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


    此時,我的內心早就沒有這種東西了,同伴一個接著一個倒下,怒火早就讓我忘乎一切,隻是定定望著已經站在我麵前這具不化骨。


    我想,此時我的眼中一定壓抑著無盡的怒火,如果我能動彈的話,一定會義無反顧的撲上去,哪怕明知道自己不是對手。


    其實,我有點弄不清這具不化骨的狀態,要說它有神智,可它的行為與野獸別無二致,可要說它沒神智,此刻它目光中的揶揄太明顯了,就像是一尊巨人在俯瞰地上的螞蟻一樣。


    哼哧,哼哧……


    沉悶的喘息在墓室中迴蕩,對方如大活人一樣有唿吸,胸膛起伏,但噴出的氣息帶著一股鹹魚味,令人作嘔。


    注視我片刻,這具不化骨似乎對我這個祭品很滿意,手指在我臉上輕輕滑動,指甲鋒利冰冷,像刀片一樣,所過之處立即割開皮肉,殷紅的鮮血滾滾落下。


    對方似乎意圖用這樣的方式壓迫我,欣賞我最後的恐懼和掙紮。


    可惜,它注定失望。


    這也徹底惹惱了它,眼中的揶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木然,低吼一聲,腦袋一探,朝我脖頸狠狠撕咬過來。


    “哼哼……”


    低沉喑啞的笑聲忽然響起。


    這一瞬,我終於動了。


    或者說,根本就不是我在控製自己的身體,那種感覺很怪異,我有視覺、嗅覺,能通過自身感受到周圍的一切,可偏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一股神秘的力量駕馭著我的身軀,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起,狠狠一記耳光甩在不化骨的臉上。


    啪!


    這記嘴巴子太清脆響亮了,抽的結結實實,不知使了多大氣力,就算是不化骨的強橫身軀都瞬間被扇歪了嘴,連連後退,一時滿含忌憚的盯著我。


    “我”聳了聳肩膀,活動了一下骨關節,徐徐站起身來,張嘴之時,口中發出的卻是略帶嘶啞的男聲:“嗬,這一覺終究是睡了太久,都快被遺忘幹淨了,什麽樣的貨色都敢在我麵前蹦躂!”


    這主的口氣太大了,似不化骨這般粽子裏的戰鬥機,居然成了跳梁小醜一樣的存在了,牛皮吹的震天響。


    “小子,看好了,你手裏的家夥應該這麽用!”


    控製我身軀的那位再次開口,明顯是在和我說話,他舉起天官刃,直指對麵的不化骨,左手並指在天官刃上一捋,上麵凹凸不平的鐵疙瘩劃破手指,留下一道血痕。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貌不驚人,與燒火棍差不多的天官刃此時竟然有了反應,內部傳來了“哢哢”的聲音,倒像是現代的機械在運轉,上麵的那些鐵疙瘩像鋼琴家指尖的黑白鍵一樣此起彼伏的波動著。


    這樣的場麵實在是有點顛覆人的認知,有點像墨家的機關匣,但明顯結構更加複雜,而且極其精巧,如果不是這位神秘人將之喚醒,單純的用肉眼根本看不出天官刃是無數的細小零件組合起來的……


    這樣的工藝,隻怕在現代都難得一見!!


    每一塊細小的零件在變化、翻轉,最後伴隨著“鏗”的一聲脆響,那些細小的零件在經過多次的組合後,赫然結合成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刀!!


    而且,這把刀我見過,正是那位末代天官手裏的百辟刀,碎裂後湧入天官刃消失不見。


    這些事情很難解釋,信息量太大,一時間,我覺得自己想象力完全不夠用了。


    不過,這把百辟刀始一出現,不化骨明顯慌了,低吼一聲,掉頭就跑……


    這是典型的有心理陰影,未戰先怯。


    我大概能判斷,不化骨可能有模糊的意識,並不清晰,當年是那位末代天官把他葬在了這裏,偏偏我手中的這把龍形百辟刀又是那位末代天官的貼身佩刀,所以……


    不化骨慫了!!


    “想走可就走不了嘍,我答應了這個小朋友要剁了你,做不成的話以後人家可不會把身體借給我了。”


    神秘人自言自語的,十足就是個話嘮,現在是在拚命,哪那麽多話?眼瞅著那具不化骨都鑽進我鑿出的盜洞裏了!


    不過,磨嘰半天,對方好賴還是動手了!


    瞬息之間,我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有種腎上腺素在狂飆的感覺,彈指間就恢複正常,這時我人已經站在盜洞前了!


    我和不化骨的處境在這時完全置換。


    前不久,他把我從盜洞裏甩了出來,如今,神秘人又揪著他的腳脖子將之從盜洞裏拖拽了出來,可他卻沒有絲毫的抵抗意誌,雙手抱頭直接蜷縮了起來,口中發出“吱吱”的怪叫聲,一副認命等死的樣子。


    “裝可憐也沒用,這一次……總該了結了!”


    神秘人輕輕一歎,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百辟刀。


    嗡!


    這一刹那,在我腹腔中的地靈珠顫動,與百辟刀共鳴,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升起,我覺得自己整個人就像是紮根在了大地上一樣,我的雙腿就是根須,正不斷從地下攫取養分,渾身上下力量充沛,仿佛一拳頭能打碎千鈞巨石一般,百辟刀上更是泛起絲絲縷縷的霧氣。


    噗!


    手起刀落,一顆大好頭顱“骨碌碌”的滾落出去。


    最開始的時候,這具不化骨的屍體還保持著與人相似的模樣,不過也就是片刻的工夫就變成了一具幹屍,黑青色的幹皮繃著骨頭,格外猙獰。


    這就結束了?!


    我有種不真實感。


    這具不化骨折騰的我們死去活來,差一點就全部都交代在這,結果撞上占據著我身體的這位,從始至終就沒有反抗過,如待宰的羔羊一樣,伏地靜候斬首。


    “太久沒有活動了,稍稍動彈一下竟然這麽累。”


    神秘人輕聲自語著,他的聲音確實充滿了疲倦,就連控製我的身體都有些力不從心,腳步沉重,抬腿都不利索,在地上拖行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他是直奔著墓室中心的黃老機關去的,垂頭定定看著圓形上的六芒星,然後用百辟刀默默割破手掌。


    鮮血墜落在圓石上,猶如滴在蠟紙上的水珠兒一般來迴滾動,紛紛落入六芒星的凹槽中,在其中湧動推進,鮮血與紅色的顏料結合在一起,有種莫名的和諧感,待六芒星的凹槽溢滿時,裏麵的鮮血“滋滋”全部滲透了下去,連帶著那些紅色顏料都消失了。


    巨石中有轟鳴聲響起,很快,裂痕如蜘蛛網一樣自巨石中心開始向四周蔓延,整塊巨石徹底碎裂,“嘩啦啦”的塌陷了下去,露出一條漆黑深邃的甬道……


    做完這些,神秘人愈發的疲憊了,“哼哧哼哧”直喘粗氣,右手一鬆,百辟刀“叮當”墜地,眨眼的功夫又變成了那根黑乎乎的燒火棍。


    “小崽子,再見了,這筆買賣我很滿意。”


    神秘人輕聲嘀咕著。


    “你……是誰?”


    一道聲音自身後響起。


    神秘人身軀一震,扭頭看向身後。


    我師父不知何時醒來了,麵色依舊蒼白,嘴角還殘留著血跡,但眼神清亮,默默與“我”對視著。


    “嘿,無名無姓,一道孤魂野鬼罷了,道長莫問,莫問,哈哈哈!”


    神秘人借我之口仰頭大笑:“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走也!”


    下一刻,寒冷如潮水般自我體內退去,我終於能感覺到自己身軀的存在了,陣陣乏力感襲來,兩腿一軟,癱坐在地。


    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狼藉的墓室,鷂子哥在悶哼,老白四仰八叉的躺著,時不時還抽搐一下,張歆雅暈厥在一側……


    不過,他們應該是受了重創,沒有生命危險。


    唯一不容樂觀的,隻怕是……


    我艱難爬起,在墓室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尋到了稚娘,然而,她隻剩下了一具無頭的身軀。


    “我這個人最怕欠別人的,可自從攤上這事兒,我欠的反倒是越來越多了,欠別人的後半輩子還有機會還,可欠你的……倒是讓我怎麽還?”


    我歎息一聲,想著與稚娘初見時的雞飛狗跳,再到後來的慢慢接納,悲傷談不上,就是心理空落落的,虧欠的慌,盯著她的身軀看了片刻,我琢磨著總不能就讓她躺在這火葬墓裏,彎下身子準備將她扶起,想法子帶離此地。


    然而,就在我雙手觸及她胳膊的刹那,稚娘的身上衝起大片的光輝,殘軀潰散,變作漫天的光雨落下,轉瞬之後,一個近乎透明的人影出現在我麵前,依稀可見一張傾國傾城有如夢幻的容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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