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有月。


    清冷月光被白雪反射,世界並不黑暗。


    金滿倉給離塵山祖師進了一炷香,然後告辭離塵觀,陸北送到了大門外。


    金滿倉本來想將懷中萬兩金票都扔進功德箱裏的,想到很多高人一向視金錢為糞土,萬一惹惱了高人,得不償失,好不容易跟陸道長建立的友誼橋梁,容易坍塌,便忍住了掏錢的手。


    對於他來說,這次來到離塵山,注定一生難忘,他迴過頭來脫口說道:“高人留步吧。”


    “不用再叫我什麽高人了,說來慚愧,我就是一個尚未領悟大道,被大道拒之門外的普通道士,你快下山吧。”陸北被冷風一吹,思緒凝結,說的都是心裏話,他真的無法融入這個世界的修行體係,也因此擔驚受怕,生怕哪天來個修行大佬,一劍把他砍了。


    金滿倉認為陸北在謙虛,這樣的高人如果都沒有領悟大道,自己跟螻蟻還有什麽區別。


    且不說那雙目中透射的大道之光,讓人無法直視,隻說院子裏那香爐,鋤頭,籮筐,隨便哪一樣放在門派裏,都是鎮門之寶。


    一個能夠將仙水當普通茶水招待客人的人,必然是深不可測的高人,似乎就連此刻的微笑,都飽含著深刻意義,隻是以自己現在的修為,是無法參悟透陸道長嘴角那抹弧度的。


    陸道長既然如此說,定然是不願意被人叨擾,自己也要知曉好歹。


    “在下明白了,高……道長放心。”金滿倉左手握著保溫杯,堅定地對陸北點了下頭,然後轉身下山。


    陸北此時有些餓了,想迴後院廚房吃東西,望著手握保溫杯的魁梧漢子,覺得這人還不錯,便客氣道:“以後常來啊。”


    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


    金滿倉聞言停下腳步,迴頭仰望高人。


    白雪飄零,月下青袍。


    一點寒風拂青絲,一聲常來催人淚。


    竟有一種想跪下去的衝動。


    金滿倉雙眼充滿晶瑩之水,一行熱淚止不住流下。


    高人讓他常來,說明他擁有了大機緣。


    “世人都在追尋大道,而大道卻出現在了我眼前,我,金滿倉,要發呀。”金滿倉緊握保溫杯,昂首挺胸,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風雪的山路中。


    一行腳印,被風雪吹過,無痕無跡。


    ……


    金滿倉走後,陸北感覺輕鬆不少,隻希望對方不要把‘有空常來’這種客套話當真。


    翌日。


    他十一點就起床了,照常刮獎,得到一箱方便麵,兩箱火腿腸,還有一套唐詩宋詞元曲的限量版。


    他打算繞著離塵觀走一圈,然後再去前殿。


    目前觀裏隻有他一個人,需要把人氣帶到離塵觀的每個角落,免得被孤魂野物占去地方。


    而且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長生之道已有了新想法,離塵觀的防禦監察係統,目前進度隻有一半,也需要更新了。


    走出屋門,冷氣撲麵而來,他下意識將道袍裹緊一些。


    院內積雪很厚,空中大片雪花還在飄灑,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大雪已經下了幾天,剛立冬就下雪,在漁陽縣還是頭迴見。


    離塵觀後院是生活場所,有六間小房,廚房、柴房、倉房、臥室和ktv包房,還有個空置廂房,院子左邊角落裏有口水井,右邊是一棵梧桐樹,下麵放著一個石桌棋盤。


    以前師傅還在的時候,會跟師妹下棋,師姐在廚房做飯,自己在旁邊指點江山。


    挨過不少揍。


    陸北確實還有個啥都不會的師傅,並沒有完全欺騙金滿倉,隻是老頭吃不了修行的苦,說是去紅塵渡劫,結果一去不複返,如果不出意外,孩子應該已經上私塾了。


    師姐是梁國長公主,修行無果,隻好迴家繼承王位,小師妹也跟著逍遙快活去了。


    如今這裏少了些人氣,看起來有些空蕩蕩,梧桐滿樹銀白,棋盤上也蓋滿了雪,隻有他古舊的青袍寂靜地走過院子。


    青袍,白雪,冷風。


    ……


    進了前殿。


    陸北衝著祖師法相道了聲早,那高大的法相好像在說:我餓了,來根香。


    他便翻出一炷香,用一次性打火機點燃插入香爐,嘟囔道:“祝你身體健康。”


    盯著祖師法相看了一陣,陸北揮手散出一陣彩光煙花,祖師手上的ak立馬變成了加特林。


    這是陸北研究自己的力量特點時候,發現能夠將力量附著在恰當的物品上,相當於修士們的符籙,就給祖師像換成了ak,萬一有什麽妖邪強盜打進來,祖師像會活動筋骨,突突一梭子保護自己。


    今天給加強一下。


    這是陸北建造防禦監察係統的主要手法,需要一定的想象力。


    他稱之為:激活。


    現在離塵觀很多東西都被激活了。


    院子裏很多地磚被激活成地雷,大香爐成了超級炸彈,房頂飛簷上四處的飛禽走獸雕像,其實是攝像頭,觀察四周情況。


    給祖師上完香,陸北便忙自己的去了。


    屋子裏六台電暖氣二十四小時啟動,即便外麵寒冷刺骨,殿內也溫暖如春。


    “小鬧小鬧,來點音樂。”陸北衝著香案上的智能音箱說道。


    音樂響起。


    “你在他鄉還好嗎……”


    “換一首。”


    “天邊飄過故鄉地雲……”


    “換一首。”


    “我多想迴到家鄉,再迴到她的身旁……”


    “小鬧小鬧,關機。”


    陸北不想迴到她的身邊。


    “好的,祝您生活愉快,期待您再翻我的牌子。”


    這個智能音箱是穿越後第八天刮獎來的,質量不錯,遭受過幾次暴力摔打,依然音質清晰,禮貌有加。


    別問為什麽不用電,問就是空氣能。


    別問為什麽不用網,問就是量子力。


    他仔細看了看掛在牆上的九塊液晶屏,上麵的畫麵是離塵山九個方向,除了四麵八方,還有個上方,仙俠世界,天上往往是危險的。


    即便陸北不再,攝像頭捕捉到異常情況,也會傳輸畫麵到陸北的智能手表上,就像之前發現金滿倉那樣。


    萬事如常。


    一日光陰,眨眼而過。


    陸北放下一本被翻爛的,名為《剪燈新畫》的漫畫書,完成了今日鑽研長生之法的苦差事。


    看來從本質上,他依然是那個熱愛硬盤與藝術的好少年。


    他走出正殿,望著前院中央雕刻著蘑菇雲的大香爐,上麵蓋著厚厚的白雪,顯得淒涼無比。


    繼而,他將視線投向遠方,滿眼是蒼茫茫一片白色。


    風依然刮,雪依然下。


    陸北覺得今天又是毫無收獲的一天,便安慰自己:“雖然我宅了一天,但是我的靈魂忙個不停啊。”


    都怪這雪天,逼著人懶惰。


    就在他要返迴後院休息時候,發現遠方野山頭上隱約有火色。


    “起火了嗎?”他皺起眉頭嘟囔道。


    然後連忙去殿裏取出一個單筒十五倍望遠鏡,拉長筒子往火色方向看去,隻見到焦黑一片,貌似有個人影在火裏。


    為了弄清楚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隻好架上天文望遠鏡。


    這迴看清楚了。


    有個盤膝坐地的白衣女子在彈琴,周圍的火焰時而旺盛,時而暗淡,還有一隻長尾巴野豬在火裏四處亂蹦躂。


    “真是沒素質,山裏麵吃燒烤,這火勢都要燒起來了,還有心情彈琴?”陸北心道。


    他不太想管閑事,收起望遠鏡,迴後院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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