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林的話,崔婉先是憤怒,但隨即而來的便是深深的無力感,這種無力感帶來的酸楚夾雜還未消散的羞愧,最終演變成濃濃的委屈。


    原本打算顯現自己威武不能屈的話語,現在卻帶上哭腔,讓人好笑的同時又有一絲心疼,“要殺要剮隨你便好了,何必假惺惺裝作好人……”


    話沒說完,她便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這直接把李林給弄懵逼了,他哪裏懂女孩子的百轉心思,想安慰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於是吩咐侍女照顧好崔婉瑩後,便逃離了現場。


    在前往民部的路上,李林深感好人難做,轉念又一想,或許是自己方法不對,俗話說:“三人行,必有我師。”


    這會兒李林、李菊福、趙哲正好三人,李菊福老光棍一個,自然不用向他請教了。


    於是李林虛心的向趙哲發問:“阿哲,看你姿容甚偉,想必年輕時有不少風流韻事吧?”


    趙哲心裏吐槽:“年輕時?我現在也不到三十啊!”


    但麵上趙哲還是很恭敬的迴道:“是有那麽些荒唐事,不足道啊。”


    這時李菊福就有點不服氣了,“王爺怎麽不問我啊?”


    李林轉頭看了他那張猶如水土流失後的黃土高原一般的臉,欲言又止,轉頭不理這貨了。


    繼續向趙哲問道:“假如你和一個女孩子有殺家滅族之仇,該怎麽化解呢?不說化解吧,至少能讓她走出仇恨,繼續擁抱生活中的美好。”


    趙哲隻覺得頭皮發麻,這他媽是什麽鬼啊?這問題超綱了好吧!


    沒辦法李林是上司是主人,趙哲隻得硬著頭皮說道:“屬下無能,殿下或許可以去白馬寺問問,聽說那裏的法師頗有些能耐。”


    行吧,都把一個儒將求助於怪力亂神了,看來崔婉瑩這事確實難辦。


    到了民部衙門,尚書戴胄在門口立著,像是在等什麽人。


    見李林到了,戴胄三步並作兩步便迎了上來,看來是在這兒專門等著李林呢。


    戴胄一拱手,“燕王殿下,還記得前幾日我在朝會上說的那事嗎?”


    李林怎麽會不記得呢,他不就是因為此事才到民部當社畜的嗎。


    戴胄沒等李林迴答便繼續說道:“現下那些莊戶又和稅卒起了衝突,能否請燕王殿下去城外安撫一下。”


    別人堂堂尚書都把姿態放這麽低了,李林也說不出推脫的話來了,隻得又隨戴胄趕到了長安城外。


    因為目標主體是一群老兵,所以戴胄不敢掉以輕心,把民部的差役都帶上了不說,還向應天府借了一百個衙役。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趕赴到了長安城外的忠毅莊。


    長安自古有“八水繞長安”一說,忠毅莊就坐落在“八水”之二的灞河和滻河交接處,風景秀麗,莊外也是一片綠綠蔥蔥,莊稼的長勢喜人,看起來應該是一塊風水寶地,不至於連稅都交不起。


    忠毅莊平時議事慶典都在莊裏的周公廟進行,於是這些個稅吏稅卒也被圍在了周公廟。


    村民們要這些稅吏承諾不再來收稅,不然就不放他們離開,可這些稅吏哪敢答應,雖然他們答應了也不頂事,但是誰敢答應誰就會成為同僚的甩鍋對象,輕則丟掉職位,重則直接下獄。


    於是便僵持在了周公廟,若不是其中一人借口如廁,趁機翻牆跑迴來,指不定要被困幾天才被知曉。


    隻是逃跑的人被發現後,村民又加派了看守的人手,前前後後二十來個人,把周公廟圍了個遍。


    而等到李林眾人趕到時,忠毅莊的所有村民也趕到了現場,兩邊以周公廟為界對峙著。


    李林戴胄這邊人少,但構成基本都是青壯年;村民那邊人多,但多是半點孩子和婦女,成年男性多數都在四十歲往上,有些還缺胳膊斷腿的。


    兩邊勉強算是勢均力敵,真打起來恐怕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好在兩邊的領頭人都不想打。


    雙方形成對峙局麵後,戴胄便立刻派人喊話:“勇毅莊的村民們,皇上念及你們都是功勳卓著的老兵,便派大皇子燕王李林殿下來慰問各位,各位有什麽訴求都可以向燕王殿下提。”


    李林這邊喊話完,村民那邊也站出一人,蒼發虯髯年齡估摸有五十歲往上,上身穿一件短打步褂,露出一身曬得翻紅的腱子肉,叉腰的右手隻餘三個手指。


    這人走到對峙的中間地帶,對著李林這邊說道:“我們從始至終就一個要求,不交稅也不交捐。”


    戴胄一聽就皺起了眉頭,沒想到這群老兵真是誰的麵子都不給。


    於是他走出隊伍,走到了那人麵前理直氣壯的說道:“你叫什麽名字?可知道天理倫常?種地交稅天經地義,自古如此!你不想交稅憑什麽?這地還是朝廷分配給爾等的。”


    “我是個粗人,天理倫常什麽的我不懂,但我知道我要是交了稅,我三個老婆六個兒子中就得餓死一個,況且這地也是我拿命換來的。”說完舉起了他那隻剩三根手指的右手。


    三個老婆?李林聽到這話不由得看了李菊福一眼,意思是看看人家,再看看你,都是老兵出身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李菊福真是躺著也中槍,但他也無力反駁,開始認真打量起對麵那人,似乎是想要知道憑什麽他能娶這麽多老婆。


    戴胄也被這人的發言震到了,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也是這麽個疑問,憑什麽?


    他堂堂一民部尚書才一個老婆倆小妾,攏共才四個兒女,眼前這莊稼漢,竟然娶了三個老婆生了六個兒子。


    “好吧,就算你家人丁興旺,可抗稅的可不止你一人,難道你們忠毅莊上人人都三個老婆六個兒子不成?”戴胄不甘心的問道。


    “那倒不是。”那人坦率的承認了戴胄所言。


    但隨後話風一轉說道:“我算是少的,多的還有五個老婆十個兒女的呢。”


    眾人都驚了,這他媽什麽莊子啊?咋滴?這莊上的男人個個都潘驢鄭小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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