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但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整個峽穀。


    蘇蓋文帶著高任武領著最後的一萬具裝騎兵不敢做絲毫的停留,這個光照條件能讓他們勉強行軍,也就能讓唐軍繼續追擊。


    他已經賭輸一次了,不敢再賭對麵的將領會不會再冒險夜襲。


    而且從燕山口到高句麗這個峽穀是必經之路,他們在此紮營,那些潰散下來的遊兵散勇也會衝擊到他們。


    如今之計就是不惜馬力跑出這個地勢狹長的峽穀地帶,再尋一合適處進行休整,至於會掉多少隊,跑死幾匹馬,這些個事情已經全然顧不上了。


    前麵就是最後一處拐彎了,過了這裏再行幾裏地就能出峽穀,蘇蓋文正盤算著,忽然聽到跑最前麵的士兵一陣驚唿。


    蘇蓋文往前一看,前麵的士兵居然策馬停住了,這讓他大為惱怒,揚起馬鞭準備甩他們兩鞭。


    都說了不要停,還敢違命?


    但等他駛過拐彎,看清了前麵的景象後,他也愣住了。


    這月光的照耀下,滿峽穀的唐軍靜謐以待,肅殺之氣遮蔽天地,若不是那些微微發顫的槍尖,蘇蓋文幾乎認為這是一堆雕像,可又有誰會無聊到弄這麽多栩栩如生的雕像到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呢。


    揚起的馬鞭再抽不下去,蘇蓋文知道,今日恐怕是兇多吉少。


    事到如今,再也沒有迴頭路。


    好在這次是帶兵迴國,軍心可用。


    畢竟打不贏的話,上到他蘇蓋文和高任武,下到一個普通士兵,都別想再迴故土,再見到家鄉的親人。


    蘇蓋文放下馬鞭,對身邊的傳令兵說道:“傳令下去,戴上麵甲。”


    一萬騎兵默默的係上麵甲,緊了緊手裏的武器,他們都知道這是決死的前奏。


    “衝!”


    生死存亡之際,蘇蓋文也懶得再假惺惺的征求高任武的意見,一聲令下,整隻騎兵隊就開始提速。


    程咬金別看平時像個大老粗,但在戰場上,卻格外細致。


    先是唐軍整齊威嚴的軍容,讓高句麗騎兵的速度為之一滯,此後布陣的位置,更是讓騎兵沒法通過這短短的距離提升到最快速度。


    騎兵尤其是高句麗這種重裝騎兵在沒有速度的加持後,殺傷力也就顯現不出來了。


    在這種情形下還要硬衝唐軍的山陣,那這隻騎兵的指揮官簡直就是在犯罪。


    蘇蓋文也知道,這種做法殊為不智,但他也沒有辦法,戰場沒有半點迂迴的空間,停下後退都是死,唯一的活路就是用身體撞開前麵的鋼鐵森林。


    這種密集的陣型根本不用瞄準,也用不著節省箭支,隨著侯君集和程咬金一聲令下,山上山下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向奔馳的騎兵襲來。


    好在這是一隻甲胄精良的騎兵,要不然這一陣密集的箭雨恐怕得帶走不少人,但饒是如此,仍有一些倒黴的人或被射中甲片縫隙,或是馬匹腿部被射到以至於失足跌落,然後被自己人踩踏而亡。


    不過這隻是唐軍的開胃菜,等到騎兵衝鋒至距離山陣僅五十步距離的時候,一波投擲物又從唐軍陣型中飛出。


    黑壓壓的一片襲來,蘇蓋文還沒看清那是什麽,身邊就有一人被射落,他迴頭一看,一根投槍紮在那人的麵甲之上,顯然已經死透了。


    投槍可不比箭支,投槍的重量在大力士的投擲下,足以破甲,兩輪投槍一過,高句麗軍中頓時死傷無數。


    其實箭矢和投槍並沒有造成太大傷亡,但卻造成了混亂,造成了他們的互相踩踏。


    蘇蓋文無法計算傷亡多少,隻是感覺自己身邊稀疏了一些。


    但高句麗騎兵士氣仍在,他們還在向著唐軍的槍林衝鋒。


    終於,在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尖矛與亮甲撞上了,馬刀和頭盔也邂逅了。


    亮銀色的波浪在月光下撞上了黑色的礁石,波浪被撞的粉碎,礁石也在晃動,浪一波一波的轟擊在礁石之上,礁石雖然搖搖欲墜,但卻始終屹立不倒。


    終於浪停了,高任武不知道是承受不了這種血腥的場麵,還是接受不了即將迎來的命運,帶著幾個親隨往後方逃去,隻是他又能逃到哪裏呢。


    蘇蓋文在被打落下馬後,很幸運的隻是被一匹死馬壓住,無力推開馬屍的他,隻能在地上靜靜聽著自己軍隊的滅亡。


    在接連損失了一半戰力後,高句麗騎兵終於承受不住了,有的選擇向唐軍投降,有的像他們國主一樣向後方逃去,還有的甚至準備下馬步行翻山迴家。


    平心而論,能夠承受一半的傷亡再崩潰的部隊,在封建時代絕對是王牌了,雖然這裏麵有他們思鄉的加持,可惜他們在種種不利的情況下,遇到了跟他們一樣是王牌的大唐精兵。


    山穀又恢複了寂靜,隻是穀的溪流變成了紅色,穀中散亂各種各樣的甲胄武器和屍體。


    唐軍默默的收拾著戰場,戰死的同袍會被就地掩埋,身份標牌則會被帶迴去交給他們的家人。


    高任武自然也沒逃出去,唐軍騎兵或許會放過遊兵散勇,但騎馬的是決計不可能讓他從這個峽穀中走脫的。


    第二天,李世民帶著他的帥帳也來到了峽穀東邊,臉上帶著遮掩不住的笑意。


    這又是一次大勝仗,突厥王帳的騎兵主力被打殘,高句麗的國內的精兵也被剿滅。


    以突厥王帳現在的實力,恐怕更沒法應付叛亂的部落,草原馬上就會進入大爭之世,而大唐正好趁此機會渾水摸魚。


    而高句麗接連損失了靺鞨人,金斧衛和具裝騎兵三支重要的野戰部隊,也沒有餘力抵抗大唐,更何況他們的國主和大將軍被都俘虜了。


    “蘇將軍,我們又見麵了,坐吧,營地簡陋,還望蘇將軍和高國主見諒。”對於敗軍之將李二向來是很客氣的。


    蘇蓋文卻頗為不忿:“大唐如此背信棄義,恐為天下人恥笑。”


    李二聞言哈哈一笑:“蘇將軍這是犯小兒脾氣了,自古就有兵不厭詐一說,再說倘若高句麗若是真心實意與我大唐一起剿滅突厥,又怎麽會出現在燕山口呢?”


    這話徹底堵住了蘇蓋文的嘴,李二見他沒話說了,就把話題扯到了遼東:“雖然你們高句麗有一些歪心思,但朕不計較,但是你們承諾過的事情,現在該兌現了吧,畢竟突厥王帳應該也立不了多久了,從結果上說,朕答應你們的事情做到了,和你們高句麗一起剿滅了突厥。”


    蘇蓋文簡直驚呆了,陛下你的閱讀理解出大問題了啊,是和我們一起剿滅突厥,不是連我們帶突厥一起剿滅啊。


    但他知道這是借口而已,李世民這是擺明了想要遼東郡,其實這會李世民真想要,直接派兵去取就行了。


    損失了全部野戰精華的高句麗根本沒法防守,唐軍隻需要一個一個城池的圍就行了,反正你也派不出增援,水磨工夫而已。


    但顯然麵前這位皇帝連這點水磨工夫都懶得廢,直接向他開口討要了。


    蘇蓋文當然不想給,但他的拒絕除了惹惱皇帝以外,毫無卵用,可他又不能讚同,他也不想落個割地獻降的名頭在史書上。


    於是他直接禍水東引,隻見他直接指向高任武:“蔽國國主在此,陛下何必問外臣,此事隻能國主才能做主。”


    “哦?是如此嗎?”李二盯著蘇蓋文問道。


    蘇蓋文低頭迴道:“確實如此。”


    於是李二轉頭看向高任武:“那麽高國主的意見呢?”


    高任武再笨也知道這是舅舅怕擔責,於是把鍋甩給了自己,割地賺大唐精兵的主意是你出的,具體行動也是你在執行,現在玩砸了,要我承擔起這個割地獻降的名聲。


    但高任武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看樣子這個割地求和的事是必須做了,但失了麵子,他總得撈點裏子吧。


    高任武頓時裝出很為難的樣子:“既然是事前說好的,大唐也確實信守了承諾,遼東郡自然應該割讓給大唐,隻是這次慘敗,手裏精兵損失殆盡,我那幾個哥哥恐怕就要蠢蠢欲動,我這個高句麗國主能當幾天,說話還能不能管用就不得而知了。”


    李二聽出了高任武的言外之意,隻要大唐能幫助他繼續坐穩高句麗國主的位置,他就將遼東郡割讓給大唐。


    蘇蓋文也對自己這個外甥有點刮目相看,竟然給他找到了一條利益最大化的路子,說不定對高任武而言,這次戰敗或許還不是壞事。


    畢竟此事過後,自己就再也控製不住他了。


    沉思片刻後,李二便有了決斷,這生意可以做,現在就算拿到遼東郡,最多也就設立一些羈糜府罷了,對於大唐而言,也就每年多了一些稅金和一些礦產資源。


    而這種距離大唐首都這麽遠的地盤要想好好的維持統治,有個原來的傀儡國主幫忙搜刮那正是再好不過。


    至於幫高任武維持統治,倒也簡單,隻需要一紙詔書即可,以後高任武就是大唐皇帝親自蓋章認證的國主。


    要是其他人敢反叛,就得顧忌一下大唐的兵鋒,相信此戰過後,肯定能震懾不少人。


    而且就算真有人敢反,無非就是等大唐騰出手來,摟草打兔子,平叛的同時把遼東郡也徹底收入囊中。


    【作者有話說】


    注:


    羈縻府州:羈縻州是指古代朝廷在邊遠少數民族地區所置之州。以情況特殊﹐因其俗以為治﹐有別於一般州縣。相當於自治區。羈縻府州(jimifuzhou)《史記·司馬相如傳·索隱》解釋說:“羈,馬絡頭也;縻,牛蚓也”。《漢宮儀》雲:“馬雲羈、牛雲縻,言製四夷如牛馬之受羈縻也”。所謂“羈縻製度”是曆代封建王朝在多民族國家裏對社會發展不平衡的少數民族地區所采取的一種民族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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