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另一茬兒?!


    海幫什麽時候成了大街上的算命先生了,誰想找就來找?


    神秘、特立獨行、不講江湖規矩、辦事有自己的一套準則……


    這就是海幫!!


    說實話,無論從哪方麵來講,海幫都算不上是很好相處的那一茬兒!


    這迴要不是得出海尋虛無縹緲的蓬萊島,路途艱辛兇險,我們真不想來這兒和他們打交道,想必但凡是玄門之人大約都是這樣的想法,這都能撞車,鬧出一個天大的烏龍,屬實有些出人預料,任誰都沒有想到!


    輪椅上的石老頭不知在想些什麽,行為舉止十分怪異,最開始衝著我師父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唿,這是掌事之間的彼此無聲交流對話,隨即他又頗有深意的看了鷂子哥和張歆雅一眼,緊接著細細打量起了我和無雙,仿佛我們身上的秘密在他眼裏完全透明一樣,偏偏又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任何高手的氣息,良久後,他才終於微微點頭,輕聲道:“有點意思,我說呢最近眼皮子直跳,先是天盟又冒了出來,到處發帖子,緊接著這又是禮官和擺渡人的傳人出世,什麽牛鬼蛇神都蹦出來了,看來我們海幫還真是有些閉塞了。”


    這僅僅是他的自言自語,沒有詢問的意思,更沒有刻意壓抑聲音,一言道破我們的身份。


    他身邊那兩個老人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灼熱了起來,不停的盯著我看,任誰都能瞧得出那眼神裏有考量的味道,讓人心裏發毛。


    我總覺得這不是什麽好事,又說不出什麽。


    然後,石老頭一揮手,雲淡風輕的吩咐其他人退下,將我們團團包圍的人立即撤去,他這才一指老白,讓老白過去幫他推輪椅,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正在幫他推輪椅那青年一陣猶豫,大概是擔心他的安全。


    “怕個什麽?”


    石老頭迴頭,瞪了那青年一眼,喝道:“小白當年流亡,在我家裏住了三年,也和我這個糟老頭子作了三年的伴,在我眼裏他和子嗣沒區別,難道他還會害我麽?”


    青年這才不甘心的退後。


    老白原本哭天搶地的表示親近,真到這時,卻反而懵了,眼中有些隱憂,下意識的迴頭朝我師父看了一眼。


    我師父不知在想些什麽,眉頭緊蹙,片刻後悵然一歎,對著老白點了點頭。


    老白上前,推著石老頭,在對方的指示下,從訓練場旁邊的一道小門鑽了出去,後麵竟然是一條冗長的走廊。


    一路上,我心神不定,總覺得這石老頭態度過於詭異了。


    當年老白被秦淮河花船追殺,無奈逃亡到這裏,整個過程他和我說的很細,我知道的也算詳盡,當年石老頭應該是看他實在是可憐才收留了他,往後說是作伴了三年,倒不如說是老白整整伺候了他三年,比一個貼身傭人都要盡心盡力,這石老頭本身也是個埋汰的主,用老白的話說,褲衩子硬的能立住,黑襪子能穿的腳底板在燈下油光鋥亮的,大概是老白伺候的實在是舒坦,最後他才給予了一丁點的庇護。


    倆人的關係,哪有石老頭說的那麽親近?興許老白對他是真的感激涕零,但石老頭對老白可就不好說了。


    一下子這麽表現,怪不得老白遲疑,事出反常必有妖,這石老頭在海幫地位不低,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胡思亂想間,我們來到走廊盡頭,鑽進了一間偌大的客廳裏,非常古典的中式裝修,旁邊還配套著臥室,有明顯的居住痕跡,想來是類似於安全屋一類的存在,石老頭最近應該就是在這裏待著,也不知發生了什麽,讓他如此深入簡出。


    兩個老人一直都是跟著的,一左一右扶著石老頭在羅漢床上坐下,這才招唿我們坐下,沏茶倒水,態度與之前截然不同。


    “我們閩南人嗜茶,最好吃的就是烏龍茶,你們嚐嚐我這茶的味道怎麽樣?”


    石老頭笑眯眯的招唿,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正好就在我身邊坐著,拉起我的手,像一個溫和的長者一樣問候:“很多年沒見到禮官出來行走了,既入了這一行,說明必定是有些成長了,不知道你家學學的怎麽樣呀?”


    我不認為這隻是閑說嘮嗑,再加上青竹此前說過的話,對這所謂的江湖心有忌憚,吃不準這海幫以前和我們禮官一門是不是有什麽瓜葛,不知深淺,沒敢胡說,扭頭看了我師父一眼,見我師父點頭,這才說隻是學了一點皮毛。


    “一點皮毛也不錯了,禮官的東西可不好學。”


    石老頭點頭,緊接著又問:“那《萬葬經》呢?看過沒有?四篇裏,你能看懂幾篇?”


    這不算什麽意外的事情,當初我師父都知道萬葬經,這石老頭深不可測,必定也是知道的,我隻是不知該不該實話實說,於是又看向我師父,見我師父點頭,才如實說目前隻能看懂天人三葬和五行伏藏。


    “那天官巨闕呢?”


    石老頭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急促了起來:“這部經書你能看懂多少?”


    “看不懂。”


    我說:“後麵的祭文太深奧了,我大概是道行不夠吧,但上麵既然說是天官巨闕,想來,恐怕那是天官的門道了,我目前大概知道該怎麽走到那一步了。”


    “喔,不錯不錯。”


    石老頭身子向後靠去,優哉遊哉的把玩著手裏的茶器,不再多問,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半響,才用手指一點他身旁的兩個老人,笑著對我師父說道:“我這兩位老兄弟一直在透過攝像頭看著那處場子裏的事情,他們跑來對我說,張道玄來了,起初我還不信,畢竟張先生當年急流勇退,很多年都不出來行走了,沒成想竟然是真的,你我雖未謀麵,但我早就見過你的照片,如今見到真人,比照片裏更加豐神如玉呀,也比我想象中更加不拘一格,竟然收了一個禮官做道門弟子,看來,這次出山,隻怕也是為了你這弟子吧?”


    我師父素來不喜歡和人拐彎抹角的說話,直截了當道:“寒暄完了,我們的事情先不說,不如先說說另一茬人吧?你說也有熟人來找你,把我們當成了他們,我倒是很好奇,這些人又是什麽人呢?!”


    “最近這海邊很不太平呀。”


    石老頭輕歎,這迴倒是沒有藏著掖著,如實說了這件事的因果始末。


    原來,他一直在等著防著的這個熟人,竟然是個老黃皮子!


    用他的話說,他與這老黃皮子有一鬥煙的交情。


    事情大約得從五六年前說起,這老黃皮子本不是在閩越這一帶得道的,而是從江西逃來的,當年他的子嗣潛入農家偷吃了人家的雞,結果被逮個現行,雞主人也是個混不吝的角兒,絲毫不管這黃皮子打不打得,一通棍棒下去,小黃皮子一命嗚唿。


    黃皮子這種東西最是記仇了,打死小的,老的自然要出來找場子報仇,於是潛入那家人中,臥在人家孩子的床頭,一股腦兒把孩子的精氣吸了個七七八八,那孩子自那以後,便隔三差五的生病,今天感冒,明天上火,去醫院看,醫生說這是免疫力差,卻尋不到病根兒,無處入手醫治,沒過多久,那孩子便在一場禽流感中患病去世了。


    本來吧,那一家子誰也沒往別處想,可擱不住鄉裏鄉親的私底下說,平時好端端的一個健壯小子,怎麽就忽然免疫力差了?禽流感雖說危險,但也不是無法醫治,隻要沒有特別危險的並發症出現,多數都是可治愈的,這家人經濟條件也不錯,帶著孩子大小醫院的好大夫沒少找,最後怎麽就說沒就沒了?這當中恐怕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作祟。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


    家裏的獨苗兒沒了,這一家子本就無法接受,一聽這情況,也覺得怪異,就跟打架紅了眼似得,說什麽也得揪出個一二三四來,他們家離龍虎山極近,這夫妻二人平日裏就信道,與觀裏的道士關係極好,二話不說,直接上山請出了龍虎山的道士。


    玄門裏的人都知道,道家絕大多數是平和的,可唯獨二者例外,一個是龍虎山的天師道,一個便是江蘇的上清茅山道,茅山傳人如今多不可見了,但龍虎山的道士可是經常行走的,這些道士行事極為霸道,對害人的精怪幾乎是零容忍的態度。


    道士下山,掘墳看屍,隻見那十六七歲的孩子下葬三四月而屍體不壞,體內陰寒之氣極重,細菌都無法滋生,屍體幾乎成了冰塊,立即就知道是邪祟作祟,循著老黃皮子留下的氣息,一路摸到了黃皮子窩,二話不說,祭出法器就打,幾乎將一窩的黃皮子斬盡殺絕了,老黃皮子皮開肉綻,硬生生的奪路而逃,可那道士還是不放過它,滿天下的追殺。


    老黃皮子最後一股腦兒的逃到了這邊,其實打的主意和老白當初來這裏避難差不多,海幫的地盤,其餘玄門極少!


    興許也是緣分使然,這老黃皮子最後也來到了石老頭身邊,很是規矩,每日石老頭在屋前抽煙,老黃皮子就蹲在房頂上吸那飄出來的煙氣,亦隨著吞雲吐霧,二者從未有過交流,卻日日相伴,成了一對煙友。


    說到這裏,石老頭忽而看了李老頭一眼,兩個老頭來了一波眼神交流,而後方才說:“哪知,那龍虎山的道士竟然那麽霸道,最後硬生生的追殺到了海幫的地頭上,並直接撂下話,與海幫秋毫無犯是因為海幫素來行的端走的正,若是海幫庇護害人的精怪,那就與邪道無異,也不用再說什麽井水不犯河水了,必定殺個血流成河。


    你說說,我總不能為了一個避難的黃皮子真和龍虎山動手吧?旁人不知道,張先生難道不知?那龍虎山上現在還有一個老天師呢!


    於是,我狠狠心,便將那老黃皮子驅逐了。


    這黃皮子,最後去了陰人客棧。”


    這下子,我也坐不住了,看了李老頭一眼,李老頭也苦笑著點了點頭,承認確實有這麽一樁事,為這事,還被那老天師給推演了,差點就被找到真正位置,挨一通暴打。


    事情到這,好像就全明白了……


    陰人客棧被水王爺騙開大門,裏麵的東西全放出來了,現在都跟著水王爺混呢,那隻老黃皮子也不例外!


    而這一趟找尋神秘的海外蓬萊山,並非隻有我們一家,水王爺也在找,而且,真說起來,我們還是沾了水王爺的光,才知道楊玉環這一樁子事,有了現在這些線索。


    那麽,我們能想到出海要找海幫,水王爺就想不到?


    前陣子這黃皮子就來了這裏!!


    隻不過,我們是人,他們是不幹淨的東西,我們請海幫,頂多被拒絕,大不了被臉上啐一口花露水,但它們可不成,海幫對這些東西還是厭惡的,就像是天敵一樣,果真找上門來,隻怕得被海幫全拍死!!


    於是,有那老黃皮子引路,跟著水王爺的那些邪祟一股腦兒摸向了石老頭,企圖來個挾天子以令諸侯……


    石老頭攤了攤手,歎息道:“幸虧我老人家辦事謹慎,不然可就要栽跟頭了,這些年海幫的仇家也不少啊,為了避免被尋仇,我都搬到外麵住了,而且每次迴家前,都得好好觀摩一下四周才進門。”


    看著這老頭子那無奈樣,我更無語,心想您老人家到底是幹過什麽事兒呀,才能把日子過得如此雞飛狗跳?


    別說,就這習慣,老白都不知道,那黃皮子更不知道。


    一茬兒精怪邪祟蹲在村口,就等著石老頭迴家。


    石老頭隔著大老遠就察覺到了,細細一聽,那老黃皮子正得意洋洋的說它們的計劃,鼻子都氣歪了,心想當年給你的煙全他娘白抽了?整個就是一忘恩負義的白眼兒狼!


    不過,石老頭沒多聽,嚇得匆匆忙忙就逃了,因為跑得匆忙,大黑夜的又看不見路,也不知哪個缺德鬼竟然把路上的井蓋給偷了,他一頭栽進了裏麵,腿都摔折了……


    石老頭一輩子混江湖,什麽時候幹過這麽丟人的事兒?等手下把他從下水道裏拎上來的時候,整個人臉都綠了,發誓要弄死那黃皮子,帶了一票人衝了迴去,結果,老黃皮子沒蹲到他,早早就離開了……


    石老頭心知那村子早已不安全,他畢竟在那住了那麽久,村子裏的人都是他熟人,於是就把人全轉移走了,然後從六六九八裏換了服務生和他們的家人進去喬裝村民,設下了一個局,坐等黃皮子再次上門,騙到這地兒,一股腦兒的坑殺之!


    訓練廳裏的那些漢子不過是開胃菜,四周的暗門裏還藏著許多好手呢!


    結果,老黃皮子沒上門,我們這一茬人倒黴催的撞進了人家的包袱裏……


    “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其實就是你們時運不佳……”


    石老頭說道:“不過話又說迴來了,看你們這樣,似乎那老黃皮子也是你們的對手?這一趟你們目的一樣,也是來這借人借船?”


    我師父點頭:“不錯,我們要出海,而且……一定要快,水王爺已經早早動了,若是被他們先得手,我們肯定是沒機會了。”


    “原則上來說嘛,你們的事情我們海幫不參與,這是規矩,規矩就是規矩。”


    石老頭將茶一飲而盡,茶杯“啪”的拍在桌子上,目光熠熠的看著我,淡淡說道:“除非,這件事和我們海幫有關,那就是我們海幫的事情了,出人出力,這都沒有任何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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