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統一的諾森德絕對不會是任何土著的上位者願意看到,因為那意味著在這塊貧瘠的大陸上,終於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一個傾任何一方勢力都難以抗衡的龐然大物!


    達納斯蘇,第二棵世界樹枝幹上建立起來的精靈城市,正在教導弟子的瑪法裏奧,忽然愣神。


    這座與世隔絕的島嶼,世人都知其存在,然而很少有人類能夠有幸登臨,近十年來更是一個也無。


    瑪法裏奧的弟子看到他愣住,不禁麵露遲疑。


    傳道授業是一件嚴肅的事情,感悟自然更是如此,瑪法裏奧又是個嚴謹的人,怎麽會在傳授自然之道時分心?


    這位大德魯伊,盛名之下無虛士,從古至今知行合一,實可為楷模,更數次拯救世界,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少見這般失態。


    幾個弟子不敢多問,低下頭去以示恭敬。


    瑪法裏奧片刻後才迴過神來,對弟子們告誡了幾句,便匆忙離去,留下幾個麵麵相覷的年輕德魯伊,顯得不知所措。


    片刻後,瑪法裏奧來到了一處神殿,看到了正跪在月之女神像前懺悔的妻子。


    瑪法裏奧麵色複雜,直到女祭司泰蘭德轉過身來,用那雙純淨的近乎透明的眼睛看著他,。 瑪法裏奧才又恢複了平靜和淡定。


    “我相信你。”


    這是瑪法裏奧對著妻子,說出的第一句話,或許也是最後一句。


    萬年的相知相愛,千言百語,盡在此中。


    泰蘭德笑了笑,容貌清麗的彷如月宮中的仙子,當然她本就是月神在人間的代言人。


    瑪法裏奧發現她的眸子是琥珀色的,這和過去不同,讓瑪法裏奧心中又是一驚。


    暗夜精靈中很少有人會有琥珀色的眼睛,甚至那在上古時精靈族還未分裂時期,就非常少見,代表著未來會有傑出的成就,是一種天賦的表現。


    可如今,一旦提起琥珀色的眼睛,至少在瑪法裏奧心中,首先想到的絕不會是什麽優秀的天賦,而是他那可憐的弟弟,伊利丹·怒風!


    然而,出於對妻子的信任,瑪法裏奧並未多問、多想。


    他是傳奇的大德魯伊,不該無端的質疑什麽。


    而他的自然之心,也賦予他最敏銳和純粹的感知,他能肯定妻子的變化並未影響到他們之間的感情,這對於他來說也就足夠了。


    他能感覺他的妻子對他的愛意,仍舊和過去的近萬年一樣,充滿心中。


    甚至,她的笑容因那深金變得更純淨了,純潔的如同一抹月色,兩點星辰恰是最美的點綴。


    沉浸在泰蘭德溫柔笑容中的瑪法裏奧,就像是迴到了母親的懷抱,有些癡迷的看著美麗的妻子。


    在這樣美好的時刻,其他事情變得再不重要,包括私自釋放囚禁中的伊利丹!


    若這重罪,是最愛之人犯下,那麽她的罪,我來承擔!


    瑪法裏奧自上古一戰後,就一直率領著大德魯伊在綠龍女王的翡翠夢境中沉睡,三年前才忽覺異動,驚醒過來。


    他這三年來,不斷引導年輕的德魯伊們,一麵行教化之事,一麵試圖找到令自己提前醒來的理由。


    現在,他感覺自己找到理由了。


    他很慶幸,因為他能非常肯定的對自己說,這比他預料中最好的情況都更好無數倍,雖然妻子鑄成大錯,可哪怕隻是為了那一抹如月的微笑,他也不認為這錯背負不得。


    何況,伊利丹終究是他唯一的親弟弟!


    周圍其他祭祀此時早就識趣的離開,暖風在這對相敬如賓的夫婦間蕩漾。


    忽然,就在旖旎漸生之際,瑪法裏奧微微蹙眉,他聽到了遠處傳來倉促的腳步聲。


    幾乎不用去想,瑪法裏奧就知道是誰打擾了他們,他不喜不怒,淡淡說道:


    “交給我吧!”


    他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情,很難判斷對錯,可這件事情,錯處一定不在來人。


    隻是,這世上的事,就算分清了對錯,那又如何?雖千萬人吾往矣?


    一萬年前,在議會上,他一力主張審判自己的親弟弟,他當時心情如何?


    既然已經獲得了最終的審判,他又何必再用救世主的身份為他求情?


    這在外人眼裏或許是矯情,瑪法裏奧卻知道這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來救贖親人。


    但是——


    企圖借助惡魔的力量來對抗惡魔,那真的錯了嗎?


    也許錯的隻是結果,是他的急功近利,是他這個做哥哥的做了不該做的事,而不是個別族人宣揚的——伊利丹天生是個壞種!


    瑪法裏奧不願那麽去想,但沉睡在翡翠夢境中時,他總忍不住思索。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除了自然,還有他的弟弟和他的妻子,以及另一種結局


    對於幸福,對於對錯,他已無法迴答。


    再迴到上萬年前,他無法肯定自己會否堅持要審判伊利丹,無法肯定會否在最後時刻為他求情,無法肯定會否在知道伊利丹心意的情況下,再對泰蘭德展開追求,更無法肯定,會否為了那顆更穩固的自然之心,為了一些別的理由,將那誤入歧途的惡魔悍然擊殺!


    猶豫,有時候是不成熟的表現,有時候卻也是成長的代價。


    而瑪法裏奧,這個在多數外人乃至伊利丹眼裏,都顯得不近人情、古板傳統的傳奇德魯伊,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在那顆古井不波的心中,同樣長著血肉,並不是真的外人想象的那樣,隻要自己認為是對的,就能堅持著六情不認!


    他是最強的傳奇,卻還不是半神,更不是神,沒有神的心!


    看著丈夫轉身離去,美麗的泰蘭德依舊在微笑,這笑容溫暖如春。


    看得久了,若不沉浸,卻偏又會給人僵硬的感覺,仿佛她隻是帶著一張微笑的麵具。


    泰蘭德琥珀色的眼珠顫動著,就像兩汪深潭。


    在那眸子的最深處,一點凝固的液體微微晃動。


    那是一顆被封藏的眼淚,是泰蘭德最後流下的淚,是伊利丹萬年前留下的淚。


    可惜瑪法裏奧,終究隻是傳奇,即使是最強的傳奇,然而也還不是半神,更不是真神。


    他沒有神的心,更沒有神的力。


    那月神的祝福,在諸神之下的凡人麵前,有的時候,反而是一層最好的偽裝和麵紗。


    一月個後,諾森德,百無聊賴的淩歧,乘著冰霜巨龍辛達苟薩,俯視著浮冰海灣。


    自從徹底收複了藍龍一族,甚至將藍龍之王魔王守護者瑪裏苟斯都變成了神國中類似護駕、仆神的存在,淩歧對冰霜巨龍的召喚力程度就比耐奧祖徹底得多,因為再沒什麽會阻撓他!


    耐奧祖礙於藍龍族的看守,根本不敢明目張膽的挖掘龍骨,他的法力也支撐不了大範圍的冰霜巨龍召喚儀式,但這對淩歧都不是問題。


    他甚至隻花了七天時間,就將八成以上的完整骨龍全都變成了冰霜巨龍,組成了一支真正的巨龍軍團!


    而這其中,甚至有活著的藍龍在幫手,那在過去是不可想象的。


    藍龍們並不長於肉搏,但長於魔法,是很好的法力提供者,可以說複活冰霜巨龍軍團九成的法力都是藍龍一族提供。


    淩歧的神力雖比法力高端的多,但鑒於自身的特殊性,他無法肆意揮霍神力。


    特別當發現滿足自產的仙力、靈氣在這個世界隻能用來破壞,而無法提供外部創造之後!


    神道仙道在他的神國中完美共存,但終究是不同的道。正如瑪裏苟斯乃至少數傳奇的藍龍能成為神國的守護者,卻無法被仙力改造一樣。並不是每個物質存在都能和他、和神國一樣承受雙重性質力量的改造,或許是他對力量本質的領悟還不夠,起碼目前不行。


    辛達苟薩遠不如瑪裏苟斯,但好歹也是傳奇巔峰的冰霜巨龍,是如今冰霜巨龍中的最強者。


    至於說半神的冰霜巨龍,那是不可能靠著召喚出現的,冰霜巨龍的初始實力取決於生前,也稍弱於生前。而半神,在這個世界,幾乎不會徹底死亡。


    半神乃至真神,在這個世界可以沒有神國,卻極難被抹殺。


    它們的存在似乎已經被烙印在精神層麵,特別是土著的半神真神,比泰坦還要頑強,能夠被擊殺,卻無法被抹殺,自然也不會留下可供“複活”的殘骸!


    事實上巨龍一族,從古至今出現過許多媲美半神、乃至力敵真神的存在,比如幾族的巨龍之王,但除了死亡之翼,至今沒有聽說哪條龍真成了神,或許連死亡之翼都是自吹自擂,這大概是天生強大的代價。


    浮冰海灣之外有著巨大的鯨魚在逡巡,那同樣是淩歧的仆從,這又是一件耐奧祖沒做到的事情,至此整個諾森德都被淩歧經營的固若金湯,天羅海網密布。


    風平浪靜的海岸上,忽然傳出了嶙峋的波光,幾條遊魚躍出水麵,像是被什麽驚到了,藍鯨們開始朝著遠方遊去。


    淩歧極目遠眺,隻看到一大片揚起的風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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