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呀!”


    安如神色間閃過一抹迷惑,輕聲道:“那時候我就是覺得心跳速度變得非常快,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馬上就要發生,因為太緊張了,所以直接就出手了……”


    說此一頓,她頗為疑惑的問我怎麽了,對於我會關注這個事情有些好奇。


    從始至終,我的視線一直就沒離開她的臉上,發現她神情不似作偽,一時間更加疑惑了。


    僅僅是直覺嗎?


    如果說,直覺讓她感覺到我在靠近,那她出手刹那給我的震懾力是不會作假的,這是我內心最直觀的感受,難道這種震懾力也是緊張下的潛能爆發嗎?


    我神色怪異,眼前的安如與那時的她幾乎是判若兩人!!


    嗷吼!


    這時,一道憤怒的咆哮聲忽然從村子裏傳來,正是那馬六指的聲音。


    緊接著,我腳下的凍土“噗”的一下子炸裂開來,埋在土中的椴木棍子向上彈出一截,長度約莫與成年人的手指差不多。


    這僅是個開始。


    緊隨其後,在這根蹦出來的椴木棍子左側,一個土包裂開,又一根椴木隱隱冒了頭,不過並沒有彈出太多。


    剛剛平靜了一些的鬼老頭見此一幕立即跳腳,滿是破洞的臉皮子“嘩啦啦”的抖動著,麵色不善的看著我:“小子,這就是你說的陣法?到底靠不靠譜呀!”


    他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這些椴木柱子就是此陣的關鍵,如今忽然跳出來,由不得他不害怕!


    其實我心中也是頗為驚訝,沒想到馬六指這麽快就采取行動,不過倒是沒鬼老頭這麽驚慌。


    至少,短時間內馬六指還是出不來的。


    跳出來的這根椴木在村口木門正中,從方位上來講,處於我布下的先天八卦陣的坤卦位置。


    看椴木柱子的彈出規律,應是自坤卦位置起始左行,用我們的專業術語來說,這表示冬至一陽初生,起於北方,正是先天八卦陣陽陣的行炁方向,而陰陣的行炁方向則是坤卦右行,表示夏至一陰初生,起於南方。一寒一暑,可以理解為是太陽的在一年中的圓周運動,也可以理解為陰陽交替更迭。


    椴木按照陽陣行炁的方向依次彈出,這說明陽陣的行炁路線並沒有被打亂,仍舊按照原來的規則在運行,也就是說,馬六指並未在陣中找到真正的破解之法,隻是在用暴力猛轟,若是他果真捕捉到行炁的路線,破陣得當,這些釘在地上的椴木理應直接焚毀,亦或者雜亂無章的彈出才對。


    不過,暴力猛轟也是有用的,正所謂一力降十會嘛,打台球人家還講究大力出奇跡呢,隻是這個過程就比較漫長點了。


    我在村子裏釘下三百六十根椴木棍子,這是采取老祖宗的農曆紀元法,按照一年三百六十天來下手的,按照馬六指這個破解方法,他非得按照陽陣行炁方向,把這三百六十根椴木棍子全都轟出來才行,每根棍子長兩尺三寸,也就是將近七十公分上下,他每一次出手才能轟出一指長而已,不是我小看他,哪怕他精力再旺盛,想做成這件事情恐怕也得累個半死!


    鬼老頭聽了我的話,稍稍平靜一些,斜著眼問我:“我們還有多長時間?”


    我暗自盤算一下,就說,如果馬六指能像現在這樣,一刻不停的轟下去,至少得一天一夜能完全破陣,倘若他中間休息,時間比這個還長!


    “那還等什麽?你也別在這疑神疑鬼了,趕緊上路!”


    鬼老頭立即吆喝道:“別忘了,你的陣法能困住它們,可生路斷絕的林子裏對你來說也是個天然陣法,耽擱不得!”


    我想了想,也是這麽個道理,而且三神廟中似乎還有不同尋常的機關,想找到那張與馬六指休戚相關的床恐怕也得費一番手腳,這麽一算,留給我的時間還真的不是很充裕,便不再盯著安如尋根問底。


    “興許還是和她那古怪的身體有關係吧,若她真有馬六指那份實力,哪還會被這麽欺負?果真對我心懷不軌,有的是機會弄死我。”


    最終,我也隻能如此安慰自己,深深看了對方一眼,對方卻不明所以,反而衝著我微笑,我徹底沒了脾氣,緊跟在鬼老頭身後,一頭紮進了廣袤的大山中。


    因為馬六指的蘇醒,林中煞氣大漲,生路斷絕,我在村子裏時對此感受並不深刻,畢竟那裏怎麽說也是曾經山龍準備入首的地方,倒不至於被煞氣侵蝕,可當我真正踏入林中的時候,這種感受就變得分外清晰了。


    這裏更加黑暗了,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若不是安如他們對此非常熟悉,恐怕就是他們走進來都得迷失。


    沒過多久,我就開始變得口幹舌燥起來。


    這自然不是因為熱,或者是口渴,實際上是煞氣衝了心竅,導致心頭火起,與人在生氣暴怒時口幹舌燥是一個道理。


    我擔心再次中招,立即手捏五雷印,嚐試庇護自身。


    可惜,這仍舊沒有什麽用。


    鬼老頭一路上絮絮叨叨,這老東西大概是歲數大了,話確實有點多,擱平日裏也不算什麽,有工夫的時候,我甚至都會和他閑說互懟幾句,可如今這些話落在我耳朵裏,就像是困倦的不行時有一萬隻蚊子在耳朵旁邊“嗡嗡”叫個不停。


    我一下子變得暴怒起來,腹中地靈珠顫動,喚醒天官刃,差點一刀把鬼老頭活劈了,嚇得對方下嘴唇“撲棱棱”的顫抖著,頻率高到驚人,我都不知道這算是哪門子特技……


    最後,是安如的一把拉住了我。


    走入這裏,她的手不似平時還有體溫,反而冰冷的嚇人,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感覺像是貼在了冰塊上一樣。


    一股涼絲絲的氣息從對方手中滲透過來,讓我大口喘著粗氣平複下來。


    其實我心裏很清楚,這是受了煞氣的影響,但就是無法控製與按捺,雙目熾熱,眼睛紅嗖嗖的看著四周,仿佛黑暗中的任何東西都是我的生死大敵。


    “這樣不行的。”


    安如頗為關切的說道:“你和我們不一樣,這些煞氣雖然也會讓我們隱隱有迷失之感,但至少影響要輕微很多,你不一樣,這才走了一半,在這麽下去,恐怕你會失了神智……”


    失了神智?


    我嘿嘿幹笑起來,這怕是往好聽了說吧,煞氣衝身,我會變成六親不認的瘋子。


    我原以為憑借著道門的手印能扛住,實際上,這裏的煞氣濃重程度遠遠超乎我的想象,難怪青竹不肯踏足!


    “實在不行的話,讓小咪陪你撤迴去吧!”


    安如猶豫了一下,說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再試一試!”


    我沉思片刻,撒開安如的手,盤坐下來,輕輕閉上眼睛,但心頭躁動不堪,始終無法徹底安靜下來。


    我手捧百辟刀,使得地靈珠蘇醒,同時輕聲誦念道:“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失!”


    每一句口訣誦出,腹中地靈珠便輕輕顫動一下。


    這是道家八大神咒之一的淨心咒,我曾見我師父做早晚功課的時候用過此咒,他說這能排除雜念,安定心神,使凡心入於冥寂,反觀道心,可修的清淨,並有一些保護魂魄的作用,此時我用來扞衛心神,防止被煞氣衝體瘋掉。


    淨心咒和淨身咒一樣,非凡俗所能涉及,需要道家子弟實證實修來的靈氣作為根本。


    八大神咒博大精深,在我剛剛觸及胎息時,根本觸碰不得,從東胡古墓出來,有了長足的進步,這才隱隱觸碰到門檻,不過我估計也隻能用淨心、淨身、淨口這三道最為簡單的神咒,而且此前我根本就沒有練習過,眼下這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迴。


    若我師父在這裏,恐怕又得說我莽撞了。


    第一次動用八大神咒,並非小事,一旦哪裏出錯,可能會萬劫不複,尋常道童學習這些的時候,基本都有師父陪護,若不是如今萬不得已,我根本不想觸碰這些,同一天裏兩次動用從未接觸過的神咒,還是在煞氣侵身的情況下,懂行的都會說我是在深淵上走鋼絲。


    興許是我命不該絕,絲絲涼意在我身上彌漫開來,那股燥熱和衝動漸漸收斂許多,可仍舊沒有完全消失。


    我長長唿出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這一刹那,我忽然很想念我師父和鷂子哥他們,也不知道我師父現在怎麽樣了,前番跟著他們穿行在陰陽之間的禁地,總是會不斷依賴著他們,倒是可以像個愣頭青一樣橫衝直撞,如今隻剩下自己身陷困境,為求活命,無論是禮官的本事,還是道家的手段,肚子裏的那點牛黃狗寶一股腦兒的全逼出來了,哪怕有些隻是理論,也不得不拿出來賣一賣,大概真像一些雞湯說的,絕境使人成長吧。


    “現在我大概能算得上是個道士了吧?不管如何,為了我師父,我也得走出去。”


    我暗自為自己打氣。


    一隻冰涼的手忽然抓住了我,是安如。


    我扭頭,卻看不清黑暗中她的神色,但她手上傳來的絲絲涼氣倒是與淨心咒帶給我的清明頗為相合,二者結合,雖說不足以完全與煞氣對抗,但至少不會讓我喪失理智,就是有些毛手毛腳。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做什麽指引,幹脆也就不說話了,默默跟在他們身後,在黑暗中蹣跚前行。


    在這樣冰冷枯寂的世界中,時間觀念都變得格外模糊了起來,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隻是知道自己的雙腿已經走的麻木僵硬了,這時候,鬼老頭忽然停了下來。


    “到了。”


    他默默看著前方。


    黑暗中,一個龐然大物縮在陰影裏,猶如一頭怪獸一樣臥在山下。


    走到近前,方能看出這座三神廟與尋常的小廟不太一樣,完全是切割的四四方方的青石堆砌起來的,除了房頂,其他地方未用一磚一瓦,正是因為如此,它才能在漫長的歲月中保存的極為完好,門窗看樣子是翻新過的,鐵築的大門上掛著一把“凹”字形的鎖。


    鬼老頭一到這裏,立即捂上鼻子,大唿說空氣實在是太汙濁了……


    想來,應該是門神土的氣味還在吧。


    我笑了笑,仔細打量著眼前這把鎖,鎖體極為厚實,看樣子是黃銅與精鋼打造而成,靠暴力根本無法破壞。


    而且,這擺明了就不是現代的鎖,應該是個有意思的古物。


    至於鎖孔,那就更有意思了,呈一個“工”字形。


    鬼老頭湊在一側看了一眼,撇嘴說道:“砸窗戶吧,這鎖弄不開的,打三神廟建起來就有了,一直用來鎖門,鑰匙就是一個薄鐵片,不懂的人給他鑰匙都開不了,以前村子裏有人拿錘子砸過這玩意,根本砸不壞!”


    用精鋼和厚實的黃銅打造的鎖體,你能砸開才怪!


    我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兩側的窗戶,都是鐵窗,估計要砸開那鐵窗,還不如直接撬鎖呢。


    實際上,這鎖就是一個簡單的迷宮鎖。


    這大概算是古代機關術中最低端的機關鎖了,和複雜的三巴掌鎖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那種鎖內部機關環環相扣,根本撬不開,需要用鑰匙打開第一道機關,然後用力掌擊鎖體三次,震開第二道機關,鎖才能打開,除非有鑰匙,或者用現代的器械來鋸,否則根本無解,以前有一夥盜墓賊遇上了這種鎖,幾人輪番上陣,鋸了六七日才鋸開。


    至於這種迷宮鎖,實際上就是內部鎖道很複雜,像是迷宮一樣,裏麵有個撞針藏在最深處,鑰匙必須得從鎖眼的正確位置伸入,才能夠得著那撞針,然後自己挪對一下,用鑰匙上的孔洞掛住撞針,輕輕一拉就開了!


    似眼下這把鎖,鑰匙應該從“工”字形的鎖眼上邊右側伸入,一杆子捅到底就掛住撞針了,哪有鬼老頭說的那麽玄乎。


    我看安如的耳朵上掛著細細的耳環,便要了過來,將之捋直,在頂部掰出一個小勾子,立即從鎖眼伸了進去,很快就找到了那根撞針,輕輕一拉,迷宮鎖發出“哢嚓”一聲脆響,從門環上掉了下來。


    “有手藝啊!”


    鬼老頭驚唿:“你到底是個道士還是做賊的?”


    我笑了笑,推開了鐵門。


    裏麵有昏黃的光芒閃爍著,一個巨大的供台上,放著數斬油燈,以至於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怪怪的味道,上方便是神龕,裏麵盤坐著三尊塑像,想來便是冉族祭拜的三神了。


    供台下方,一左一右跪坐著一對童男童女,麵朝鐵門……


    準確的說,這對童男童女赫然是兩個大活人!!


    當我推開門的刹那,他們同一時間嘴角微微勾起,衝著我露出一個詭異萬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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