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要是跟我爸在一起,恐怕就能征服整個天下了。”bobby的話語裏夾雜著濃烈的苦澀。


    自從林雨父親去世以後,母親開始了賭博,父親在公司的時候買了保險,賠付了一百多萬,但這一百多萬,母親沒有用來投資或做別的,而是用來賭博,澳門、香港、國外,母親混跡在全世界的各大賭場,錢輸光了就留在賭場打工,賺了錢繼續賭博。


    她想母親是愛父親的,否則不會在失去後連自己的人生也一並失去了。


    “林雨,你不要迴家裏來。”林雨母親在一個下著大雨的晚上給林雨發了一條信息之後便無影無蹤了。


    林雨大概猜得到母親又欠了賭債,但林雨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這次的賭債大概是個大數字,可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情,又怎麽會躲起來不管。


    林雨在第二天買了火車票,搭上了迴家的車。


    綠皮火車大概是上個世紀人們才會坐的交通工具,但林雨迴家除了這一趟車就再沒有其他的交通方式了。


    40個小時,狹小擁擠的車廂裏彌漫著酸臭味,火車上的作息時間規律的像是在軍隊,在出了學校以後反而對這種集體規律性的規則有了一些好感,大概是出於懷舊,晚上十點鍾熄燈,早上六點鍾檢票,規律的東西會讓人有安全感。


    全車熄燈以後林雨怎麽都睡不著,旁邊的大叔唿嚕聲震天響,下鋪的情侶擠在狹窄的床位上親親我我,上鋪外放著遊戲聲音不時的大聲說著方言,林雨坐在過道的窗邊看著外麵黑漆漆的風景,其實也沒有什麽風景可言,隻是除了惆悵和迷茫,不知道還可以做什麽。


    每當到站的時候,都能看到抱著孩子拎著沉重行李箱的母親,生活的重擔沒有幾個人是能夠幸免的,而即使這樣,母親還是會不時的給孩子掖掖衣角,眼神裏充滿了心愛和滿足。


    大概共情是人類特有的情感。


    她能夠感受到這些微妙的東西。


    還沒長大的時候她埋怨過母親對生活和她的拋棄,但成年以後,她的感知能力和理解能力越來越強,能夠充分感知到周遭的冷眼旁觀和溫柔備至,她開始理解一個東西——愛。


    她可以理解母親對父親的愛,也能夠理解她的種種。


    但每當被要債的討要到家門前,她依舊感到難過和憤慨。


    長途漫漫也終有到達的時刻。


    一下車新鮮空氣撲鼻而來,林雨有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人的欲望被降低到新鮮的空氣,是一種可憐。


    對一個城市的熟悉,來源於深深的歸屬感。林雨出站後環顧四周,哪怕是不認識的人,不認識的路,都能感到親切感。


    林雨站在車站的門口想了想,硬著頭皮打了一輛車迴家,抗拒,不安,擔憂,卻也還是要迴家的。


    但讓林雨驚訝的是,她家的家門連顏色都換了!


    有點吃驚的拿鑰匙開門,卻發現開不了!


    林雨懷疑自己走錯了,下了樓看了看,嘴裏念叨著:沒錯啊。


    上樓,再看樓層,沒錯啊。


    林雨想了想,可能是換了鎖。


    敲了敲門,沒有人開。


    難道是出去了?林雨心想。


    身後幽幽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請問你找誰……?”


    “我……我找……我家是住在這的,我迴家找我媽……”林雨支支吾吾的說,充滿了心虛。


    “不好意思,可能你找錯地方了吧,這個房子我們前年就買下了,要不你再去別的地方看看?”陌生人說完,上樓拿鑰匙開了門,又關了門。


    林雨瞅了一眼,裏麵的地板和家具都換了,沒有了絲毫她家裏的氣息。


    準備要走的時候,陌生人又開了門,說:“你留個電話給我,如果有人找你我再聯係你。”


    林雨接過紙筆,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和電話,遞給了她。


    “你家是不是欠了很多債?每天都有上門討錢的,這樣,以後有人再來我家,我就直接把你的聯係方式給他,你們不要再用這個住址了,搞得我們都沒辦法好好生活!”女房主惱火的罵道。


    林雨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拿著行李下了樓。


    林雨給母親打電話,關機。


    拖著行李再次走在大街上,第一次是和白原分手,第二次便是迴家不得。


    找到地方,林雨住了下來,隨即電話響起來,陌生號碼。


    林雨在那一刻,覺得應該是母親的電話。


    “喂,媽,你在哪啊?你什麽時候把房子賣了的?”林雨委屈的情緒一股腦的說著,卻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嗓音。


    “我們這裏是大地賭場,你媽在我們這裏欠了我們一個億!你媽給我們留了你的聯係方式,限你三天還錢!不還錢我們就去你學校去!”男人在電話裏憤恨的說到。


    “三天??我上哪給你們弄那麽多錢去,我就是一個窮學生,連工作都沒有!”林雨聽到這個消息崩潰的喊道。


    “那我不管,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認識白家的兒子別以為我們不知道!我們已經調查你很久了,如果你不還,我就去找他,讓他幫你還!”對方的氣勢絲毫不輸。


    “我和他什麽關係都沒有!你找他也沒用啊,他不會幫我還錢的,你找了也是白找!”林雨皺著眉頭說。


    “那是你的事情,我就告訴你,三天!三天不還我們就告到你的學校去,你別想畢業!”男人說完便掛了電話。


    林雨氣不打一處來,心裏想著:這都什麽事啊!


    三天,三天她要上哪去搞錢!為什麽會知道她和白川有聯係,難道他們竟然跟蹤到那天的宴會上?!


    絕對不能讓白川知道這件事,林雨心裏想。


    煩躁不安的林雨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心裏想著,大不了就不念了,不就是個大學,就當是用大學的學曆買了一個億!這樣想好多了。


    林雨不斷地安慰著自己,母親不知所向,欠了一個她這輩子都不敢去想的天文數字,還記得來的時候路上想著能夠理解母親的悲傷,可手裏的錢揮霍過後就該停手啊,現在欠了一個這樣大的天文數字,讓她怎麽活!林雨崩潰的在房間裏放聲大哭,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學,四年的時間,眼見馬上就要畢業了,卻連畢業證都保不住,林雨心裏所有的積怨都在那一刻爆發出來,放聲的大哭著。


    林雨哭了一夜,從嚎啕大哭,變成啜泣,再到一點力氣都沒有的默默流淚,被揉成團的紙巾鋪滿了房間,房間裏所有的至今都快要用光了。


    林雨情緒從強烈的不安,氣憤變成不知所措,再到平靜,經過了很長一個過程,那天早上,她已經打算好了,大不了就不活了,欠了這麽大一筆錢,活著還有什麽辦法,還能怎麽辦,一輩子都為了這筆錢還債也還不上,索性就不還了,與其活著,讓自己和周遭所有親近關係的人都陷入危險,這樣的生命還有什麽意義。


    早上七點,林雨收拾了收拾衣服,打算起床去了斷此生,穿好衣服,戴上了母親給她的手鐲,坐在床邊,忍不住的又哭了起來。


    她的房間響起了敲門聲。


    “別哭了,開門。”一個渾厚又熟悉的聲音傳來。


    林雨有點吃驚的立馬停止了哭聲,以為自己聽錯了,頓了頓,門外又響起:“開門。”


    林雨吃驚地走到門前打開了門,白川筆直的站在門前,身旁是她的母親。


    “媽??”林雨吃驚的看著母親,又看了看白川。


    “你們怎麽在一起?你們怎麽找到我的?白川你,你怎麽來了?”林雨帶著哭的紅腫的眼睛和哽咽的聲音顫顫巍巍的問道。


    “說來話長……”白川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神情。


    “雨啊,隻有你能救媽了,我也是被逼無奈,如果我不來找你朋友,賭場就要要了我的命啊。”林雨的母親抹著眼淚說。


    “媽,既然你都做這樣的事情了,你不就是不想活了嗎?既然不想活了,還怕什麽死!”林雨怨憤的說道。


    “林雨,先進屋,別這樣跟你媽媽說話。”白川在一旁輕聲的說。


    “我怎麽說話?!媽,我爸走了以後,你管過我嗎?你在乎過我嗎?你想過我嗎?你賭博成性,敗光了所有錢也就算了,你現在欠了這麽大一筆錢,我就算賭上一輩子都還不完你這一筆錢!”林雨哭著失控的罵道。


    “不會的,不會的,都是媽不好,雨啊,都是媽不好。媽以後再也不賭了,好不好,你讓你的朋友想想辦法,他那麽有錢,隻有他能救我們了啊。”林雨的母親抱著林雨說道。


    “媽!我和他非親非故,你怎麽能這樣!拖累我就算了,還要我再牽連別人嗎?!”林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為什麽這樣想。


    “雨啊,千錯萬錯都是媽的錯,求求你了雨,媽求求你了,這次媽一定好好補償你,你朋友這麽有錢,隻要給我們一點點,我們就能翻身了啊!”林雨的母親說。


    “媽,人家有錢是人家的辛辛苦苦掙得,你怎麽能這樣想!”林雨說。


    “好好好,你抹不開麵子,好,那我們就一起抱著去死!”林雨的母親急了,四處找著牆,做著要去撞死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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