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


    一頭人立而起的龍!!


    這是我在看到司機的整體形象後,心裏第一時間冒出來的念頭。


    隻是,對方卻長著一顆人的腦袋。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拚湊組合,說不出的怪異。


    人麵,且明顯是一張男人的臉,隻是那模樣又與當今世上的任何一個種族都不同,亂糟糟的頭發炸著,像年邁的獅王的鬃毛一樣,幹枯、淩亂、毫無光澤,眼袋子很大,恨不得把上眼皮子都兜住,眼珠子青懨懨的,顴骨誇張的凸起,嘴巴極大,滿嘴尖銳的牙齒,乍一看倒是和寺廟中地藏王殿內的諸多小鬼夜叉的塑像很有些相似之處。


    至於那身體就更怪異了,怎麽看都是龍身,隻不過是個縮小版罷了,看著比尋常男子的身軀還要矮小一些,草綠色的鱗片覆蓋其上,手腳都是爪子,五指,一條長長的尾巴耷拉在身後。


    這東西微微眯著眼睛,在我們臉上一一掃視過去,那青懨懨的眼珠子裏沒有絲毫的情緒,片刻後竟口吐人言:“到地方了,下車吧!”


    說完,兀自去了那投幣處,從下麵打開,將我們投進去的簽子一一撿出,而後矗立在門口,當真像是個售票員。


    饒是我見多了光怪陸離,也覺得這一幕說不出的荒誕。


    有人卻不管,一男一女急不可耐的走下車去。


    途經門口守著那東西身邊的時候,那東西兀自將兩根小簽子分散給兩人。


    “好帥呀……”


    女子近乎呻吟的輕唿了一聲,她看不見我們,卻能看得見門口這東西,眼睛癡癡的盯著對方,而後才戀戀不舍的下了車。


    頓時,外麵傳來了兩人嘖嘖稱奇的驚歎。


    見我們遲遲沒有反應,門口那東西不耐煩了,扭頭嗬斥道:“快一些,你們要的花花世界就在外麵,盤桓在這裏做什麽?”


    我略一遲疑,率先起身朝那東西走了過去。


    一股濃鬱的草腥氣撲麵而來,說不出的惡心,讓我不禁想起了小時候捉的螞蚱,總會把許多螞蚱塞到瓶子裏,要不了多久便全都被悶死了,瓶子裏的氣味與這東西身上的氣味一般無二。


    非人、非鬼……


    難不成是個螞蚱精?


    我心裏不無惡意的揣度著,也在防備著對方,順手接過對方遞來的簽子,低頭看了一眼,下車的腳步一頓。


    簽子上,依舊是橫紋!


    這就是我上車時手裏拿的那根簽子!


    那時候,這東西一直窩在前座,它是怎麽知道我手裏的簽子是什麽樣子的?難不成,這家夥五感敏銳,而且後腦勺還長了眼睛?


    我很想去探究一下,卻被這東西攆下了車。


    緊跟在我後麵的是吳燁和魏東槐二人,這就是兩個為了學術不要命的,踏足這片處女地,又遇見了叫不來名目的怪物,二人卻一點不害怕,反而興奮雀躍,尤其是吳燁,下車後欲言又止。


    我衝著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說話,車上那東西的感官太敏銳了。


    吳燁隻得按捺下來。


    一片原始莽荒就在眼前,直徑數米的參天古樹隨處可見,泥土是黑色的,肥沃的一把能捏出油水來,藤蔓纏繞的到處都是,地上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卻沒有絲毫人間仙境的感覺,隻有說不出的陰森感,以及對大自然的敬畏和恐懼。


    “哈哈哈哈,我愛死這個地方了!!”


    一陣近乎癲狂的大笑聲傳來。


    原本看起來老實本分還帶著些木訥的男人,此刻滿臉的瘋狂之色,抱著一顆大樹用力挺了兩下,又“哧溜哧溜”的在樹皮上舔了兩口,沾了滿舌頭綠油油的苔蘚,這才狂笑著離開。


    那女人也差不多,興致勃勃的陰森幽暗的密林間逡巡。


    轟隆隆!


    破破爛爛的公交車發動了,一直等那東西開車遠去,我才稍稍鬆了口氣。


    吳燁早就憋不住雀躍了,見我如此,就知道自己能說話了,一把抓住魏東槐的雙肩,大笑道:“沒想到咱倆有生之年真的可以進來看一看,果真如咱們所料一般,很多遠古時期的東西都在這裏保存了下來,看到剛剛開車那個東西了沒?我的學說被印證了!!”


    我原本對這倆人的興奮不太感冒,正在思忖下一步該當如何,聽吳燁說起了開車那東西,便被引起了興趣,扭頭詢問道:“什麽學說?”


    “狂人之語!”


    魏東槐難得開口,有些無奈的看了眼興奮的渾身都在哆嗦的吳燁,說道:“老吳其實是個非常優秀的地質學家,你大概沒看出來吧?他這人看著文質彬彬的,實際上卻是我們組裏出了名的狂人,有人說他是個瘋子,因為他窮盡一生都在專研山海經,並且堅定不移的認為……山海經裏的東西,曾經真的存在過。”


    “難道沒有存在過嗎?那咱們剛才見到的那東西算什麽?”


    吳燁皺眉道:“山海經的價值早就被證明了,隻不過裏麵記載的那些東西被認為是荒誕不羈,難道說現代人沒有見過的,就是荒誕不羈的嗎?古人老是提到鴆鳥,現代人誰見過這種羽毛有毒,聽起來就跟玄幻之物一樣的東西?可史書上麵都記載了!難道說史家為了一個動物,就齊齊撒謊嗎?鴆鳥都存在過,山海經裏的東西為什麽沒存在過?隻不過目前還沒有被證明而已!”


    我漸漸聽明白了,這人對黑竹溝禁區感興趣,其實也是拐著彎的和他的學說看法有牽連。


    黑竹溝極有可能躲過了第四冰川紀!


    那是諸多生物滅絕,人類大興的一次劇變和浩劫。


    躲過了第四冰川紀,就意味著裏麵會有遠古時期的一切!


    包括……山海經裏記載的那些怪誕的東西。


    吳燁覺得,那些怪誕的東西,隻不過是古人迷信,賦予了它們某種神奇的力量,實際上就是一些奇怪的生物而已,是在進化長河中衍生出來的,曾曇花一現。


    最重要的是,相傳,山海經就是巴蜀人所著,黑竹溝恰在巴蜀之地,所以……他覺得在這裏麵可以找到山海經裏記錄的那些東西。


    這些學說我是不感興趣的,就打斷了他和魏東槐的爭執:“我們都是大老粗,直接點,方才那玩意,到底是什麽?”


    吳燁張口就來:“鍾山神!”


    我撇撇嘴,鍾山神……莫說他這個山海經專家,我都知道,可不就是傳說中的燭陰嘛!


    吳燁緊接著又補充道:“是鍾山神之子,鼓,也算是鍾山神吧!”


    他說,在傳說中,鼓是燭陰的兒子,人麵龍身,正是他跟鳥獸欽?合謀,將葆江殺死在昆侖神山之南,黃帝於是就將他刺死在鍾山東邊的瑤山。


    後來,欽?化為大鶚,虎爪赤喙,樣子像雕而白頭黑紋,但凡出現的地方,國土之內就會發生戰爭。而鼓則變成了一隻鵕鳥,樣子跟貓頭鷹有些相似,赤腳長嘴,白首黃紋,隻要它出現,城鎮之中就會發生大旱災害。


    “什麽大旱災害之類的自然是不可信的,倒是你們說的那種叫做旱魃的怪物的可能真的能做到。”


    吳燁笑道:“但是,應該是有過人麵龍身的這種怪物,隻是一種遠古的生物罷了,不要想的太複雜了。”


    鍾山神……


    我點了點頭,接受了這種說法,算是給這種我們認不出的東西尋了個名目,管他是不是真的呢,衝著前麵昂了昂頭,示意跟上那對男女,看看他們身上到底會發生什麽。


    前方是一叢認不得的雜草,很是茂密,足有兩人高那對男女就鑽了進去,我們隻能循著跟上,掃開雜草,好不容易要鑽出去的時候,一隻冷冰冰的爪子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噌”的一下子將我從雜草裏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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