距離她最近的時候了,二十餘步的距離,她背對著我們,摘下了連衣的帽子,滿頭的青絲抖落出來,風過撩起發絲的刹那,我看到她的脖子和側臉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顏色,後脖子上的血管如蛛網一樣浮現出來,呈現出一種暗黑色……


    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


    看來從合查山上下來後,她有了巨大的變化,混跡在活人中,竟然學會了化妝,掩蓋了猙獰,如個正常人一樣在世間行走!


    “喂!”


    我見她挺下來就喊了一聲,明明憋著一肚子的疑惑,到了這時候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了,憋了半響,終是說道:“上迴在合查山上……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料理了外麵那些東西,我們幾個怕是兇險了!”


    我知道,她不會說話,活人妾怨氣太大,開口容易惹來天怒,在合查山的時候,她可以控製流沙,在地上形成殄文,以殄文為媒介,繼而與我們溝通,所以,我的目光一直在她腳下的地上流連。


    然而,姚滴珠沒有給出任何答複,在巷弄的盡頭站了一會兒,閃身鑽進了側麵的一條巷子。


    “這到底是要幹嘛呀!”


    我撓了撓頭,隻得再次追了上去,轉入那條巷子的時候,姚滴珠已經不見蹤影了。


    巷子很窄,頂多可兩人並肩前行,卻是一條死巷,堆滿了周圍住戶的垃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惡臭。


    磚牆上有腳印,是姚滴珠留下的,她翻牆走了。


    “怎麽莫名其妙的呢?”


    老白不耐煩的說道:“她這忽而冒頭,忽而又消失,鬼才明白她到底要幹嘛,有啥話難道就不能直說嗎?”


    說話的工夫,前方的小山一般的垃圾堆後麵傳來撲簌簌的聲音。


    “誰!?滾出來!”


    鷂子哥立即暴喝一聲。


    他的聲音好似驚動了那躲在垃圾堆後麵的東西,一時間悉悉索索的聲音愈發的大了,最上麵一個裝滿衛生紙的塑料袋忽然被掀翻,一隻加了尾巴恐有我小臂長短的大耗子忽然竄了出來,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吱吱吱”尖叫著朝我們狂奔過來。


    隨後,一條黑影忽的一躍而出,動作極其敏捷,恰好落在那大耗子的身上,一下子將那大耗子摁在了地上,鋒利的爪子彈出來,好似刀鋒般的洞穿了那耗子的頭顱,大耗子抽搐幾下就沒了動靜。


    這幹淨利落的獵殺讓人不禁擊節讚歎,隻是看清那不殺老鼠的貓後,我們幾人卻立刻全神戒備了起來。


    這是一隻通體烏黑發亮的大貓,隻是與尋常貓不同的時,暗綠色的瞳孔四周,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墨色。


    這黑貓,可不正是老太太養的那隻?


    當然,此時也可以稱唿它是淩穎的爸爸,也可以稱唿它是……瘈殃!!


    黑貓顯然也注意到了我們,爪子壓著早已斷了氣的大老鼠,卻不急著去享用,屁股翹起,上半身壓了下來,“喵嗚喵嗚”的叫著,表現出了極強的攻擊性!


    我不動神色的拔出腰間的天官刃,將之喚醒。


    興許是我的舉動刺激了這黑貓,對方瞬間騰空躍起,直朝著我們衝了上來,速度快的驚人,我想大自然界的任何貓科動物都沒有這樣的速度,幾乎是一道烏光一閃而來。


    “畜生找死!”


    無雙厲喝一聲,一腳踢起了地上的一塊石子兒,石子兒“啪”的一下擊中那黑貓,對方的體型終究是小了點,被打的淩空翻了個跟頭,狼狽墜落在地。


    黑貓落地後,眼中兇光閃爍,不過大概也明白了,自己眼前的這幾個人不是什麽尋常人,怪異的眼睛裏明顯閃過一分猶豫,而後躍起,在巷子左右兩側的牆壁之間騰挪跳躍,眼瞅著是準備要逃走了。


    無雙也不著急,彎腰又從地上拾起一枚石子兒,在自己手心裏掂著,隻等那黑貓即將翻牆而過的時候,甩手打出了手中的石子兒。


    啪!


    石子兒再次擊中黑貓,而且這一次幹脆是打在了黑貓的鼻子上,打的對方悲鳴一聲,從牆頭墜落下來,埋進了垃圾堆裏,翻身跳出來的時候,鼻子上明顯掛著黑色的血跡。


    陌刀過於沉重,無雙沒有隨身帶著,接過鷂子哥遞來的刀,指著那黑貓挑了挑,一臉的挑釁之色,大概是說——你再逃一次試試,下一次我就不是丟石子兒了,而是丟這把刀!


    那黑貓在徐徐後退著,而退後中它的身軀也有了巨大的變化,體型在不斷的變化著,最後竟然變成了一個佝僂著蜷縮在地上的男人,男人穿著黑西服,隻不過到處都是破損,這衣服我看著眼熟,可不正是淩穎她爸失蹤時穿的那件衣服?


    隻不過,當他抬頭的時候,全然沒了人的模樣。


    淩穎是個漂亮姑娘,她爸也不可能是什麽醜人,微微有些發福,但五官很是端正,而此刻,那張原本端正的臉上長滿了黑毛,尤其是鼻子,好似被憑空削掉了,就剩下倆黑窟窿戳在臉上,雙眼瞳孔在黑暗中閃爍著綠油油的熒光,眼白處則漆黑如墨,甚是詭異。


    “這看起來倒像是詐屍了。”


    老白笑道:“我記得死人吞了貓狗度的陽氣詐屍了便是這副鬼模樣吧?可惜二禿子惦記著那些蛇草,眼巴巴的等著紅蛇恢複,沒來這裏,不然這倒是它的菜,它最討厭貓了!”


    “他是我的!”


    無雙將手裏的刀遞給了鷂子哥,活動了一下肩膀,微微眯著眼睛盯著眼前這怪物。


    這像是一個信號,一下子刺激到了對方,那怪物低吼了一聲,四肢著地,“嗖”的朝無雙撲來。


    無雙疾步衝入巷中,在左右牆壁上來迴借力,在怪物撲上來的刹那騰空而起,人已經出現在了對方上方,雙腿在對方脊背上“啪”的一踩,二者當即滾落在地!


    那怪物甚是兇猛,吃了一擊,渾然無事,墜地後翻身就要跳起來。


    無雙抽身又是一記鞭腿抽在對方臉上,直接將之踢飛了出去!


    形勢幾乎是一麵倒的,這瘈殃後麵的苦主我們未必能對付得了,但對付一個瘈殃還是不在話下的。


    “我怎麽覺著無雙打的挺痛快的?”


    鷂子哥不懷好意的揣測道:“好賴被瘈殃控製的是淩穎她爸,合著無雙這小子該不是借機泄憤呢吧?”


    老白深以為然的點頭說有這個可能,這小子看起來是個老實人,實際上黑著呢,渾身冒壞水兒的那種……


    這工夫我也沒閑著的,從張歆雅那裏接過背包,取出黃符紙筆,以及調好的朱墨盒,飛快寫下一道鎮靈符,這種符籙應付現下這情況倒是應景兒。


    鎮靈符,顧名思義,鎮鬼的。


    陽人被鬼神衝撞上身,狀如瘋癲,力大無窮,以此符可短暫鎮壓,讓陽人陷入昏睡,避免自殘,卻無法從根本上解決,頂多三四日便得摘下來了,畢竟鬼神所上的是活人的身軀,水米未進太久,還是會死的。


    瘈殃說到底還是鬼魂,瘈殃上身,與鬼上身沒太大區別,隻不過前者更加麻煩難纏而已,用這鎮靈符正好。


    這是很初級簡單的一種符籙,我早已得心應手,一揮而就,而後持符踏入巷中。


    此時,無雙已經把那怪物壓在身下了,對對方的腦袋飽以老拳,拳拳到肉。


    我說別玩了,旋即將鎮靈符拍在那怪物的眉心處。


    方才還張牙舞爪嘶吼不已的怪物立刻消停了,身軀抽搐著佝僂成一團,漸漸縮成了一隻貓的模樣。


    張歆雅上來用浸過雞血的紅繩將之綁的結結實實,如此就暫時降住這瘈殃了!


    “人算是找到了,可事情還麻煩著呢!”


    鷂子哥盯著瘈殃看了片刻,歎息道:“你們說……那姚滴珠為什麽要帶我們來找這東西?”


    此事我剛才也一直在琢磨,倒是漸漸有了些眉目,說道:“還記不記得當初從合查山上下來的時候我過什麽嗎?”


    鷂子哥點了點頭,說道:“她生時最惦記的就是自己的小妹,可惜卻無法顧其周全,死後心有執念,頂破陰陽天綱,憶及前世,可再見小妹時,對方已然成灰,如此遭遇,不是超脫,便是成魔。


    她離開合查山的時候,沒有帶著小妹的屍體,可見是超脫了,不再拘泥於一隅,但見不平事,必出鳴冤刀……”


    我點了點頭:“因為一生坎坷,所以嫉惡如仇……這話是她說的。”


    鷂子哥眉心跳了跳:“咱們現下接手的這事,雖然很多還沒有理清楚,但背後必定有大冤屈,所以說……她其實是要管這事兒?”


    “我是這麽理解的,雖然不知道她從哪知道的這事兒,但……她可能真的是要管這事兒,如今領咱們到這裏,大概就是讓咱們還人情了,當初在合查山上,她可是把水王爺招來的那些魑魅魍魎斬殺了個幹淨,算起來咱們欠她一個大人情,所以說,這次的事兒現在已經不單是淩穎在委托咱們了,還有一個死人也委托咱們了!”


    我聳了聳肩,頗為無奈的說道:“這世道可真他娘的有意思,活人蠅營狗苟,反倒是一個死人跑出來伸張正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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