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翻開資料,一張極具衝擊力的照片躍入我眼簾。


    照片上是一個渾身插滿管子的孩子,那些管子連接著一個個醫療器械,有輸血的,有供氧的,還有一些我說不上名堂的……


    這個孩子太小了,幹巴巴的看上去就跟個小猴子一樣,眼睛微微閉著,單薄的眼皮覆蓋在凸起的眼球上,就像是用一塊布蒙著一個物件似得,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瘦弱的人,渾身上下估計都沒有一點肉,完全就是皮包著骨頭,唯獨肚子極大,這模樣與網上一些攝影作品裏的非洲難民極其相似,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幾乎已經看不出人的形狀了,皮膚蒼白的近乎透明,尤其是小腿上,皮膚下湧動著淡淡的暗青色,彷似是透過了皮肉看見了衰敗壞死的骨骼一樣。


    “這樣活著還有意思嗎?”


    老白湊過來看了一眼,就說道:“插著這管子那管子的,要是換了我,早就拔掉了這些管子,圖個舒服!”


    我把照片抽出來放到一邊,繼續看下麵的資料,確實很全麵細致,這個孩子的所有治療記錄全在這裏,包括昏厥了幾次,做了多少迴心肺複蘇,乃至於用過什麽藥物,就像是清單一樣,羅列的清清楚楚。


    我對這些東西沒興趣,直接翻到後麵看患者資料,上麵顯示,這個孩子是十六年前進入這家合資醫院的,這個時間與我預料的不差,齊老漢的外孫子十二年前被一個陌生婦人抱走,不久前才迴來找自己的父母,這說明一個獸人的培養周期至少都是十二年左右,而牙儈手底下已經有好幾個完成的獸人,對方從十四五年前開始做這件事情沒什麽問題。


    照片上的拍攝時間顯示是去年,那孩子看起來孱弱的和三四歲的孩子差不多,如果不看這上麵的資料,誰會知道這個看起來三四歲的小孩實際上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我搖了搖頭,閉目消化著這些資料。


    這些信息都沒錯,可是……牙儈要救的人居然是個孩子,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她到處拐帶別人的孩子,那一個個幼小的生命在她手裏簡直和雞鴨豬羊沒區別,說殺就殺,在我心裏,這個人早就已經和禽獸劃上了等號,莫說是喜愛孩子的感情,就連人性都不搭邊,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要救的居然也是一個孩子,這難道不是莫大的諷刺嗎?


    “確定全太原隻有一個這樣的病號嗎?”


    雖然心理已經基本確信了,可我還是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


    “確定!!”


    付慧城笑道:“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卻長著三四歲的身體,脆弱的就跟瓷娃娃似得,多吸一口氣都能把自己嗆死,這種人全世界又能有幾個喲,拿出去展覽估計都有一大堆人買票來看個新奇,太原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蹦出一個就算是奇事了,哪還會有第二個?”


    我見他說的肯定,就點了點頭,繼續翻看下麵的資料,這才是重中之重,因為這是家屬資料!


    “俞含之?這個孩子的母親!?”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反複念叨著這個名字。


    後麵的這張資料明顯是臨時補充上去的,是付慧城著重調查出來的信息,這是個很聰明的人,哪怕我沒說我們要做什麽,也知道我們不可能興師動眾的找一個一巴掌就能拍死的病秧子的麻煩,所以對這個病秧子身後的關係網捋的很明白。


    這個病秧子的親人隻有一個——俞含之。


    十幾年來,隻有這個女人會去看這個孩子。


    一個在icu裏住了十幾年的主,家庭條件必定是富裕的,換了普通人,全家都不知破產多少迴了,這個俞含之完全滿足這個條件,這就是個富二代!


    山西是個產煤的地方,這個地方的富家翁,多數都是靠著這玩意起家的。


    俞含之的父親也不例外,是個典型的煤老板,八十年代白手起家,跑到晉北那頭倒騰煤窯,掙得盆缽滿盈,不過十多年前規範煤礦開采的時候,像他這樣的煤老板就是著重打擊對象,這幫人掙的錢上都帶著血腥味兒,倒台活該,老百姓都拍手叫好,一夜之間煤老板們幾乎是銷聲匿跡了,俞含之的父親靠著一些積累,據說和南邊的一些人合夥做皮革買賣,被騙的賠了一大筆,氣憤之下,一口老血上來,就那麽挺了……


    這個俞含之也不是什麽有本事的主,繼承了一大筆錢,再沒有琢磨著幹點什麽,美滋滋的過起了富家女生活,特糜爛那種,後來也不知怎麽搞得,和一小白臉搞上了,肚子大了,小白臉騙了一筆錢跑路了,她竟然沒打掉孩子,就那麽生了下來,結果生了這麽個病秧子,從那以後就被送進了icu裏。


    這就是這個無根之人背後的所有親人網絡。


    十幾年來,醫院裏的大夫除了俞含之以外,再沒見過任何人去看望這無根之人。


    單純的從資料上來看,這個俞含之就是我們要找的牙儈!!


    可是,我卻總覺得不對勁。


    怎麽說呢,太幹淨,太透明了!!


    這個俞含之就在太原活動,除了吃喝玩樂還是吃喝玩樂,這跟印象中窮兇極惡的牙儈完全對不上號,一個嬌嬌女,怎麽就能和太平道扯上關係呢?邪術這東西是需要漫長時間學習的,據我所知,但凡這種邪術士因為修行的原因,性格陰暗,如非必要,甚至都不喜歡跑到太陽底下,孤僻的跟眼中抑鬱症患者似得,而這個俞含之卻是個性感火辣的女人,極其開放,怎麽看都對不上號!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呢!”


    我一手撐著腦袋,輕輕自語著。


    “還猶豫什麽呢?動身唄!”


    老白吆喝道:“全太原幾百萬人裏就這麽一個無根之人,十幾年來和他接觸的隻有這個叫俞含之的女人,鐵證如山,沒跑了!”


    我略一沉吟,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老白說的沒錯,所有資料信息都指向了這個叫俞含之的女人,我們沒道理放過她,不過鑒於直覺上的不安,我便說道:“付哥,既然你能拿到這些資料,說明醫院裏肯定是有關係的,還得麻煩你個事兒,幫我把我兄弟安排到醫院裏,盯著點那個無根之人!”


    曹操玩過一手挾天子以令諸侯,成了耍手段裏的經典,說不得今兒個我也得來這麽一出了,既然牙儈這麽看重這個無根之人,隻要盯著這主,牙儈就跑不了!


    付慧城比了個“ok”的手勢,我把資料裏俞含之的照片推到了無雙和張歆雅麵前,用力敲了敲,說道:“認好這個人,你們兩個跟著付哥去醫院。我總結了,俞含之每個月會去醫院兩次,十五號和月底最後一天,十幾年來都是這樣,今天不是她探望的日子,所以隻要她出現在醫院裏,那就說明她已經察覺到我們盯上她了,也側麵說明,她就是那個牙儈,一定要第一時間架走她,她如今元氣大傷,早沒反抗能力了。”


    無雙應了一聲,他們知道我擔心的是什麽,付慧城去調查這些資料,很容易打草驚蛇,這個時候耽擱不得,二人衝著付慧城昂了昂下巴,立即結伴離開了。


    至於剩下的人,自然是要和我一起去家裏拜訪這位俞含之了,這件事情不急,小區裏麵人多,青天白日我們去了,保不齊吃不著羊肉還惹一身膻,萬一鬧出什麽動靜讓不明就裏的鄰居聽到,一通報警電話我們哥幾個吃不了兜著走,一個入室搶劫行兇的大帽子肯定是沒跑,反正隻要拿捏住了無根之人,不怕那牙儈跑路,所以我也沒挪窩,一邊喝茶,一邊翻來覆去的看手裏的資料,生怕疏漏了什麽。


    一下午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一直在三品軒裏消磨到晚上十一點多,期間無雙那邊沒有任何動靜,讓我大大鬆了口氣。


    眼瞅著月上中天,我一口喝幹茶杯裏已經涼透的茶水,站起身來衝著老白他們揮了揮手,笑道:“收網的時候到了,走吧,咱們去見見這位富家女吧,把咱折騰的死去活來,別哭了半天還不知道死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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