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由,也算一字不落地都被子長盡收耳中。


    是以他向衿伐提出解除婚約,無論她如何挽留,始終不為所動。


    衿伐將這變化歸罪於涼鳶之言,這才有了今日大鬧厭火峰山間小築一事。


    她的術法不如涼鳶,卻能對汪常出手,照樣可以造成涼鳶的痛苦。


    “子長,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榮垚他欺人太甚,總以我過去身份奚落於我。我自小長在繞水村,確實不如王城姑娘懂得多——”


    衿伐依舊不願直麵現實,執著於將錯誤推到涼鳶身上。


    子長聽在耳中,忽地想起他初遇如今的德音仙君時,她亦是韓家村最為普通的一位農家女。


    當年每日離開私塾返迴家中的路上,子長都會在德音仙君家的茶鋪要上一碗涼茶。


    久而久之,恰逢年少萌動年紀的二人自然暗生情愫。


    確認心意後沒多久,子長便求了媒人前去提親。


    他出身韓家村最為富庶的地主之家,無論家境品貌亦是個人前途都無可挑剔,原本他爹還等著自家兒子能夠考取功名求娶京城女,再依靠嶽家於仕途之中更進一步。


    誰知子長竟鐵了心以死相逼,定要與那農家女成親。


    兩相針鋒相對三月之久,終是以子長的勝利告終。


    他與德音定下婚約,自然十分甜蜜。


    那些日子哪怕是如今的子長再次迴想,也會心生感懷。


    後來他一路中第,離開韓家村赴京趕考,憑著多年才學拔得頭籌。在殿試之上表現極佳,連一眾吳越與楚地才子都自愧不如。


    那年的狀元郎之名,自然落在這位來自韓家村,年僅十三歲的少年身上。


    在大殿上他毅然拒絕了聖上指婚,大約三年後在朝中站穩腳根,方才將韓家村中一直苦苦等待的德音接到身邊完婚。


    從此農家女搖身一變,變成了京城最為炙手可熱的狀元郎夫人。


    京中貴女無數,以被子長拒絕指婚而心生怨懟的升歌郡主為首,集結了一批在各大女眷宴會上給德音臉色的貴胄女子。


    但德音從不曾向子長抱怨過任何一次,每每遇著刁難,都能找到不同的法子化解。


    她雖出身農家,卻因著家中茶鋪還算興旺,自小學了不少泡茶技巧。


    加之燕北的茶葉都是從吳越之地靠著運河而上,她從小便隨父親前往燕都取貨,見過些江湖上的世麵。


    靠著一手研磨茶葉和品茶的技能,又常與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女們談起運河風光,哄得她們各個都目瞪口呆連連驚歎,自是不再聽信升歌郡主背後挑唆,各個都覺得這位狀元夫人雖出身不好,性子與閱曆倒獨具魅力。


    子長從不信出身會禁錮一個人的未來。


    若德音像某些同僚夫人那般,進了京城非但不收斂昔年陋習,惹得全城貴女嘲笑,亦或自怨自艾覺著與旁人相比自慚形穢卻從來不思進取,成日苦著張臉怨天尤人,想必他也不會千百年來都對她念念不忘。


    守著她的轉世相護這許久,最後卻被蘅折道君搶了去。


    說不怨恨自是謊話,但萬事已成定局,終究無可奈何。


    好在這些年子長漸漸恢複了平穩心境不再執著,也清楚早在韓家村農女離世後,所有的轉世包括如今已是德音仙君的那名女子,都不再是他曾經用盡全力愛過的結發妻子。


    而衿伐恰好出現在他準備從過去脫身而出的時候。


    她生得貌美,性子潑辣外向,說起從前在繞水村時的迴憶,竟無端叫子長想起過去韓家村中點點滴滴。


    他記得衿伐說繞水村常年風沙,比起王城的術法屏障實在差得遠。


    子長不免失笑:“人界有一處地界名為燕都,接近山海關,亦有常年風沙。但燕都終究是大城,環境比我成長的韓家村好上許多。”


    還說寄居在叔父家,每年她唯有兩次機會遠行,一次是萁尾山王城祭祀大會,一次則是無蒿境花燈節。


    “我也隻逢廟會時才會前往燕都看熱鬧,那時隻覺燕都當是天下最大的城鎮。”子長珍視身為人族時的往事,談及此處眼底俱是流連忘返:“後來去到長安,方知見識短淺。”


    他本是因著彼此出身相似而靠近她,卻並未想過她竟會如此厭惡自己成長之地。


    但他倒也不曾為此苦惱,知道她與涼鳶身世轉換顛簸後,甚至更加憐惜。


    直到親眼聽見她與榮垚的對話,方才狠下心,快刀斬亂麻。


    他心知自己對德音的執著與衿伐對身份的執著同樣都是孽障,可即使再多憤懣不平,也不應將自己的報複心與私欲,建立在擠壓旁人尊嚴的基礎之上。


    更何況衿伐初次返迴王城麵見涼鳶時,涼鳶原本極為歡喜,天狐族統領樓鎮夫婦亦是張開雙臂歡迎她,願意給她公主身份。


    是她自己不滿足,不願與涼鳶平起平坐共稱公主,定要將她永遠地逐出萁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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