蜈蚣精計上心頭,立刻按捺住火拚的心思。


    他手中扣住一物,緩緩笑道:


    “哈哈,既然朱兄弟如此豪爽,老道我也就不故作姿態。”


    “所謂有求有得,欲取先予。”


    “先前老道的戲言,還請朱兄不要放在心上。”


    “我百眼道君雖然不是什麽上古成名的巨擘,但怎也有三分薄產、七分虛名,豈能幹出那等強盜之事。”


    “今日這禦靈環對我的確有大用,朱兄如能成全,老道我必有厚報。”


    “造化偷天丹朱兄還請不用再提,不過我相信自家手中的確有一些朱兄想要的好東西。”


    蜈蚣精落下地來,朝著豬妖拱了拱手,也不見有什麽多餘的動作,一絲絲怪異的氣息就從他手中透露出來。


    三隻金身妖怪包括兔妖如姬都是眼睛一亮,卻未流露出百眼魔君預料中的貪婪和驚訝。


    它當然不知眼前三個妖怪早就脫了妖身,對於它準備的對妖怪有著致命吸引力的東西,並不會過分覬覦。


    似是見不用動手,豬妖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那笑容並不真誠,雙方卻都覺得理所當然。


    豬剛鬣心懷鬼胎,百眼魔君好似一意化敵為友,(心頭卻也有自己的算盤。


    它看了看那黑黝黝的生生被炸出的洞口,心中嘿然一笑。


    地下?好得很!


    就在爾虞我詐的笑談中,蜈蚣精被引入了懸空洞。


    天空中的雷龍已經隨著蜈蚣精撤迴法力而消散,然而黑雲卻仍是壓抑,頃刻間瓢潑大雨就嘩嘩落下。


    很明顯,百眼魔君對這唿風喚雨的法術掌握的分明還不到家。


    就在洞口被淋了一頭雨水的老道有些尷尬,幾個妖怪卻都不甚在意。


    妖怪天生體魄強大,還有真身,少部分還有本命神通,然而它們即使擁有正統的道法傳承,體內妖氣也不能當成尋常修士的真元來用,想要掌握正統的法術不得不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除非妖怪能突破到大聖級,妖氣近半化為仙氣,那時可稱妖仙,否則就鬥法來說,妖怪的確天生不如修士。


    蜈蚣精凝聚法力驅散雨水,又疑惑的掃看了一下麵無表情的三妖,心中總覺得怪異。按他所想,自己丟了臉,就算對方不明示,也不該真就如此淡然,總有幾分嘲笑,這是心性的問題,無可避免。


    莫名的,他心中有些坎坷不安。


    終究,百眼魔君還是對自己的底牌夠信心,摸了摸通道兩旁光滑的土壁,它暗暗心驚的同時,又朝著豬剛鬣誠心道:


    “老道今日承情,還請朱道友顧念妖族成道不易之情。”


    它這時的態度真有些轉變,似乎猜到洞中有什麽陣仗在等他。


    就像對待孫悟空一樣,老道對眼前三妖的態度,也已經從最初的稍微警惕,到現在能不得罪盡量不要得罪。


    豬剛鬣自然不清楚老道冥冥中的福至心靈,嘿嘿一笑。


    蜈蚣精心頭一動,可惜往昔作孽太多,福報根本不夠,自然不會因此就立刻翻臉,錯過了最後掙紮的機會。


    換個福德深重的妖怪,今天根本就不該出門,更不該到這懸空洞來。


    豬妖露出幾分奸猾,在百眼魔君警惕的目光中,率先進入洞穴深處。


    淩歧淡淡感知著不速之客的接近,緩緩睜開眼睛。


    若非已知這蜈蚣精有一手千眼金光黃霧陣的絕活,擔心爭鬥引來更多的麻煩,僅僅打擾自己避世一條,它現在已經死了。


    好在,總算也不是一無所獲。


    直到蜈蚣精被帶至洞穴最深處的大廳中,他心驚肉跳的感覺也沒消失。


    正因如此,當他看到那端坐在桌旁的白衣男子時,差點直接脫了法袍,露出滿身千眼,釋放破咒金光頑抗!


    “饕饕餮大聖?!!”


    蜈蚣精見過淩歧的圖形繪影,當時又想轉身開溜。


    可惜,遲了!


    淩歧緩緩站起,隻輕輕一腳跺地,整個空間就是微微一震,仿佛被從現實中剝離了一樣,蜈蚣精*失去了同外界的一切聯係和感知。


    百眼魔君頓時麵如死灰,知道黑吃黑遇上了更狠的。


    它眼神一變,雙手一扯道袍露出赤裸的上半身,卻見它渾身都是一道道眼瞼長短的疤痕,分外猙獰!


    一絲絲金光自那些“傷痕”中流露出來,這哪裏是什麽疤痕,分明就是一隻隻閉合著的眼睛。


    二郎神才有三隻眼睛就那麽屌,百眼魔君呢?


    麵對魔君同歸於盡的反撲,淩歧微微一笑,直接反掌一壓,那魔君渾身淡淡的金光立刻消散,雙膝著地跪下!


    “饕餮大聖!!!”


    蜈蚣精麵紅脖粗,氣得渾身發抖,一條猙獰的蜈蚣虛影浮現,如同活物般的在他身後遊動。


    淩歧微微驚訝,笑道:


    “已經練出元神了?有點意思的妖怪,正好,多你一個不多!”


    百眼魔君還沒弄懂淩歧是什麽意思,虛空中一棍一戟同時落下,這魔君當即魂歸九天。


    真是殺雞用牛刀,獅口吞老鼠。


    淩歧對叮叮咚咚落在地上的幾件法寶看也不看,示意豬剛鬣收起。


    豬頭怪立刻在另外兩妖羨慕的目光中,屁顛屁顛將寶貝撿起,也不客氣,直接收藏起來。


    而這時淩歧的心神,已經沉入了神國!


    收服百眼魔君可比收服二郎神容易多了,雖然它對淩歧同樣充滿了憎恨,但在本質上,它仍舊是個欺軟怕硬的角色。


    神國的威能無窮,尤其是他這獨特的神國。


    淩歧甚至懷疑,假若他能弄到一份完整的神性,他的神國能不能給他創造出一個神級的聖靈來,當然這種事情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幾分鍾後,看著恭敬的跪在自己麵前的百眼魔君,淩歧沒什麽感覺,尚留在自家洞府“收拾行李”的兔妖,卻露出幾分怪異,或許是心有戚戚。


    兔妖當然不知它們這些妖怪聖靈,本也夠奇怪的,明明是聖靈,卻還保留著完整的自我意識,偏偏又不得不對不喜歡的對象奉獻全部忠誠。負麵的友好度和正一百的忠誠結合在一起,當事人想不矛盾都不行。


    “這麽說來,你的法術是天庭天師府一脈了,可惜他們大概不會認你這個妖怪同門。”


    淩歧的話,換了半個小時前,鐵定引起蜈蚣精的不滿和記恨。


    如今,蜈蚣精隻是赧然道:


    “吾主說笑了,我哪裏算得上天師符一脈,偶然得了仙家旁係的一道傳承罷了。”


    “不過我這一脈還有個師伯喚作青螭仙人,又有七個師妹,倒也不能算弱。”


    蜈蚣精交代完,淩歧微微迴憶,默默思忖:


    “青螭大聖七仙姑”


    他搖了搖頭,稍微有些可惜。


    那七仙姑聽起來和七仙女一樣,都是得了公主病的女仙,其實就是七個勉強達到妖王級的母蜘蛛精,最是妖豔惡毒。


    若是獵豔之人,她們倒也是極好的目標。淩歧心中,對這等近乎玩物的妖怪,興趣實在不多。


    隻要小心她們的本命神通,七隻蜘蛛精未必夠豬剛鬣一個打殺的,收來也就當成花瓶和暖床。


    至於青螭大聖,八百年前就被西方天皇勾陳大帝召上天去,也算天庭一員,等閑不好招惹,除非他已經決定直接打上天庭。見識過翻天大印後,這種想法他已經很淡了。


    淩歧有著不死不滅的特性,理論上怎麽作死都不會死,但這也要看對象。他可不認為能駕馭翻天大印的,會發現不了他神國的秘密。


    想了想,俯視著神國中群妖匯聚的盛況,淩歧沉吟著,一意決定道:


    “那麽百眼,你現在就去將你七個師妹,接去黃花觀吧。”


    “借口,就說你煉丹術突破,煉製了一爐仙丹,請她們過去品鑒。”


    “還有,你有什麽相熟的妖怪,也可以一起召集,幹脆以你的名義,在黃花觀開一個鑒寶大會。”


    秉著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則,淩歧發號施令。


    百眼老道心中歎息,知道這次要做不招人待見的勾當了,卻是不得不心甘情願的接受命令。


    碧水潭,青絲洞。


    百眼魔君的到來,令自稱七仙姑的七隻母蜘蛛精大喜過望。


    這些個妖女雖然惡毒,但的確還有幾分純真秉性,惡毒之處也是天性使然。


    對於名義上的師兄,七仙姑非常熱情,都拿出平時都舍不得喝的瓊漿玉液招待,嘰嘰喳喳圍著蜈蚣精噓寒問暖問個不停,弄得百眼魔君都有些羞愧。畢竟他現在要做的,和那填了海眼的申公豹根本沒有區別,也許更惡劣。


    得知自家師兄要開鑒寶大會,更會拿出新煉製的一爐仙丹供大家品鑒,七個女妖眼珠立刻就是骨碌碌的轉,還有的直接勸說他肥水不流外人田,蜈蚣精自然是拿出一套套道理說服。


    末了七個女妖應邀,帶上青絲洞的一些特產,自去了黃花觀。


    路上,大姐紅姑和七妹紫娘,又相約前往毒蟲山邀請獨來獨往的春十三娘和蛤真君,倒是真有將師兄的鑒寶會辦起來的意思。


    她們又怎麽知道,一張大網,已經在黃花觀鋪好,就等著蟲子落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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